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物语》吴士杰

12、第十二章 爱的告白

　　在我们院里住着一位作家，暑假的时候我有幸与他有过一次交谈。当时他正在院子里晒书，我问他为什么要晒书，他说，时日已久，这些书受潮发霉，需要晒晒阳光。然后我随手捡起一本翻了翻，正是美国作家亨利戴维梭罗的《瓦尔登湖》，我问他可不可以借我这本书看一看，他从书堆里抬起头来，左手摁在地上，右手扶了一下镜框，看着我说：“尽管拿去看好了，书的价值在于有人欣赏，放在那里反而成了烂纸一堆。”
　　然后他问我：“还有没有喜欢的，可以一并拿走。”
　　我摇摇头，除了《瓦尔登湖》，其它书并没有什么看头。
　　“楼上还有，要不要去瞧上一眼？”
　　“好呀，”我说。然后我随他上楼，进到房间以后，我开始惊讶于他的藏书之多。老实说，房间并不算大，也就九十平的样子，跟这个楼里其它住户是一样的布局，两室一厅，但其中一个卧室的墙被其打通，和客厅连为一体，另一间卧室里有一张单人床，厨房也是正常使用的，吸油烟机，灶具，锅碗瓢盆一应俱全，有一碗泡面正放在案板上，刚刚吃过的样子。
　　重点要说一下客厅，客厅三面被书架环绕，上面全是书，靠南窗的一侧是一张巨大的书桌，上面摆着绿萝和仙人掌，后面有一张宽大舒服的老板椅，其后的窗台上，也摆着一些绿色的植物盆景。除此以外，其它生活用品一概不见，他解释说，他并不住在这里，只是在这里工作而已。
　　我问他：“什么样的工作？”
　　他说：“写作呀，我是一个作家来着。”
　　他问我是不是也住这个院，我说是，他又问我父亲姓甚名谁，当我说出家父的名字以后，他立马说道，我们认识呀，曾经是同事来着。
　　原来他曾经也是机车厂的一名工程师，和父亲虽不在同一个部门，却多有来往。后来他从工厂辞职，开始了写作这一工作，如今已经小有所成，买了更大的房子，搬到别处去了。
　　他说：“当时很多人都不能理解，工作好好的为什么要辞职。其实我是有自己的想法的，虽然工程师的工作也不赖，但生活委实缺乏激情，天天与枯燥的图纸和冰冷的机器打交道，还要与不同的人周旋，既要小心翼翼的迎合领导，又要谦虚谨慎的对待同事，朝九晚五，日复一日，简直受不了那种环境。平时就有读书写东西的兴趣，索性辞掉工作，专心写作。一开始确实艰难，压根不知道写什么，就算知道写什么也不知道怎样开头，就算开了头也找不到合适的词汇继续写下去，就算写下去也不知道能不能收了尾，就算收了尾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喜欢卖不卖的出去，总之过程很辛苦，但我从来没想过放弃，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面子呀，”他说，“还能因为什么。身边的人都知道我已经投身写作，倘若不写出点什么东西来的话，岂不是自讨没趣，落人话柄。所以一旦投身进去，就无法回头。当时日子过的也很艰难，几乎到了举债度日的地步，好在后来想通了，没必要非得正儿八经的写小说，写那种流芳百世的东西，我的目的根本不在于此呀。”
　　“那您的目的是什么？”
　　“我的目的很单纯，就是要挣钱养家糊口呀。所以我写那些大众爱读的东西，茶余饭后，睡觉前，旅途中或如厕时可以用来打发时间的东西，就算读过之后马上就能忘掉也不要紧，他们爱看什么，我就写什么，如此简单而已。一旦你确立了这样的目标以后，你就会发现写作其实容易的很，直截了当的投其所好，自然没有什么难度。当然这样的东西价格不高，我主要走量，量上去了，收入自然也跟着水涨船高。”
　　我说：“我还以为您是因为热情才投身写作的呢。”
