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嫉恨盟约》西冷书童

6、Chapter6

　　顾小曼依旧每周三去医院化疗。这周她去的时候又碰到了方宏耀的老婆林洁如。小曼本想避开的，在这最最倒霉的当口，她谁也不想见。洁如也不是故意要为难小曼，曾利国的事现在人尽皆知，她能理解小曼的心情，但是在医院的走廊里迎面碰上了，看见总不能当作没看见吧。她轻轻唤了声“小曼”，小曼尴尬地朝她笑笑，似乎不认识她，从未遇见过她，一切都是那样的出乎意料，让人震惊，仿佛遇见熟人就是奇耻大辱。洁如主动上前，挽起小曼僵硬的胳膊轻声道：“事情我们都听说了，大家都很同情你……”
　　小曼的眼神像受伤一样迅速地避开她，她不需要别人同情，同情让她感觉羞耻。从她检查出癌症开始，所有的同情就如汹涌的波涛一样铺天盖地地向她涌来，唯独希望拥有的曾利国的关怀却瞬间离她远去，世界很残酷，活着更残酷，她慢慢习惯于这种残酷，所以她绝不需要同情，同情是廉价的，同情是虚伪的，同情甚至是残忍的！
　　洁如意识到小曼的反感，她凑近小曼的耳畔，用很轻很轻，稀薄如高原上的空气一般的声音说道：“其实这是好事……”小曼听清了，转过头来认真地凝视洁如，确认她是否真心，然后她俩带着浓重的恶意会心一笑。
　　女人不害怕对手漂亮，只害怕对手年轻。漂亮可以靠修饰得来，而时光却不可逆转。雨人咖啡馆里，音乐定格在上世纪六十年代披头士的歌曲上，鲜红如血的曼陀罗花居然在温暖阴暗的玻璃罩里傲然绽放。店里冷清得只有她们俩，两杯拿铁很快端上来了。小曼看向窗外，灰蒙蒙的天；洁如更爱欣赏眼前的曼陀罗，她喃喃自语：“你说是谁杀的？”
　　“她咎由自取！”小曼不假思索道，顺便用手捋了捋仅剩的几根不小心掉出帽檐外边的头发。
　　洁如喜欢小曼苍白纤细的手指，喜欢她幽怨的眼神，阴影下小曼的侧脸就是一幅完美的剪影，如此美丽的女人却嫁给了一个俗气的丈夫。靠着厚厚粉底遮掩满脸疙瘩的越悦岂能与她相比？男人只用下半身思考，统统粗俗不堪！洁如想着，不禁叹惋！那么她自己呢？以为遇上的是什么道高德重的大才子，不过是个心理自卑的伪君子，“凤凰男”的雅号最最适合她家方宏耀，只不过连那几根装饰用的“凤凰毛”也都是方宏耀自己插上去的，外人不知道，她却清楚的很，全都是假的！他啥也不是！
　　洁如思绪翻飞，良久的沉默后小曼阴冷地笑道：“她居然死了……”
　　“对，她死了，下地狱了！”洁如恶狠狠地说，她清纯如百合的脸蛋此时显得异常鬼魅俏丽。
　　小曼有些恍惚，忽然找到了知音，她痴痴地问：“你也恨她？”
　　“是啊，是女人都恨她。她像曼陀罗花，有毒！”洁如依然盯着眼前反季的曼陀罗一动不动，快成一尊雕塑了。
　　“我以前只知道姜琳恨她。”
　　“那是因为她和徐杰辉也有一腿。”
　　“那么你家方宏耀……”
　　“他们没有，但我还是恨她。”
　　“为什么？”小曼有些吃惊。
　　“说不清为什么，就是恨她。”洁如茫然垂下眼帘，“也许是她伤害了你和姜琳，我比较气愤……”
　　小曼喝了口咖啡，咖啡苦苦的。“洁如，我是个失败的女人。”小曼说道。
　　“干嘛这么说？”洁如有些揪心。
　　“我之前有的只是漂亮，所有的东西都建立在这之上，包括爱情、婚姻、家庭……当我失去这唯一之后，就失去了所有。”
　　“你很傻，不要这么想。你拥有很多，至少，至少儿子永远是你的。”
　　“他可以有一个漂亮的后妈，曾利国会去找的。”说着，小曼无声地流下泪水，这凄凉的一幕深深地印刻在洁如的心里。

