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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初次相遇 ...

  •   “心灵鸡汤”活动如火如荼的报名中,宿舍里只有林晓东和陈言没有参加,林晓东是因为没兴趣参加,因为他只对学习感兴趣,除此以外的任何事情都不能令他心动。他常常说自己已经没有时间去学习了,因他大半的时间都要去打工赚钱,所以留给学习的时间所剩无几,他要利用这有限的时间去追赶,不浪费一分一秒。即便这样,他的成绩在班上也始终徘徊在四五名的位置,从未闯进过前三,这常常令他很苦恼,所以他只能愈发的努力。他坚信只有时间的长度才能弥补智商的不足,他是我生平见过的对时间利用最有效也是对时间最珍视的一个人。
      大家都猜测林晓东对女人是否感兴趣,总之讨论来讨论去,结论只有一个,即便一个裸女站在林晓东的面前,他也是万万不会抬头看一眼的。
      至于陈言,理由更简单,他根本无需参加任何社团活动。他的身边总是簇拥着一批唯命是从的人,不管男的女的,都以和陈言交好为荣,他似乎天生有一种领导才能,不管到了哪里都有一定的号召力,但在我看来,那只不过是金钱的作用罢了。但陈言毫无察觉,那种因衣食无忧带来的自信却是假不了的,正是凭着这份自信,他在班上混的风生水起。好在他这个人坦诚率直,心里藏不下东西,所以我们几乎无话不谈。他跟我见过的大多数的传统意义上的富家公子不同,多金的家庭并没有让他产生任何高于他人的优越感,这一点至关重要。
      平时我和陈言的交集并不多,我忙于学习,他则忙于交女朋友。他这个人最大的特点就是没有理想,只有目标。我问过他理想和目标的区别是什么,他说没有什么区别,目标更现实一些,理想只适合望梅止渴。
      “我们这代人不配谈理想,”他说,“我们身上背负着太多父母的期望,与其说是自己的理想,倒不如说是父母的理想。不管你做什么,始终都是沿着既定的路线拼命奔跑罢了,路线都是提前规划好的,偶尔跑偏,也会被及时矫正,然后继续沿着路线奔跑。所以说我们身上不但流淌着父母的鲜血,还肩负着传承家业的使命呀,所以不要跟我谈什么理想,要不然半夜都会哭醒的,那是件奢侈的事情,想想都要流泪呀。”
      我问他:“那你的目标又是什么?”
      “当然是做自己喜欢的事喽,人生苦短,珍惜点滴时光,活的更自我一些。简单来说就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完全听从自我,这才是人生应该有的境界呀。”
      “那岂不是与之前的理论自相矛盾?又要传承家业,听从父母的安排,又要活出自我,实现自我价值。”
      “当然不矛盾啦,”他解释说,“时间就像海绵里的水,挤挤总会有的,就看你怎么利用好时间了。目标分很多种呀,有长期目标和短期目标,长期目标就不用考虑了,父母早就替你筹划好了,对我来说就是继承家业而已,重要的是短期目标,那才是重点。在我看来,人生是要按阶段来划分的。对我而言,人生大致可以分为四个阶段:十八岁之前是一个阶段,这个阶段只要尽情享乐就行了,享受父母的宠爱,喜欢干什么就去干什么,做错事也可以不承认,因为还未成年呀,多么任性都行。三十岁到六十岁又是一个阶段,正所谓三十而立,是时候该做些正经事了,不管之前你任性也好,无所作为也罢,一到了三十岁就应该立马正经起来,学习管理,练习交际,培养人脉,成家立室,一切循规蹈矩,按部就班,像父辈一样努力打造一份事业。虽然三十年有些长,但那正是一个男人应该有的担当。六十岁之后又是另外一个阶段,那时候我们都已经老了,剩下的时光应该用来享受人生,写写回忆录之类的。当然还有一个重点就是决不给子孙划出条条框框,他们可以谈理想,可以不按阶段划分人生,他们决不能再重复我们这一代的悲哀。”
      “最后一个阶段是十八岁到三十岁,之所以放到最后说,是因为这个阶段才是真正属于我们的时光。我们已经长大了,可以筹划去做自己喜欢的事了,你可以去环游世界,也可以组个乐队唱唱歌,或者和心爱的女生来一场旅行,总之你想干什么就去干什么,十二年的时光,一个生肖轮回,足够我们活出精彩了。”
      “当然,当你知道前途已定再也不能谈理想的时候,大多数人还是会觉得伤心,毕竟命不由人,伤心自然是难免的。但对我来说,倒是无所谓的事,既然父母已经给你铺就了一条道路,总比你去开辟一条新路轻松的多,既然父母留给你一份事业,总比你去打拼一份事业容易的多,人生太辛苦,何必太执着。”
      “嗯哼,”我说,“那你喜欢做什么,当前有什么打算?”
