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幻)女神的荣光》琉轩

4、Chapter 04

　　布兰带头走出小木屋，阿莱娅跟在后面，萨拉则从衣袋里摸出一块道标石照明。天已经黑了，但布兰并不受影响，熟门熟路地来到一处离小木屋不远的山壁前。山壁上爬满了藤蔓和苔藓，少年请女法师用火球将山壁上的植物烧干净，露出后面刻着咒语的光滑的石门。

　　“这是……时间封存术？！”萨拉倒吸一口凉气，“这可是禁术……不过既然是主教，会这个也不奇怪。”

　　布兰和阿莱娅都没理会自言自语的女法师。布兰示意阿莱娅帮他，两人一起推开石门。

　　“天呐……”萨拉低声惊叹。

　　山洞有五个木屋那么大，是天然形成的。粗糙的木材和搭成的架子整齐地排列着，上面摆满了书，抬头望不到顶；墙壁上也是高及山洞顶端的书册和卷轴，还有大量的瓶瓶罐罐。靠门的地方有一张与木屋里的家具风格如出一辙的粗糙书桌，最里面则有一块十分平整的大石头，一位身材高大的老人安静地躺在上面。

　　布兰很慢地走向老人。与爷爷一起度过的那些日日夜夜他从未忘记，老人一向严厉，对他也没有过笑脸，但布兰依然对这个养大自己老人抱有十分深厚的感情。

　　“对不起。”布兰在床边跪下，轻轻地碰了碰老人的手，“你吩咐过我不要随便打开这扇门……我就要走了，爷爷。”

　　老人没有回答，他的身体五年前就已经凉透了。

　　“布兰，这里有主教大人留给你的信和东西。”

　　布兰起身走到招呼他的萨拉和阿莱娅身边。桌上有一张扣过去的羊皮纸，上面写着布兰的名字，还有一枚镶嵌着巨大蛋白石的戒指。布兰从桌上拿起那张不大的羊皮纸，与其说那是信，不如说是字条更恰当一些。

　　我的孩子布兰：

　　我很遗憾你还是打开这扇门，看到这封信。你要离开这里，但我已经死去，无法阻止你，也不能再干涉你。这也许是你的宿命，那么就遵从命运和女神的指引继续前进吧。

　　我的所有藏书和财产都留给你，包括这枚戒指。我不会告诉你一切前因后果，如果想要得到答案，就自己去寻找吧。你是与众不同的孩子，你受光明的庇佑，一定要对女神虔诚。

　　不要再回到这里。不要打扰我的安眠。

　　女神与你同在。

　　亚伦·克伦泽

　　布兰默默地把信折好，拿起那枚华贵的蛋白石戒指。信的内容实在是过于冷酷，最重要的是里面并没有布兰最想知道的信息。这枚戒指和这些藏书一样，布兰以前见过许多次，却始终不明白这到底代表什么。

　　“我可以看看吗？”萨拉问。布兰点了点头，把信和戒指递给萨拉。

　　萨拉看完信的内容略有些吃惊，仔细观察过戒指之后更加惊讶。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大概是主教权戒。”萨拉说，“看来主教大人当年并没有想要在这里终老，他的死亡也许是意外。”

　　布兰摇摇头，他不想再去想亚伦的死。

　　“天已经很黑了。”阿莱娅说，“我们休息一晚明天再走吧？”

　　“嗯，我还想看看这些书。”萨拉回答，然后望向布兰，“可以吗？”

　　布兰点点头。

　　“不过我们得先安葬布兰的爷爷。”阿莱娅说，“我去挖坑，你们俩也得帮忙。”

　　萨拉并无不可。她与布兰和阿莱娅虽然信仰不同，但还是很积极地帮忙。

　　老人迟来的葬礼非常简单。三人都没参加过光明信徒的葬礼，于是布兰只是根据书上看过的仪式内容念了悼词并做了祷告，葬礼就结束了。

　　“去休息吧。”萨拉催促道，“东西什么的明天再收拾。”

　　女法师迫不及待地想要查阅书籍，于是留在山洞里过夜，阿莱娅和布兰则在小木屋里休息。木屋里的床还算宽大，两人并排躺下还有余。

　　布兰先检查了阿莱娅的伤口，毫不意外地发现伤口上的痂已经快掉了。阿莱娅自小体质特异，恢复速度快得惊人，即使是这种看上去十分吓人的伤口也好得非常快。

　　“好久没有一起睡了。”阿莱娅说。她刚捡布兰回去的时候布兰还小，见谁都哭，唯独阿莱娅能让他安静下来，那段时间两人吃饭睡觉都在一起。直到布兰适应了在村里的生活后，两人才分开休息。

