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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宅中有鬼 ...

  •   禅殊趋近门前,用力地拍了拍门,高声呼道:“有人在家吗?我是青城派的道士,能不能借个地儿避避雨?”

      隔了一会没有动静,想是雨声太大,屋里的人听不见声音,便又抬手准备叫门。

      这一掌正要落下去,忽听得吱呀一声,门开了条细缝,半张老妪的脸出现在门缝里,将挤在门前的两人都吓了一跳。

      那老妪看上去年纪很大了,满脸都是皱纹,双眼浑浊,一张嘴,露出一排鲜红的牙龈。吓得禅殊荨娘两人齐齐捂了自己的嘴。

      原来牙齿掉光以后是这副模样啊,太可怕了吧……

      那老妪看了看禅殊,问他:“你这娃子哪里来的嘛?”
      禅殊忙道:“青城山,大娘我是青城山的道士。”
      老妪侧了侧耳朵,“什么山?”
      “青城山,道士——”

      这回可算听清了。青城派道宗在蜀地威望颇重,老妪听了赶紧开门让人进来。

      进了门,才发现这是个占地不小的四合院子,西北角种了棵海棠花树,树下摆了口及胸高的大水缸,里头积满了水,几片碧绿的荷叶浮在上头,倒也有些意趣。这可惜了这满树粉艳艳的海棠花,原本开得好好的,现下都被风雨摧残了去。

      重韫走在左边的廊道上,忍不住又回头望了一眼,果然见到大门的门楣上嵌着一面八卦镜。他心间一动,刻意放慢脚步,抬头看了看顶上的房梁,只见蛛丝倒挂,灰尘满布,哪里像是有人居住的样子?且整个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潮湿腐朽的气息,也不知是因大雨而起,还是原本就是如此。

      重韫合上右眼,左右环视一圈,又的确没见到什么脏东西,于是便定下心来,想是这看房的老妪年纪大了,一个人照看不来这么大的屋子,才令这屋子生出一副日久荒废之相吧。

      那老妪领着众人进到堂屋坐下,便要到厨下去烧水造饭,禅殊看她走路都晃悠,怎么肯让她伺候自己?赶紧把人拉住,往她手里塞了枚足有十两的银锭子,道:“大娘你不必忙活了,其他事务我们自会打理,只是不知大娘你这里有没有多余的衣物,若是有,还烦取三套来,我和我两位朋友都湿透了,还须换洗一番。”

      老妪捧着银两,连声道:“衣服,有的,有的。”

      三人问明了方向,就往厨下走去。禅殊有心要在荨娘身上表现一番,忙殷勤道:“荨娘你去那屋里等着,里头有澡桶,等水烧好了,我就给你提过去。”

      荨娘朝他嫣然一笑,有些娇羞地垂下头:“那就多谢禅殊道长了。”

      重韫站在一旁默默抽出柴刀,开始劈柴。

      禅殊是个富家公子,从出生起就是让别人伺候的命,便是入门修道,身边也是跟着小厮伺候的,等到小有所成,出门在外去的又大多是些繁华城镇,镇上自有客栈,使点银子那店小二都能喊你亲爹,伺候人这件事,禅殊以前是想都没想过。

      可是今天不知怎么的,简直就像被鬼迷了心窍似的。

      禅殊在灶下忙活半天,火没生好,倒把自己整得灰头土脸的。重韫看不过去,便道:“还是我来烧水吧,待会你把水提给她就成。”

      禅殊面露尴尬,却还是承了他的人情:“多谢道兄了。”

      二人正烧着水,忽然听到隔壁的屋子里传来一声娇呼。禅殊听见了,立时冲出屋外,重韫迟疑了下,也跟了过去。

      及至门前,禅殊想也不想地推门而入,只见荨娘躲在屏风后面,探出半个头,白着张小脸。
      人没事就好。禅殊长呼一口气,和声问道:“荨娘,这是怎么一回事?”

      荨娘手往禅殊身后指,憋了半天没能憋出句囫囵话来。

      禅殊莫名所以:“荨娘你要没事我就先出去了。”

      一转身,正对上一只褐色蛇头,那蛇还朝他吐了下蛇信子。禅殊登时头皮一麻。
      “啊!”

      只听“呼”的一声,一顶斗笠自面前掠过,一下将那条蛇从梁上甩了下来。禅殊惊得往后直跳,重韫蹂身上前,伸手捏住那条蛇七寸。

      重韫捉住蛇后看了一眼,见蛇无毒,就往天井里一丢,那蛇立时顺着积水游走了。

      荨娘禅殊二人惊魂未定,互相对视一眼。荨娘娇声道:“这屋里有蛇,我怕,我不在这屋里洗。”

      禅殊举双手赞成,“是太危险了。荨娘你别怕,我帮你把澡桶搬到别的屋去。”