　　“热情当然要有，要不然怎么会坚持下去。别人可能会把写作当作艺术创作，或者修身养性自我疗养的手段，但我不是，我就只当作工作而已，而且我还有办公室，这里就是我的办公室。我原先住在这里，后来挣了钱就搬到别处，因为写作需要安静，所以就把旧居改造成工作室，专门在这里写那些迎合大众兴趣的文章，也算闹中取静啦。下雨的时候不来，因为怕淋雨，打伞又麻烦，假如在工厂的话，下雨也是要上班的，这就是区别，从这点意义上来说，我的选择是对的，毕竟无需再看别人的脸色行事。”
　　我心里想，竟然有人因为下雨天可以不上班就投身写作委实不可思议，但我没说。我问他：“您的藏书不少，想来经常读书了，您觉得读书和写作有什么关系？”
　　“书是要读的，不能停下来，”他说，“婴儿生下来就会吸奶，那是本能，但写作不是，没有人天生就会写文章，所以需要后天培养，特别是我这种后来一时兴起的人，更加离不开读书了。我的藏书是不少，但你也看到了，上上下下翻不出个像样的东西来，都是些知音，读者，译林之类的合集，我需要阅读那样简单的东西。比较著名的有你手中的《瓦尔登湖》，还有《苏菲的世界》、《夜色温柔》和《最后一个南方女郎》的合集、《平凡的世界》、《追风筝的人》、《追忆似水年华》、《红字》以及亨利米勒的《北回归线》，只所以提到他的名字，因为那是我最爱看的书，其它还有一些，我记不起来了，你自己随便看看吧。”
　　我说：“《平凡的世界》可不可以借给我？”
　　“尽管拿去就是，”他说，“还是那句话，书是用来读的，不是用来放的。”
　　“关于读书与写作的关系，你有没有练过钢笔字帖？”
　　“有啊，”我说。
　　“就是那样一种关系呀，不管是文章的写法还是语言的编排，你都能从书中获益良多，然后加以利用，写出自己的东西。当然不能赤裸裸的抄袭，那是丢脸的事，我们只需要知道别人怎么写的，然后也依样照葫芦画瓢就可以了，当然构思和内容必须是自己的，要有全局意识，否则又变成抄袭了。说起来在这方面我倒是有些天赋，怎么写都不落入俗套，也不会有抄袭的痕迹，自我感觉良好呀。”
　　“您都写过什么书？”
　　“没有书，”他说，“都是杂志，文摘之类的短篇，也写过长篇，正在本地的报纸上连载，对了，你看不看报纸，那上面就有我的文章。”
　　“对不起，”我说，“我现在在外地求学，家乡的报纸很少接触。”
　　“没关系，以后茶余饭后可以拿来看看。”
　　“会的，”我说，“只要是存在的就有其价值，大家一定乐于阅读您的作品，因为乐观的人写出来的东西多半是不会差的。”
　　“那倒是，”他说，“我看你也是同道中人，给你一个建议可愿听？”
　　“什么建议？”
　　“写作不是谋生的手段，我是迫不得已才这么干的。假如你想谋生，劝你去找份正经的工作，按部就班的生活，假如你有志于写作的话，就要受的了寂寞，写作注定是件极其辛苦的事，只有忍受住孤独的人才能写出不会孤独的作品。”
　　“只有忍受住孤独的人才能写出不会孤独的作品，”我重复了一遍，“知道了，”我说，“谢谢您，受益匪浅。”
　　临走之前，我跟他说道：“您是个聪明的人，只可惜现在不是一个好的时代，大家都没有阅读的好习惯了，假如换个时代的话，您一定会大发横财的。”
　　“那是自然，”他说，“懂的投机取巧的人多半会成功的，你知道，社会上就是这样的人在大行其道的。”
　　《瓦尔登湖》里面有这样一段话：人类在过着静静的绝望的生活，所谓听天由命，正是肯定的绝望，你从绝望的城市走到绝望的村庄，以水貂和麋鼠的勇敢安慰自己，在人类的所谓游戏与消遣底下，甚至都隐藏着一种凝固的，不知又不觉的绝望，两者中都没有娱乐可言，因为工作之后才能娱乐，可是不做绝望的事，才是智慧的一种表征。