      “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事,当前的目标是打算利用空闲的时间,挣点钱,拍一部青春题材的电影,以纪念回不去的时光。我打算不花父母的一分钱,完全靠自己的努力去完成这部电影,你觉得这个想法怎么样?”
      “棒极了,”我说,“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正有此意哦,”他说,“钱我已经攒了一部分了,买了摄像机,还有一些道具,人员方面,找到一个摄像,那家伙是校摄影学会的,看着很厉害的样子,现在还缺一个编剧,怎么样,有没有兴趣?”
      “编剧呀,”我挠挠头,“以前可从没干过,不知道行不行,”我说。
      “没有人天生会干这个会干那个呀,我也是因为兴趣爱好才干这个导演的,不试过怎么会知道行不行,就算失败了也不要紧,我们又不是拍商业电影,非得讨好观众不可,我们只是在拍我们自己,怎么舒服怎么来呀。”
      “那好吧,”我说。
      “这就对了,下周我们有一个碰头会,主要讨论一下后续的工作安排,到时候一定要来哦。”
      “嗯哼。”

      因为答应陈言做他的编剧,所以我报名参加了“心灵鸡汤”活动。因为身边的素材确实少的可怜,所以我打算到活动上碰碰运气,说不定可以找到一些灵感。和我一起报名的还有田文知,田文知这个人是值的一书的,因为在他身上,你会看到另外一种人生,他参加“心灵鸡汤”的目的更单纯,就是为了推销自己的商品。
      田文知是一个行动派,彻头彻尾的践行者。当大家还在为如何合理的节约开支而绞尽脑汁的时候,他已经开始寻找合适的商机,准备大赚一笔。他逐门逐舍的推销他的牛津英汉大字典,逢人便介绍他的手提电话如何的先进,利用课间休息的时间见缝插针的演示电子U盘的神奇,总之他完全抛弃了天之娇子的形象,像小商小贩一样到处贩卖商品。不到一年的时间,整个校园几乎被他占领过半,到处都是田文知牌商品,他因此积累的财富恐怕也是一个不小的数目。
      很多人不理解他的努力,觉得学生干这个实属不务正业,况且他也不缺钱花。有一次我们谈到这个问题,他说:“喂,明泽,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努力赚钱吗?”
      我说,应该是兴趣吧,因为我觉得他是乐在其中才会这么做的,他摇摇头说不是兴趣,而是本能。
      “怎么讲?”
      “说出来你可不要笑哦。”
      “不会的,”我说,“我是个正经的人哩。”
      “因为我天生就是经商的料,从打一出生我就知道了,我就是为赚钱而生的,所以这辈子只能不停的去赚钱,其它事情只能排在第二。”
      我笑着说:“可是我认为大学应该以学业为重,赚钱不应该是毕业以后才干的事情吗?”
      “你有这种想法,说明你还不够成熟呀,”他说,“成熟的人不应该有这种想法。”
      “你认为大学是什么?”
      我说:“大学是学习知识,提升自我的地方呀。”
      “你说的没错,”他一本正经的说道,“但你忽略了一个最基本的事实,我们的最终目的是要在社会上立足,说直白点就是混口饭吃,挣钱养活自己,所以你的一切活动都应该是围绕着这一基本事实进行的。很多人到了社会上并不能适应那种紧张的节奏,为什么呀,就是因为他们在大学里太过放松,完全适应不了社会生活呀。所以想要立足社会,出人头地,除了要掌握必要的生存技能以外,适当的对自己加以锻炼,做足准备才是最重要的。”
      “你指的锻炼是什么?”