　　“嗯。”布兰低低地应了一声，那些记忆像是上辈子一样遥远。

　　“睡吧。”阿莱娅捏了捏布兰的手。

　　布兰回握住阿莱娅的手，安静了片刻后轻声说：“谢谢你。”

　　“不谢，我们之间不必说这个。”阿莱娅松开他，转身睡去了。

　　布兰在黑暗中弯了弯嘴角，安心地闭上眼睛。

　　第二天一早两人就被萨拉喊起来。

　　“喂喂，你俩感情是不是太好了？”萨拉对着睡在一张床上的少男少女挑起眉毛，“难道你们已经结婚了？”

　　听到“结婚”这个词，布兰脸上一红。

　　“还没有。不过屋里只有一张床，还是很大的床，能够睡得下两个人，为什么不能一起。”阿莱娅的回答理直气壮，“我睡得挺好，布兰？”

　　布兰连忙从尴尬中回神：“我也挺好。”

　　的确是一夜无梦。

　　“你两没做什么吧？”萨拉一脸怀疑。

　　“做什么？”两张茫然脸。

　　“……好吧，当我没问。”萨拉摇摇头，“早饭我已经做好了，快点吃。真不愧是大主教，果然有不少好东西。”

　　阿莱娅十分好奇都有什么，于是迅速吃完饭跟着萨拉去看新鲜。

　　昨天因为天色已晚阿莱娅并没有仔细看山洞里有什么，早上进去以后才发现除了她这辈子都不可能看完的书和瓶瓶罐罐外，还有一些说不上用途的物品。

　　“最重要的发现是这个。”萨拉兴奋地挥舞着一个十分不起眼的牛皮小包，“真没想到我居然能见到这样高级的空间口袋。说不定你当年就是被主教装在袋子里带出来的。”

　　“空间口袋？”阿莱娅眨眨眼，这又是个新词。

　　“口袋里面施展了空间延展术，专门用来装东西的。”萨拉道，“我检查过了，这里面可以装下这里所有的东西还有富余！而且还能自己归类！！太奢侈了，真的太奢侈了！！！”

　　阿莱娅扫了一眼萨拉随身的小包：“你那个包难道不是相同的东西吗？”

　　“完全不一样！”萨拉说，“我那个小破包跟这个完全没法比，装在这个口袋里的东西可不会因为外力弄乱。”

　　“好厉害。”阿莱娅敷衍道，“我们什么时候开始收拾？”

　　“现在。”萨拉回答，“阿莱娅，你出过远门吗？”

　　“跟父亲买东西的时候去过几次拉尔吉。”

　　“那个镇子我知道，离你的村子有多远？”

　　“半个上午就能到。”阿莱娅回答。

　　“那可不算什么远门。”萨拉摆了摆手。

　　“是吗？”

　　“当然。”萨拉说，“我们从这里出发到伊希里亚，至少得走十天。”

　　“十天？！”布兰吓了一跳，“要走那么久？”

　　“十天是没有遇到大雨或者其他糟糕状况的情况下。”萨拉说，“所以我们得准备充分。这不算什么，十天的路程而已，还没有我找到这儿花的时间长。”

　　三人各自打点行李。阿莱娅带上所有刀剑，布兰和萨拉打包了所有的书籍、香料和药品，三人一起卷走了几张仅有的兽皮。

　　临走前布兰最后看了一眼记忆中的小屋，又在亚伦·克伦泽的坟前祈祷了一会儿后，才跟上已经走远的萨拉和正在催促他的阿莱娅。

　　这次离开以后，他不会再回到这里。

　　“开路就拜托你啦。”萨拉笑眯眯地对阿莱娅说。

　　“交给我吧。”阿莱娅举了举手中的长剑。剑是布兰爷爷的物品，阿莱娅从未见过这样精致又锋利的剑，材质和锻造方法也从来没见过，如果不是条件所限，她非常想尝试打一把一模一样的。

　　“这柄剑一看就出自萨兰托。”萨拉叮嘱，“在山里用的时候没什么，以后可不能随便拿出来。”