　　小野返回学校已经是开学半个月之后的事了。下课以后，我们约在校外的咖啡厅见面，一边喝味道不错的咖啡，一边讲起她此次寻亲之旅的所见所闻来。
　　“回到日本以后，我先去看望了姨婆，顺便问她关于我出生时候的事，结果她支支吾吾全然说不上来，这更加印证了我的怀疑。我原打算去出生的医院寻找一些证据，但她连医院的名字都说不知道，忘记了，这怎么可能呢？一定有事瞒着我，于是我又去了小学时候的学校，看看是否有迹可循，你猜怎么着？”
　　“怎么了？”
　　“入学的时候需要提交出生证明，所以当年我入学的时候，学校一定审查过这类的资料，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不知道学校是否还会保留当年的那些档案。于是我去到学校，询问了工作人员，他们答复当年的档案还在，但不会留存出生证明之类的东西，只会在入学的时候看一眼了事，并不会备份。就在我以为线索断了的时候，我意外的遇到了当年引我入学的老师，甜瓜小姐，当年大家都是那样叫她的，因为她长的颇像一个甜瓜。其实她的真名叫由美子，由美子小姐，不过出于对她的尊敬，我还是叫她由美子老师。尽管看上去已经苍老了许多，但记忆还是一如既往的了不起，她一下子就认出我来了，在走廊里，而我是思索了很久才想起她的名字来的。”
　　“由美子老师把我让到办公室，现在她还坚守在一线，做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学老师，很了不起的坚持。她说我已经长大了，变了模样，但眉宇间那份清秀没有变，她就是凭那一点印象认出我来的。彼此问候过以后，她问我所求何事，我诚实的说出了自己的疑惑，她皱着眉问我，父母可曾知道此事？我摇摇头，说自己已经长大了，对于人生的很多问题需要自己去判断和解决，所以我想知道当年的一些情况。她犹豫了很久，然后拉着我的手说，具体的真相她不敢妄言，只不过当年我入学的时候，的确没有出生证明，取而代之的是一纸收养证明，从那一方面讲，我应该是领养的弃儿无疑。”
　　“印象很深，她说，因为学校对这方面查验的很苛刻，怕惹上不必要的麻烦，所以需谨慎确认才行。在她过往的二十多年的教学生涯中，只有收到过三个领养的孩子，每一个孩子的名字她都记得很清楚，而我就是那三个孩子中的其中一位，但我是唯一一个回到学校向她打听此事的人。她说不知道告诉我实情是对是错，但她觉得每一个人都有知道自己出处的权利，这样人生才算完整。她告诫我不要因此事背负上辛苦，一切顺其自然，莫要慌张，人生其实就像是一颗大树，不管生长在什么样的土壤里，都是为了迎接阳光，向上生长，至于根扎在那里，则无关紧要。”
　　“当我走出学校的时候，心中竟有一种豁然开朗般的感觉，压在心里多少年的郁闷，总算一吐为快，但也有些隐隐的心痛，原来我就是一个弃儿，一个飘零于世，找不到根的孤儿。”
　　“我去见姨婆，她或许已经从我的眼神中看出了端倪，问我是否已经知道实情，我点点头，她又问是否有意继续寻找下去，我明白她的担心，我摇摇头告诉她，仅此而已。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或许意味着人生即将发生改变，但我却不打算做任何改变，世界上有很多弃儿，能有我这般幸福的恐怕不多，人最重要的是知足常乐，很多烦恼其实都是庸人自扰，只有懂得放下，才会得到快乐。”
　　“那夜我和姨婆睡在一起，她跟我讲了很多小时候发生的事情，有些我脑海里还残存着记忆，有一些我已经全然不记得。她跟我讲起父母养育孩子的辛苦，在我五岁的时候曾发起高烧，父亲背着我奔向医院，母亲陪着我彻夜不眠。上学时母亲早起为我准备早餐，周末和父亲一起牵手去动物园，那些情景都历历在目，恍若眼前。那些年我们经历过的幸福，我们感受的到温暖，我们成长中的快乐，还有我们得到的爱，都源于父母无私的付出。最令我感动的是，他们把最伟大的父爱母爱毫不吝啬的给了我这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女孩，在内心深处，亲情是比血缘更重要的维系这个家庭的基础，至于我身上流着谁的血，已经无关紧要了。”
