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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万家灯火闹春桥,十里光相照,舞凤翔鸾势绝妙。可怜宵,波间涌出蓬莱岛。香烟乱飘,笙歌喧闹,飞上玉楼腰。”
      一岁又一岁,流光于岁末流逝。虞美人嫁入覃家两年,覃母于她进门半年后驾鹤西去,独留青冢向黄昏。那年家里冷清得紧,便是过年也燃不起覃堂的情绪,故去岁辞旧迎新他们一家子随意敷衍了事。而随着虞美人肚子里孩子的出生,覃堂逐步走出了失去覃母的伤悲,脸上笑容可掬,虞美人便想着今年过年他们老三家也办得红红火火的,为来年讨个好彩头。
      两手不停的包着粽子,虞美人心情大好的吟诵少女时期与父亲学的诗词。末了,忍不住吟唱起《玉树□□花》的曲子。
      丽宇芳林对高阁,新装艳质本倾城;
      映户凝娇乍不进,出帷含态笑相迎。
      妖姬脸似花含露,玉树流光照后庭;
      花开花落不长久,落红满地归寂中!
      她生得好,嗓子也好,瑰丽奢靡的曲子自她嘴里流串出,像细细脆脆的薄雾被早春里的黄鹂鸟的啼叫唱醒,带着奢华与缠绵悱恻流入人心间,使得人都醉了。
      “三娘!”
      “三娘!”
      “三娘!”
      门外忽地传来三声急切短促的呼喊声,虞美人手上的动作一顿,忙放下手中的活儿,起身朝门外走去。前脚方踏出门槛,老七媳妇肥硕的身体与她撞了个满怀。
      “三娘,你家老三出事儿了!”
      不等虞美人稳住身子,老七媳妇便火急火燎的拉着虞美人往她来时的方向跑。
      心一梗,虞美人哭道:“我家老三出了何事?”
      气喘吁吁地往前跑的老七媳妇猛地刹住脚,回头神色悲戚的看了看已哭得梨花带雨的虞美人。哀哀地低叹了口气,便又默不作声的拉着虞美人往前跑。
      不知自家夫婿出了何事,老七媳妇又是哀痛又是怜悯的神色,虞美人心底的不安更甚。两脚落地,软绵绵的像踩在棉花上般,若不是老七媳妇强拽着,她怕是站不住了。
      有凛冽的寒风迎面刮来,村头的红梅开得盛,红艳艳的花朵儿像沾了妖精的血蔓延在心头,阴森森的寒意直嵌入虞美人骨血。打了个寒战,虞美人脸色苍白的跟着老七媳妇不停的跑着。
      出了村头,虞美人远远的便望见覃家村的一干汉子团团围在梧桐树下不知在说着什么。
      “老三媳妇来了!”
      老七媳妇高喊了声,众人忙回头,纷纷让出一条道来。
      走得近了,虞美人方看清躺在地上是那个将她当做女儿疼爱的夫婿。他直挺挺的躺着,脸色青紫,两只眼珠子向外翻,已是断了气。
      “他爸!”
      虞美人凄厉的大喊,整个人踉跄的扑上前,两眼一抹黑,栽倒在覃堂冰冷的躯体上。
      再度睁开眼,应入虞美人眼帘的是冷清的卧室和床幔上挂着两条一尺白绫。覃家村的风俗,若是村里有人在临近年关离世,家里不得办丧事,只需在其床幔上挂两条一尺白绫,当天死者便要入葬。
      覃堂不在了,他弃她而去了!床幔上挂的白绫明确的告诉虞美人,那个将她当做女儿一般疼爱的夫婿,没有给她留下只言片语便匆匆的弃她而去,拋下她不管了。
      “唯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迟暮。”
      1976年□□过后恢复高考的第一年,作为新时代女性,应丈夫的要求,虞美人参加了那年的高考。夜里的月微冷,只那一抹皎洁自高中泼洒下,照亮了人类前进的路。
      虞美人念着屈原的《离骚》,当那句“唯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迟暮”脱口而出时,她忽地感到心烦意乱,故撩开了手中覃堂好容易借来的课本。
      美人迟暮,美人迟暮,美人会迟暮呢!虞美人托着腮帮子拧着秀眉,两眼直直的望着窗外的月光。月色千年万年不变,为何美人却要迟暮?为何美人不能像月色般始终如一!
      “美人,复习好了?”覃堂端着碗稀饭进房间,笑道:“喝些稀饭垫垫,可别把身子累垮了。”
      “书上说美人迟暮,你说美人为何迟暮?你且说说我苍老后,你可还欢喜我?”虞美人将覃堂递来的碗搁置一旁,朝他撒娇。
      覃堂笑道:“你老了,我也变成了老头。我自是欢喜你,只怕你到时嫌弃我。”
      “胡说,我虞美人自是从一而终之人,怎会嫌弃你!”虞美人忙申辩道。
      “可好,”覃堂笑着看向颜色俏丽的妻子,道:“日后我们老了,等你走了,我再走。”
      日后我们老了,等你走了,我再走。
      当年的甜蜜画卷还历历在目,他出口的
      誓言还在耳边萦绕,可给出誓言的人却比她先行一步。承诺美得像朵花儿,美丽的绽放,凄冷的凋零,皆是一瞬间。
      “覃堂,我恨你!”
      躺床上的虞美人忽地咬牙切齿的大喊起来,凄厉的声音穿破她耳膜,带来哀怨的轰鸣。她大喊过后,转身侧躺着面对墙壁,呜呜的哭泣着。
      覃堂的丧礼很简陋,待突然身亡的人,村民们虽怜悯却不会手软。按照惯例,村民找了张席子卷住覃堂的遗体,让几个老人抬到山上去埋了。
      老一辈的人说怕晦气找上覃堂还不到三岁的儿子,故不允许虞美人送葬。虞美人扛不住封建迷信,只抱着不懂愁为何物的儿子立在村头远远的目送覃堂最后一程。
      “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消,多情却被无情恼。”
      “你道为何多情却被无情恼?”虞美人皱着眉问覃堂。
      覃堂笑,“因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故多情却被无情恼。”
      娇声一笑,虞美人就势偎依入覃堂怀里,不依不饶道:“你可是个多情郎?”
      话里有话,稍不慎便会掉落她挖掘的陷阱。覃堂虽是个莽夫,却到底年少时上过几年学,加之阅历丰富,他可轻易逃出妻子的陷阱。
      “我自然多情,”覃堂笑道,趁虞美人恼前,他又道:“只对你多情!”
      无情何妨?多情又何妨?该离去的人总归要离去,既离去,有情无情已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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