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细雨中呼喊》习卉

1、出生

　　1958年秋天，年轻的孙广才与后来出任商业局长的郑玉达相遇在去南门的路上。年轻的郑玉达身穿灰色中山服，脚蹬一双解放牌球鞋，中分的头发在田野的微风里向后飘扬。我父亲则穿着对襟的衣服，脚上的布鞋是母亲在油灯下制作出来的。
　　我父亲孙广才在半月前将一船蔬菜运到邻县去卖，卖完后他突发奇想，决定享受一下坐汽车的滋味，就一个人先回来，在接近南门的时候，看到了穿中山服的郑玉达。于是这位城里干部便和农民孙广才交谈起来。
　　郑玉达问：“人民公社好不好？”
　　“好。”孙广才说，“吃饭不要钱。”
　　然后是孙广才问郑玉达：“你有老婆吗？”
　　“有啊。”
　　“昨晚还和老婆一起睡吧？”
　　郑玉达很不习惯这样的询问，他沉着脸严肃的说：“不要胡说八道。”
　　孙广才对郑玉达的态度毫不在意，他告诉郑玉达：“我已经半个月没和老婆睡觉了。”他指指自己的□□，“这里发大脾气啦。”
　　我父亲和郑玉达是在村口分手的，郑玉达作为农村工作组的成员，到南门来是检查工作的，便往村里走去。我父亲则跑向了村边的蔬菜地。母亲正和几个女人在菜田里锄草，年轻的母亲脸蛋像红苹果一样活泼，健康，那蓝方格的头巾一尘不染，母亲清脆的笑声随风飘到父亲心急火燎的耳中。父亲当初的耐心无法将他维持到家中，一到村口罗老头家敞开的屋门前，在确定屋里没人后，便将母亲拉了进去并迅速将门合上。我父亲将墙角一把长凳拖到屋子中央，然后命令母亲：“脱，快脱！”
　　我的母亲低下了头，撩起衣服，解了裤带。
　　我父亲和母亲的那次长凳之交，是我此后漫长人生的最初开端。
　　我是在割稻子的农忙时刻来到人世的，我出生时，正值父亲孙广才因为饥饿难耐在稻田上大发雷霆。我第一次对自己出生情景的了解，就是从父亲酒气浓烈的嘴上得到的。我六岁时一个夏日傍晚，父亲满不在乎的将当初的情形说了出来，他指着不远处走动的一只母鸡说：“你娘像它下蛋一样把你下出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