　　“在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以后，反而让我和他们的心贴的更近了。于是我按捺不住跑到加拿大去见他们，在那里度过了两个周的美好时光之后，因为实在放心不下这里的一切，所以马不停蹄的又跑了回来。他们劝我留在加拿大，去更好的学校读书，我也曾犹豫，一度拖过了开学日期，后来才下定决心回来，因为这里有我留恋的人，值得我走这一遭。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回来以后我第一个见的人就是你，别人都排在后面。”
　　我说：“在这人来人往的咖啡厅里说这话实在很难说是合适，但有些话不说不明。曾经有段时间，只要一开口说话，就觉得应该用词准确，立意鲜明，自己说出去的话，一定得有所传达，既能准确的表达自己，又能让别人接受，所以总是小心翼翼，有时候宁愿不说也不要说错，因此反而错过了很多的人和事。直到认识你以后，才知道生活不用刻意经营，也可以随心所欲，其实我也常常这样劝别人，但放在自己的身上总是做不到，就像安慰哭泣的人最后也跟着哭泣起来，也许劝别人多了自己也感染上那种习惯。就在你拯救我胃的那个晚上，我开始认识到之前自己其实是太过紧张，就连周围的空气也跟着紧绷，让人喘不过气。直到你出现，我才释然，因为你那种直爽的性格给我另外一种感受，就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从不用顾忌别人的感受。当然，这并不是说没心没肺，口无遮拦到处以伤人为乐，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我只是想表达这样的意思，所以爱一个人也好，恨一个人也好，都要让对方知道，而不必埋于内心，遮遮掩掩，你能理解？”
　　“或多或少，”她说，“我也觉得在这里说此类的话题不太合适，要不我们换个地方？”
　　我们结了帐，走出咖啡厅，然后来到马路上，并没有目的地，只是那样随意的在马路上并肩走着。
　　她说：“也许我之前说的太多了，忽略了你的感受，回想起过往的几次见面，好像一直是我说来着，你都没有怎么说话，所以这次我不说，想听听你说些什么，因为两个人的交往一定是公平的，否则就失去了交往的意义。”
　　“谢谢，”我说，“曾经有个人告诫我说，假如有女孩问我这样的问题的话，一定不能犹豫，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直截了当的表达自己的想法。所以面对今天这样的话题，我只能诚实的说，我喜欢你。至于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说不上来，大概是从你返回东京而归来无期的那时起吧，因为喜欢一个人是潜移默化发生的事情，不到心悸的时候是不会发现的。当我有那样的感觉的时候，着实吓了一跳，因为我喜欢的女孩是一个温柔的，善良的，有着独特理想的，热爱美食的姑娘，那可不是电影里的象征，而是实实在在的，就在我身边，所以那种感觉是悸动的，又是幸福的。从没有那样一种感觉让人着迷，就像你站在悬崖边上，知道绝对不会掉下去一样的令人放心。”
　　她说：“你可不可以牵着我的手？”于是我便牵着她的手继续走。
　　“就这样被你牵着手，不管去哪里都乐意去，”她说，“讲到性格，我倒没有你说的那样直爽，就像你所说的，向来都是喋喋不休的乱说一通，从来不会顾忌别人的感受，也许这样并不好，算是缺点吧，没想到你也会喜欢。妈妈告诉我，喜欢一个人就要接受他所有的缺点，这样才能得到真爱，斤斤计较将缺点看在眼里的人反而会被缺点所累，难以长久。而我喜欢你的全部，就连缺点也是好的，也会喜欢，不过说到缺点，你这个人到底有没有缺点呀，既然决定交往了，总要彼此了解才行呀。”
　　我说：“我的优点是诚实，缺点也是诚实，诚实的人不会欺骗人，而诚实的人也不会掩饰，什么感觉都不假思索的呈现出来，可能会给别人带来麻烦，造成干扰。”
　　“依你这样说来，任何事情都可以既划为优点又划为缺点啦，比方说我喜爱美食吧，优点是很会照顾人的胃，缺点是可能会太过专注，而忽略了其它方面的要求。又比如说一个女孩漂亮吧，优点是觉得赏心悦目，带出去有面子，缺点是漂亮的女孩会有更多的人喜欢，根本不放心呀。再举个例子好了，无私算是绝对的优点了吧，但也不行呀，无私的人只会对别人好，对自己不公平呀，这样说来，生活真的好难呀。”