　　山路很难走，但有旅伴同行，就没那么艰难。这一带的山林生物众多，萨拉十分惊讶地发现，阿莱娅居然是打猎的一把好手，而看上去什么都怕的布兰竟然精于烹调。

　　“这次带着你们俩一点都不亏。”萨拉心满意足地嚼着烤肉。她自己的厨艺很一般，对打猎也没什么研究，有这两个孩子在真的省心不少。况且剥下来的兽皮拿到城里能卖一笔钱——伊希里亚对外输出的主要商品就是各种野味、皮革制品和木材，这趟旅程不能说小赚一笔，基本的生活费用倒是有着落了。

　　“阿莱娅跟谁学的打猎？”萨拉问。

　　“我爸爸。”阿莱娅回答，“他不是村里的人，虽然是个铁匠但也很会打猎，没有活计的时候就会带我进山打一些东西。不太多，否则那些猎户会有意见。”

　　萨拉理解地点点头。

　　“阿莱娅对这些事都很擅长。”布兰羡慕地说。

　　“体力活吗？”萨拉笑着问。

　　“嗯。”阿莱娅倒是大方承认，“动脑子的、琐碎的事交给布兰，他做得比我好，比村里的人都好。”

　　布兰腼腆地一笑。

　　“布兰擅长做家务？”萨拉有些惊讶。

　　“与其说擅长，不如说喜欢。”布兰回答，“把一切都打理得井井有条干干净净，很有成就感。”

　　阿莱娅无奈地摊了摊手，萨拉笑了起来。

　　“你们俩真不像是各自的性别。”萨拉说，“长相也是。”

　　“大家都这么说。”阿莱娅无所谓。

　　“抱歉。”布兰有点不好意思。

　　“不，这没什么不好。”萨拉摆手，“多有趣。”

　　“在伊希里亚我们还需要注意什么？”布兰岔开话题。

　　“伊希里亚的主神是水神诺维亚丝，不过因为是南部最大的城市，所以其他五神的信徒也很多。”萨拉开始科普，“我们进城以后先去冒险者行会为你俩登记身份，取得身份以后，就可以找工作了。”

　　阿莱娅和布兰对视一眼。冒险者对两人而言是个新鲜而又熟悉的词语。在伊斯莱茵，冒险者是一批很有趣的人——他们不分种族、信仰、国籍、出身，几乎什么样的工作都接，小到去市场买菜，大到国与国之间的战争——只要委托的佣金合理并且不违背道义，没有冒险者不愿意做的。

　　当然，冒险者也不能无所顾忌，冒险者行会就是冒险者们的缰绳和保护伞。行为恶劣、触犯法律且屡教不改的冒险者会被行会通缉，通缉令还会以行会名义发往各个国家，成为其他冒险者诛杀的对象。相对的品德高尚、能力卓越的冒险者则会成为所有人心目中的英雄，获得至高无上的荣誉和所有人的尊重。

　　阿莱娅和布兰曾经居住的村庄来过几个冒险者，是慕名来请阿莱娅父亲锻造武器的——阿莱娅的父亲在拉尔吉一带是小有名气的铁匠，这也是他为何以一个外乡人的身份却能在村里立足的原因。阿莱娅和布兰因此跟冒险者们打过一次交道，却不曾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成为冒险者中的一员。

　　然而失去家园的他们，目前除了成为冒险者，并没有太多选择。拉尔吉严格意义上来说并不是伊希里亚的属地，两人的合法身份就是个问题。萨拉的安排最直接有效，因此两人并没有提出异议，阿莱娅甚至还有一点期待——她喜欢那些冒险者的故事，尽管有时候听上去不怎么真实——阿莱雅觉得自己有成为受人仰慕的大人物资质，并对此深信不疑。

　　布兰没有阿莱娅的野心，他只希望自己能过得安稳些。萨拉对他身世的猜测让他很不安，这和他对未来的期望差很远。

　　他从未想过要离开这里，他只想跟阿莱娅还有其他人在一起，偶尔远游一番长长见识就够了。他不想知道什么是教廷什么是光暗之战什么学者什么大主教什么成为冒险者，现在的一切都让他惶恐。但他不能让阿莱娅和萨拉瞧不起，于是布兰决定保持沉默，慢慢消化自己面对未知未来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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