      “社会是极其庞大复杂的,就像蜘蛛的网一样错综复杂,除了必要的知识储备,还需要其它很多素质。比如要学会如何与人沟通,学会如何独立解决问题,学会如何团队合作,学会如何面对压力,学会如何有效的理财,甚至学会如何做饭,实实在在的填饱肚子,等等,诸如此类的,切实贴近生活的技能。可是大学并不会教这个,他们只会教你如何顺应,如何按一个套路出牌,把人都教成一个模样,就像大风过后,所有的树苗都像一个方向倾斜。对,大学就是这么一个东西,大家齐刷刷的进去,齐刷刷的出来,然后再到社会上去创造一个齐刷刷的世界,难道这就是你想要的吗?所以我说大学就应该不务正业才对,大家都应该跑到餐馆里,咖啡厅里打工,边学习边锻炼,边接触边适应,逐步的融入社会。所以我倡议大学办成半工半读的教学工厂,这样才是着实为学生考虑,而不是把学生打上标签像商品一样的推向社会,除了打广告就是自吹自擂,再不行就走低价,反正推出一批是一批,才不会管学生们的死活呢。”
      我说:“现有的体制不可能让你梦想成真,因为制订规则的人都是些吃饱了就不会思考的家伙,他们不会站在学生的立场上看问题的,显然他们又不能让学生来制订规则,所以只能接受现状。”
      “这就是我要说的,说到底我不是为了赚钱才去赚钱的,而是想试试自己的能力,在这诺大的校园里到底能不能成功,即使失败了也不要紧,这本身就是一个自我锻炼的过程。因为立志于自我创业,决不给资本家打工,所以从现在起就要开始尝试和锻炼,这样才会离成功更近一步,你知道,成功永远属于那些有准备的人。”
      “同意又不同意,”我说,“任何事情都不能一概而论,我同意你的百分之八十,大学时光的确不应该浪费,应该像你所说,积极为职业规划做一些准备。剩下反对的百分之二十是关于兴趣的,我觉得做职业选择应该从兴趣出发,毕竟这是关乎一辈子的事情,假如没有兴趣恐怕也坚持不了多久。人与人不同,有些人独立冒险,就像你,尝试自我创业;有些人固执保守,适合踏踏实实的找份工作;也有的人秉持理想,希望在学术上有所突破。没有一个固定的模式告诉大家怎样做才是对的,只有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就以赚钱来说吧,经商也许是赚大钱的手段,但并不是唯一的途径,搞批发零售可以赚钱,刷盘子洗碗也可以赚钱,将来到了社会上,任何工作都可以赚钱,所以不必强求大家都按一个模式去生活,否则又会落入应试教育的俗套,让人所诟病。有些人立志钻研学术,就应该待在教室里埋头苦读,至于是否赚钱,另当别论。赚钱不是衡量成功与否的标准,只要是兴趣所在,就值得奋斗一回,也许成功,也许失败,重要的是我们曾经尝试,并为之努力,这就足够了。所以我说你努力赚钱,必定也有兴趣在其中,否则你不会赚到停不下来。”
      “也许吧,”他说,“除了兴趣,自信也是蛮重要的。我跟你打个赌,我一定会在‘心灵鸡汤’上成功卖出自己的移动电话的,虽然价格不菲,但我有信心让大家爱上它。”
      “打赌的意义何在?”
      “没有意义,还是那句话,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
      “证明自己的能力不需要打赌,还有很多其它的方法。”
      “但打赌是最有趣的方式。”
      我想了想,问他:“赌资是什么?”
      “一部电话,”他说,“如果我输了,我输你一部最新款的三星手机,如果我赢了,你请我吃一顿饭好了。”
      “这对你似乎不是很公平,一部手机和一顿饭,不是一个价值。”
      “没关系,”他说,“因为我不会输的。”
      “我也知道你不会输的,”我说,“因为你一定会成功的,所以打赌更没有意义了,因为摆明了我会输,对我来说反而不是很公平。”
      “那你有什么好的建议?”