　　我干脆笑了起来，我说：“就是这种道理呀，世界就是由两面组成的，一面是你喜欢的，一面是你讨厌的；一面是属于你的，一面是不属于你的；一面是对的，一面是错的；一面是诚实，一面是虚伪；一面是正直，一面是背叛；一面是我们看见的，一面是我们看不见的。这就是问题所在，我们只能看到一面，看不到另一面，看到这面就看不到那面，看到那面就看不到这面，我们就像站在一面镜子前，只看到自己的影子，却不知道镜子后面是什么。其实真实世界就是我们的投影，你有怎样的心情就映照出怎样的态度。”
　　“假如可以的话，我希望永远和你站在一面，这样一来，就算镜子后面是再可怕的东西我也不会害怕了。”
　　“会的，”我说，“只要我们手牵手，就会站在同一面，看见同样的东西。”
　　“既然你说自己诚实，我要考验考验你，”她说。
　　“知无不言，除了问我三岁以前的事以外，因为那些是我不知道的。”
　　“那倒不会，”她说，“我只想知道现在的事。”
　　“什么？”
　　“是否曾经也有一个女孩，问过你同样一个问题，你是怎么回答的？”
　　“这个呀，”我有些犹豫，但也仅是犹豫了一下，就决定告诉她实情。于是我把夏雪的事从头到尾给她讲了个明白，从我们如何意外认识，到彼此书信联系，再到后来无疾而终，她远走异国他乡的事情全部讲给她听。假如她爱我的话，一定会理解我那时候的心情，错过了一个人，意味着你还没有遇到对的人，人生忙忙碌碌，无非就是一个寻找，寻找爱的人，寻找对的事，寻找过去的记忆，寻找未来的路，寻找心里面悸动的感觉，寻找值得付出一生的承诺。
　　“那你爱她吗，当时？”
　　“谈不上爱，但是有些喜欢，假如在一起的话，会爱，不在一起，只好忘记。”
　　“现在呢？”
　　“已经忘了，就像风中飘着一些花香，吹过时美好，但也只是一瞬间的事。”
　　“你倒诚实，”她说，“对我不会也是那样的感觉，一瞬间的美好？”
　　“不是，你是攥在我手心里的风筝，不管飞多远，都有一根线连接着我们。”
　　“那你可要攥紧了，再疼都不要松手，不要让我飞走了。”
　　“不会的，我心里刻着你的名字，那是独一无二的标志，谁都带不走。”
　　“我要谢谢她，”她说，“假如没有她的教诲，恐怕你还会犹犹豫豫，无法对我说出喜欢两个字。”
　　“你倒容易满足，”我说，“你知道我喜欢你哪一点吗？”
　　“这个我倒很想问问清楚，到底有哪一点吸引到你？”
　　“就是喜欢你容易满足这一点，诚实的人很多，但知足的人很少。知足的人容易得到幸福，你在处理身世这件事情上做的很好，令我刮目相看，跟你在一起我也常常能感受到幸福。以前我经常满足于自我的世界，觉得那就是幸福，其实这种想法并不正确。独善其身或许让生活容易的多，但融入群体生活才会获得快乐，这是我从你那里学到的。”
　　“谢谢，”她说，“公平起见，我也告诉你实情好了。在你之前，我并没有心仪的男孩，你是第一个。但这样一来，你曾经付出过感情，而我不曾付出，想来仍然是一件不公平的事，所以你要更加爱我才行。”
　　“会的，”我说，“除了爱你，目前不知道干什么。”
　　“你那样说我就放心了，要知道，我是以百分之一百的热情全身心投入这份感情的。”
　　“我也是，”我说，“不过我加倍了，我以百分之两百的热情投入其中，要比你多一倍哦，你可别吃醋，从这个意义上讲，我比你自己对你自己还要好啊。”
　　她扑哧笑出声来，“尽管从数学上讲那并不符合逻辑，但我相信你，她说，相信你所说的每一句话，从不会怀疑，就算是不符合逻辑的话我也喜欢，假如你欺骗我的话，我会躲到镜子的另一面，永远让你找不到。”
　　我们边走边聊，她突然问我：“我们这是走到哪里了？”
　　我惊觉，不知不觉原来我们已经走出好远，我找到附近的路牌，确认我们已经离开学校很远的距离，假如坐公交回去的话，需要坐四站才行。
　　我们找到一处有木排座椅的街边公园坐下来休息，她倚靠在我的肩膀上，把我的手放在她的手心，逐个指头瞧了一遍。
　　“可还中意我的外表？”她问我。
　　“中意，”我说，“就像迷途的小鹿撞见黄鹂鸟，打招呼说，嗨，你好漂亮。”
　　“声音呢？”
　　“也喜欢，知道风为什么那么容易流走吗？”
　　“为什么？”
　　“因为要把你的声音带给全世界。”
　　“好喜欢你说情话，再说几句可好。”
　　我说：“你是一只小野猫。”
　　“然后呢？”
　　“把邻居家晾晒的鱼干偷走了。”
　　“然后呢？”
　　“我就是那只鱼干喽。”
　　“好有趣，”她咯咯笑的厉害，依依不饶的问：“还有吗？”
　　“我的心是一张白纸，上面写满你的名字，世上的橡皮擦都没有了，再也擦不去。”
　　“好喜欢，像诗一样美丽。”
　　我说：“那就写一首诗好了。”
　　“读来听听。”

