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之》钱十三

14、第十二章

　　睁眼。
　　素色的纱帐。
　　叹一口气，这还是不是做梦。

　　一个青衣小厮推门进来，见我醒了，垂手侍立道：“秦公子，王爷在书房等你多时了。”
　　我撑起身子道：“就来就来。”
　　难得王爷要见我。自从那日把我收了，三天两头上朝，不是跟这个相爷谈天论地，就是跟那个将军胡吃海喝。就连冷三高手我也难得一见，何况他那主子。
　　随那小厮攀花折柳绕过一道一道廊，进得那王爷书房。小厮门外立着，我深吸一口气，整整衣冠，掸襟而入。慕之端端庄状坐在书案旁，手握卷宗蹙眉看得不亦乐乎。
　　我行一礼道：“秦放拜见王爷。”
　　他已然发现我存在，连忙起身扶住我道：“秦公子不必多礼，快请坐。”说着就挽我手一边坐下。
　　“公子……”
　　“王爷……”
　　对视片刻，我们一齐开口，一齐停住。
　　“公子有话不妨直说。”他浅笑道。
　　“那我就冒昧了，”我假咳一下：“不知王爷府上缺不缺个端茶送水，洗衣擦地的杂役？”
　　他一怔，似乎不知道我会问这个问题。于是我又说：“咳咳，你看，我这么一个大好青年，呆在你这里白吃白喝，是不是有点……”
　　慕之微微笑笑：“秦公子闲得无聊了吧？”
　　我心事又被看破，尴尬一番：“我这不是想给你发挥点儿余热么。”
　　“噢，”他露出了然的神色，“公子是南方人？”
　　“我的故土啊。”我老人家籍贯十万大山脚下，标准的南夷啊。
　　“我奉王命，即将出使南夷三国，更换玄汉印绶。公子可愿同行？”他眯眯眼得意笑起来。
　　我眼睛一亮：“可以么？”
　　“只要公子不嫌弃。”
　　“只要王爷不嫌弃！”我一激动，握着他手上下同志式地摇晃。慕之嘴角弯起，不动声色地包住我老人家的小手顺势摇晃。
　　我也不动声色地抽回手，摩拳擦掌：“什么时候出发？”
　　慕之眸里闪过一丝遗憾，道：“尽早。”

　　我一时兴奋，拉住慕之讲我们南蛮地方生活习性，风土人情，编排得不亦乐乎。连刘三姐故事都给他摆上，末了还扯嗓子来一段山歌。慕之温柔有理地听着，时时附和一下。如此不知不觉，竟然侃到日头西沉。
　　说得口干舌燥，我豪饮一杯白水，一抹嘴道：“不知道大奉北边有什么好玩的？”
　　慕之道：“西北是西汗国界。蛮人住在草原上，以天为盖，逐水草而居。生活方式和中土差别很大。”
　　“哎你不是刚出使西汗回来么？好玩吧？”
　　慕之轻笑笑：“好玩倒是挺好玩的，不过我为了公事，速去速回，却没玩的尽兴。”
　　“当王爷不容易哟……那这次去换什么印绶，不是重要时，可以顺路游山玩水了吧？”
　　慕之又露出那种笑容，轻声道：“那是……当然……”
　　我心念一转：“以后要是奉西不打仗，开通和平旅游也是有可能的嘛！你要不是王爷就好了，我们假装是混丝绸之路的商人，骑着骆驼去西北玩。”
　　慕之但笑不语。我突然想到什么，又问：“西汗不是说要留王子做质么？那夜雷还说他要回去？”
　　慕之怔一下，答道：“西汗使团，来了王长子夜雷和他嫡妹。如今西汗公主已然留下，夜雷一行……已经出发回国。”
　　我猛地把小瓷杯往桌上一顿，抬头瞪眼：“已经？！”
　　慕之轻点头，注视我道：“西汗王子及其随从，今早别过皇上，已快马扬鞭归去。”

　　高！皓！旻！
　　你好歹跟我打个招呼吧！
　　顾不得什么礼节，我急匆匆朝慕之一拜，夺门就跑。一阵瞎跑，还是又拉住个老伯打听了一下方向，才赶到西门。等我气喘吁吁登上城楼，已是夕阳西下。
　　放眼望去，官道上黄土飞扬。几匹瘦马拉着破车，农民脚夫背着挑子缓缓而行。我极目西望，黄土高原那边，是以前我在喀斯特地区看不到的无边无际的地平线，一撮撮起伏，不知是树还是山丘。
　　从来没有人告诉过我北方真正的落日是怎样的。其实不像书上画本上那么大，大得好像占据了视线的大半，甚至还看得出是渐渐下沉的半圆形。
　　不是这样的，那夕阳是个很小很小勉强分辨出是球形的东西，淡淡黄晕到里层艳红深橘的凝聚，即使是夕阳也刺目得教人几乎不能直直看上。天空的蔚蓝到地平线上逐渐变成厚重的紫，又和那金黄和谐地糅成一片。
　　怪道说血色残阳，没有离愁别绪的人，看到这么漂亮的夕阳，怎么会想到血色？！
　　不知道站了多久，脑子里飘荡过多少乱七八糟的文艺青年小资感慨，直看得眼睛都酸疼了，直想的确定那人已经离开了，我才垂下头来。
　　转身，慕之和高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后面城墙上，一脸担忧地看着我。慕之漂亮的轮廓仿佛镀了一层最柔和的金。
　　“跟着我干吗？浪费人手。我又没事。”我强笑一下，拼命憋会已经满上眼眶的水雾。
　　“我们明天就走吧。去南方。”慕之过来，轻轻搂上我的脊背，把我的脸按进他的前襟。

作者有话说

　　这样。。。会不会好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