      我想了想,一部手机,价值起码在两千元以上,就这个价位来说,的确值得拼一拼。但我知道田文知一定会成功的,他有那个本事,这就是他的厉害之处,只要你看一眼,你就知道他是那种能说到做到的人,让你打心底佩服。
      “打赌的前提是事件本身存在是与非的两面性,这样才有意义,不如换个事件来赌吧。”
      “愿闻其详,”他说。
      “就赌我能否在‘心灵鸡汤’上交到朋友,你知道,平素我没有什么朋友,这对我来说是件难事。假如我失败了,我买你一部手机,假如我成功交到一个朋友,手机你免费送我,如何?”
      他捏着下巴想了想,然后若有所思的说:“不行呀,朋友的概念太广泛了,点头之交是朋友,一顿饭可以叫朋友,两肋插刀也是朋友,没有一个统一的标准呀,总得有个规矩界定一下吧。”
      “好朋友,”我说,“好到可以睡一个被窝的朋友。”
      他两眼放光,突然来了兴趣,他说:“真的?不论男和女?”
      我说:“不论男和女。”
      “一言为定,我再加一条,如果那是个女的,我再送你一张电话卡,方便你和她联系,就当我送给弟妹的见面礼了。”
      我笑了,他也笑了,起初我并没有当真,但由于他说的太严肃了,搞得我也不得不认真对待。
      我和田文知打赌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多人都不看好我会成功,因为除了男女朋友,没有人可以好到睡一个被窝,再好的哥们也不行,因为宿舍里流传着一句话,两个男人睡一起,不是精神病就是搞基。我也不知道这话是从哪里传出来的,不排除是某些人在我打赌之后搞出来的恶作剧,但我已骑虎难下。本来事情很简单,就算输了也不打紧,我本来就打算买一部手机,输了也不算损失什么,但人人都期待我赢,因为他们想看我到底是和男人还是女人睡一起,整的好像赌的不是手机,而是我的下半生似的。
      晚上七点,“心灵鸡汤”在大学生活动中心如期举行。也就是在那个活动上,我认识了小野仙子,一个来自日本的女孩。认识她的人都亲切的称呼她仙子,我则直呼她小野,而她也并不介意,她总是抬起头睁大眼睛看着你说话,然后低下头说懂了。这样的特征实在太过鲜明了,以至于今天回想起来仍然历历在目,好像一切就发生在昨日,她依然还在我身边。
      总之我应该庆幸报名参加了这个活动。
      在简单的分组之后,我被安排到F组,具体有多少人我记不清楚了,只知道按字母排列,每组十人,各分配到一个房间,十个人围坐在一起,依次发言。
      第一个开口讲话的是一个女生,她说她来自农村,家境并不富裕,所以她平时省吃俭用,不敢乱花一分钱,比起宿舍里其他的人来说,自己显得格格不入。她的愿望是父亲的病能尽快好转起来,自己能够尽早的完成学业,早日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
      我知道这种事是常有的,每个人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了将要走的路会与别人不同,我们没有权利选择起点,只能努力去追赶。
      第二个发言的是一个男生,他说他喜欢唱歌,希望将来能到舞台上一展歌喉,但父母不同意他的想法,认为务实的工作比唱歌来的更重要,所以坚持让他选择了理工科,但他丝毫不喜欢这个专业,而他又无力改变现在的局面。所以他恨这个专业、恨这个学校、恨自己的父母。他们根本不理解我的想法,他愤怒的说。
      大家一阵沉默,每个人都有追求自己理想的权利,但世事往往并不尽如人意,大家也只能对他的遭遇表示同情。
      同学们陆续发言,印象比较深刻的是一个女生,她说她曾经被鬼附身,做了一些不可思议的事情,说的整个房间顿时毛骨悚然起来。
      总之活动的气氛是相当的轻松愉快,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我想彼此面对面坐在一起,多多少少会有些尴尬,但事实上大家并没有那种隔阂,也许就像夏雪所说,在面对陌生人的时候,人们更容易敞开心扉,畅所欲言。
      我是第六个讲话的,因为是临时决定参加这个活动,所以事先并无准备,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为好。考虑了一下,我说:“很高兴能和大家有这样一次面对面交流的机会,大家讲的事情都很有意义,也很有故事性,以后我会把这次的经历写进我的书中,书名我都想好了,就叫《一次令人难忘的身心愉悦的谈话》,等书写好了,我会给在座的每一位派送一本的,谢谢大家。”