      重韫由得二人去折腾。转过身,蓦地瞥到东廊下那老妪独自站着,一双浑浊的老眼直勾勾地盯着这边的屋子,脸上浮着一层阴冷而诡异的笑。

      重韫再看第二眼时,那老妪面上的笑已经不见了,她正低着头,手里捧着三套衣服朝这边一颠一颠地走了过来,看样子,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

      重韫和禅殊二人在厨下略作擦洗就换上了衣服,只是荨娘这女流之辈梳洗打扮起来实在是慢得不像话,二人洗好后在厨房外站了有一会,眼见着雨都慢慢停了,荨娘还没有好。

      禅殊有心要过去窗下问一声,偏这时那老妪走了过来,热情似火地拉住禅殊要唠家常,禅殊推拒不过,就被她拉回堂屋去了。

      重韫又站了一会,见西厢那屋仍旧没有动静,思及方才所见,心下不由有点担心。走了两步,又站定了,思忖道:按说她是仙人,应当不会出什么事才对吧。蓦地又联想到二人相识以来的细枝末节,心里又打起鼓来。

      这个所谓的仙人,好像挺不靠谱的。

      重韫想着走到窗下,曲起手指在窗棂子上敲了敲:“娘子?”

      荨娘闻言,立刻高兴地问道:“道长,是你?”
      “是我。”

      “道长你来得真应景,奴家正觉得这水有些凉了,你再提桶热水来给我添添……诶,道长,道长!你别急着走啊,奴家话还没说完呢……”

      重韫觉着,自己真不应该咸吃萝卜淡操心。

      又等了堪堪有半个时辰,才见荨娘一脸清爽地开了房门,浅蓝马甲,月白马面裙,梳了两个双髻垂于耳旁,分明寻常的少女妆扮,偏到了她身上,就显出十成十的娇俏。

      路过重韫身旁,她笑吟吟地看了他一眼:“道长觉得好看吗?这人间的服饰还真是一朝一个样呢。对了,奴家刚刚央道长帮忙添点热水,道长怎么听也不听就走了?”
      说罢掩唇而笑。

      重韫被她说了个大红脸,几乎是落荒而逃。

      二人一前一后回到厅上,那老妪本拉着禅殊说得正欢,冷不防见到两人进来,突然蹭地一下站起来,盯着荨娘直出神,道:“宝鸦,宝鸦……”

      等到荨娘走近了,她才颓然坐了下去,道:“对不住,年纪大了,总爱认错人……”

      众人见如此,也不再多问什么。

      禅殊见天气晴好,便决定接着赶路,老妪却道:“要不得的,要不得的,过一会还要下雨的。况且这里离阆中城还有些距离,即便是现在即刻启程也很难在关城门前达到,不如在这里歇歇脚,等到明日一早再赶路。”

      禅殊也是怕极了再被淋成落汤鸡,见荨娘不反对,也就应承下来,又给了老妪一些银子。

      临近夕食时分,老妪起身要去造饭,荨娘笑着拦住,“大娘,这事儿还是让我来吧。”
      禅殊见状立时道:“荨娘,我给你打下手。”

      荨娘道,“一路都让你破费了,夕食怎好还让你动手,你且坐着等吃便是。”说罢转到重韫身旁,道:“这位道长,不知你肯不肯帮忙?”

      重韫自然无法推拒,只能随她去了。

      荨娘手脚利落,天黑时夕食上桌,四人饱餐之后,禅殊借机赞道,“想不到荨娘倒是有一手好厨艺。”

      荨娘碰着碗米饭笑眯眯地问重韫:“道长呢?道长觉得奴家厨艺如何?”
      禅殊:“……”

      重韫只觉禅殊在一旁目光灼灼,而自己则如坐针毡,当下胡乱点了下头,故作镇定地逃回房去。

      入夜后各自安置。重韫向来浅眠,今日心烦意乱,更是到了半夜都没睡着。此时四下寂静,四野里似有蛙鸣,透过绵绵不绝的雨声,一声接一声地响着。

      突然,听到一声微动,从门口透进一阵风来,又很快被门扇挡了出去。

      有个黑黢黢的人影摸近前来。
      “噗嗤,噗嗤。道长,你睡了吗?”

      重韫大惊失色:“娘子,怎么是——”

      “嘘——”荨娘扑上前,一手捂住重韫的嘴,“小声些,莫要把人吵醒了。”
      说着收回手,摸了摸自己的胳膊,道:“道长,怎么你这屋也这般冷?”

      黑暗中看不清彼此的脸,重韫只觉得脸上发烫,想必现在已是红得不行了。

      荨娘作势要挤上床来,重韫则抓着被子坚决不肯,两人你推我挡,一时不察,荨娘脚下一滑,整个上半身就压到重韫身上。重韫推了一把,觉得手下软绵绵的,立刻像被烫了一般甩开手去,不敢再动。

      荨娘苦苦哀求:“道长,你就让奴家和你一起睡吧,我自己一个人睡那屋子实在瘆的慌。”
      重韫严词拒绝:“不行。”

      “求你了道长。这屋子有古怪……”荨娘几乎哭出来。“这屋子……这屋子里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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