　　我把此刻的心情
　　写成一首诗
　　诗里有你的名字
　　那是人们读过
　　最美的诗句

　　我是诗里一个微小的文字
　　紧紧倚靠在你名字的旁边
　　不言不语
　　不离不弃

　　“好可爱，”她说，“跟你在一起好开心，我也要说几句。”
　　“说来听听。”

　　牵你的手，是一种幸福
　　听你的声音，是一种感动
　　并你的肩，是一种温柔
　　有你的笑容，是一场美梦

　　“换我了，”我说。

　　也许我会唱一首歌
　　歌颂你无与伦比的美丽
　　也许我会写一首诗
　　传送我柔情似水的爱意
　　也许有一天我忘掉我自己
　　你的名字刻在我心上
　　无论如何都不敢忘记

　　“该我了又。”

　　把思念
　　装进口袋
　　把坏心情
　　抛之脑外
　　把礼物
　　随身携带
　　把坏感觉
　　置之度外
　　只把你
　　装进我胸怀

　　“不错，我还有一首。”

　　我啊
　　有诗人的向往
　　有哲学家的思想
　　和情人一般的
　　火热的胸膛

　　“好棒，我败给你了，我已经没有词汇了。”

　　夏日已经接近尾声，微风中带着秋日的问候，多少已有些凉意。我把她拥在怀里，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她的身体。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竟然哭泣起来，那是一种悄无声息的令人隐隐作痛的哭泣，我知道她心里的委屈，坚强的外表下其实有一颗柔软的心。远离父母的环境让她心生恐惧，身世的让迷离又让她不知所措，尽管她表示毫不在意，但其实我知道，每个真诚的孩子都渴望得到最真实的爱，而我愿意把自己所能给予的全部给她。那夜我把她抚在怀里，听她默默的哭泣，就暗自下定决心，守护她一生一世，绝不让她再受到任何委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