      说完之后,周遭立马传来了哧哧的笑声,我注意到在座的十位同学中,只有坐在我斜对面的10号女生没有笑。我在心里默默的对自己说,将来的书中一定选她当主角,别人都只是一笔带过而已,所以我很留心她将要说的话,以便把她的发言一字不差的写进书中。
      下一个女生说她并没有太大的理想,不期望当什么工程师、女强人之类的,只想将来找一个合适的人结婚生子,平平淡淡的生活。最后她说:“我希望我未来的丈夫也能像刚才那位男同学一样,能为我写一本书,我觉得这样很浪漫。”
      我不知道她是在开玩笑还是真心这样想过,总之身边又传来哧哧的笑声,我恨透了他们这些人,当你真的认真去做一件事的时候,反而得不到应有的尊重。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同想法,不管那个想法是伟大的或者卑微的,都应该得到起码的理解和尊重,显然,身边的这些人全是些垃圾。
      9号男生留着长发,来自美术学院,面相清秀,如果不仔细观察还以为他是个漂亮女生呢,衣着打扮也颇显艺术气质。他说自己曾与一位漂亮的女孩邂逅,只消一个眼神他便已坠入情网,对那女孩一见钟情,可惜他没有女孩的联系方式,两个人错失在茫茫人海。他仍然坚信命运会把那个女孩带到他的身边,当时的他不够勇敢,现在的他已经勇气十足。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们看到了他的执着和坚定,强大的不是外表,而是内心。
      最后轮到10号女生发言了,我竖起耳朵,睁大眼睛,准备聆听她的一言一语。我很早就注意到她的与众不同,每当有人讲话时,她都会侧耳倾听,认真的就像盯着水面的渔夫,生怕错过每一个细节。她不论是个头还是身形都偏小,眼睛倒是大大的,小脸,长发,鼻头圆润,印象比较深的是她的耳垂,小巧而精致,下面坠着两颗苹果状的耳坠,穿一件短风衣,内套一件棉质薄毛衣,红色圆头皮鞋,这些印象加起来大概就是我当时的全部印象了。
      她说:“大家好,来到这里,我有一种回家了的感觉,心情很激动,因为这样的生活,是我一直向往的,虽然我的中国话讲的还不是很好,但我已经爱上了这里的一切。很高兴和大家见面,我喜欢交朋友,希望认识更多的朋友,也希望和大家交朋友,我叫小野仙子,你们可以叫我仙子,我来自日本,现在在很努力的学习中文,请多多指教,谢谢大家。”
      老实说,她的中国话讲的相当不错,虽然简单但很流畅,我有点后悔选她做女主角了,因为她的讲话实在太过简单,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自我介绍,完全不具备文学的素质。
      她又讲到一些她本人对中国方面的了解,大家就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围了上去,你一言我一语,这个问你真的是日本人吗,那个说你长的很漂亮呀,完全不像日本人,还有人问你的耳坠从哪里买的,很别致呀。可能大家都没有想到身边竟然坐着一位外国人,所以觉得很新鲜,不过从外表上的确很难发现区别。
      活动结束以后,我独身一人离开大学生活动中心,那个叫小野仙子的日本女孩摆脱众人的围堵,也跟着跑了出来,当她的步伐终于和我并齐的时候,她说:“嗨!”
      我说:“嗨。”
      “刚才,你在房间里,说会把今天的故事写进书里,是真的吗?”
      “嗯哼,”我说。
      “书名叫什么来着?”
      “一次身心愉悦的令人难忘的谈话。”
      她挠挠头,好像很困惑的样子,她说:“刚才,好像不是叫这个名字来的。”
      “是吗?”我想了想,好像是有点不同,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同。好吧,我完全没有印象了。
      “这有什么关系嘛,这又不是要往户口本上落定人名,书又没写出来,名字也是可以改来改去的呀。”
      “哦,你是作家吗?”
      我摇摇头表示否定,“只是文学爱好者罢了。”
      “文学爱好者?那有什么分别?”她好像不太明白文学爱好者的意思。
      我问她:“围棋,知道吗?”
      她点点头,表示了解。
      “文学爱好者就好比围棋中的一段,作家是九段,懂了吧?”
      她点点头,脸上一幅似懂非懂的表情,她没有再问,我就权当她理解了。
      “你也会把我写进书里是吗?”
      “是这样,”我说,但我没有把准备选她当主角的想法告诉她。
      “那我是不是应该多讲一些我的故事,说给你听?”
      “那倒没必要。”
      “为什么?你打算怎么写我呀?不会只是一笔掠过,比如一个来自日本的女孩,如此这般,连名字都不会提及的路人甲吧。”
      我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她。昏黄的灯光下,她睁着一双大眼睛,表情认真的就像饥饿的小野猫,而我是那条令她垂涎三尺的咸鱼。由于身高的偏差,她总是仰着头看我,两个细长的影子斜映在地面上,时不时的有人从我们身边经过,偶尔会投来好奇的目光。在那一瞬间我被她认真的表情打动了,从来没有人这么关心我的作品,或者说有人会把它正儿八经的当一回事,连我自己都不当真的,我原本只是随便说说,没想到她会认真起来。
      我说:“了解了又会怎么样,就算写出来也是不会发表的。”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这是极其私人的东西,不值得发表。”
      哦哦,她更加兴奋了,甚至可以说是激动。她双手紧握在胸前,向我投来一个感动的目光,她说:“谢谢,你的想法太棒了,我好喜欢。”
      我想她大概是误解我的意思了,我的本意是说我个人还不够资格,写出来的东西不值一文,自然不会有人发表,但她显然理解成另外一个意思了。看她那么高兴,我实在不忍心破坏她的心情,所以只好嗯哼一声应付了事。
      她问我:“你可不可以教我中文?”
      “这个恐怕不行吧。”
      “为什么呀?是因为学费的问题吗?没有关系,我可以支付学费的。”
      “与学费无关,”我说,“你的中文已经讲的很好了呀。”
      “不好不好,”她急忙说道,“很多东西我都不能理解,就算理解了也是错的,你的中文很厉害,我想和你学习写文章。”
      “对不起,”我说,“我自己都还没有写出像样的文章呢,哪有资格教你。算了吧,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吧。”
      “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她重复了一遍,“好有意思,”她说,“你可不可以教我说这些话?”
      她不仅认真,还很执着,在这寂静的深夜里,和一个女生纠缠不清实在很难说是一件明智的事情,为了摆脱她,也为了打消她的念头,我恶狠狠的对她说道:“请不要再说了,无论如何我是不会教你的。
      “为什么?”
      “因为中日矛盾,因为你是日本人,我是中国人。”
      她突然就不说话了,好像刚刚动过手术的病人,连呼吸都变的轻了许多。然后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似的低下头说:“我懂了。”
      看着她委屈的样子,我突然有些后悔对她说那些狠话,但话已说出,覆水难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说出那样一些话,可能是因为她碰触到我的弱点,让那些沉入记忆黑洞里的梦想又浮出水面了吧。我离我的梦想隔着一点坚强,总是在徘徊不定的夜晚让我变得飘忽不定,不管我说什么,做什么,好像那个人并不是我,无能为力,也无法摆脱。
      我问她:“你住哪里?”
      她指了指不远处灯火通明的建筑物,那里正是国际学院的宿舍楼,离此只有大概一公里的路程。
      “你回去吧,”我说。
      “对不起,”她向我深深的鞠了一躬,然后转身走掉了。我跟在她身后,直到亲眼看见她走进宿舍楼的门口才转身离开。在我有限的记忆里,青春的美好总是在不经意间就失去,也许只是一个转身,我们就会错过一个人。青春懵懂,年少不知,我们察觉不到时光的稍纵即逝,直到多年以后,才知道什么叫青春无悔,时光无法回头,错过了就永远错过了,再也找不回。
      在她即将要消失在我视野的时候,我又叫住了她,我问她“你是叫小野吗?”
      “嗯,”她用力的点点头。
      我向她挥挥手,她也向我招手作别,我们彼此没有问对方的联系方式,甚至她没有问我的名字,我也没有告诉她,我们彼此默契的以为不会再有交集,所以连问候晚安的环节都省掉了。
      我突然想起长发男生的话,假如有缘,命运还会把她带到我的身边。当时的我正有那样一种感觉,就像我坐在船上,漂浮在一条大河之上,下一刻马上就要靠岸,而我也将重返陆地,开始一种新的,脚踏实地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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