　　“今天在医院，我见到顾小曼了。”方宏耀下班后在房间换衣服，洁如一边叠着晾干的围巾一边在旁对他说。
　　“哦，她好点了吗？”方宏耀敷衍着应道。
　　“就那样吧，化疗很折磨人。”
　　“嗯。”方宏耀冷淡道。
　　“你学妹死了，你难过吗？”洁如冷不丁插了这么一句。
　　方宏耀愣了一下道：“人都要死的。”
　　“但她是被杀死的，你觉得是谁干的？”洁如假装没注意方宏耀的表情，管自己认真地叠着衣服，语气表现得漫不经心。
　　方宏耀想了想说：“不会是曾利国干的，凭我对他的了解，他没那胆量。”
　　“那会是谁干的？”
　　“谁知道呢！让警察去查，这本来就是警察的事情。”
　　“你不心痛？”洁如突然凭空插了一句。
　　“啊？”方宏耀的脸色很难看，“我干嘛要心痛？你别胡思乱想！”
　　方宏耀本还想再数落一下洁如的多疑，忽然电话响了，他匆忙跑去打开手机，没有接，很快把手机放下了。
　　“谁呀？”
　　“广告。”
　　“哦。”

　　徐杰辉白天在食堂听人说起警察又到五楼来查案的事情，便留了个心眼儿，下午打电话叫楚云芳把一份仓储的文件送到六楼办公室让他签字。
　　“云姐。”办公室里徐杰辉亲切地称呼楚云芳，“听说这几天每天都有警察来五楼查案。”
　　“是啊，越悦总不能死的不明不白吧！”楚云芳随意回答道。
　　“那警察有进展吗？”徐杰辉故意显出八卦的模样，“曾利国最近都不来上班了，他还关着？”
　　“应该放了吧。警察好像在找越悦的口红，没找到口红很多事情说不清楚……”
　　“口红？干嘛要找越悦的口红？”徐杰辉的额上不经意间渗出几颗汗珠。
　　楚云芳并未察觉，只淡淡说道：“警察那么重视那支口红，我猜那口红上有毒吧，那口红可能是凶器，总得先找到凶器再说。”
　　“哦——”等楚云芳走后，徐杰辉抚着胸口重重地喘了口粗气。
　　离开徐杰辉办公室，楚云芳忽然灵光乍现，似乎想到了什么，她匆忙跑向五楼。杨莹这几天经常请假，她说她病了要去看医生。原本摆在杨莹和越悦办公室之间饰品柜上的那株风信子被搬进了杨莹的办公室里，屋内弥漫着浓烈的香味。
　　年底的IOS900认证会议要开始了，方宏耀却找不到徐杰辉的身影，他气愤地说道：“他不知道3点要开会的吗？他到底去哪里了？”其他职员都茫然地摇摇头，窃窃私语声如香炉上缭绕的烟雾漂浮在会议室里。
　　姜琳白天觉得无聊就去美容院做脸，她在“静美人”办的年卡，可今天她突发奇想要去“黛雅”做，因为她从老公同事处得知越悦是“黛雅”的常客。接待姜琳的美容师给姜琳推荐了一套SPA，姜琳说先做个面膜体验一下，SPA以后再说。
　　躺在床上，美容师要先给姜琳洗脸。姜琳说：“我有个朋友叫越悦。”
　　“哦，我知道越小姐，她经常来我们这儿做脸的。”
　　“她有指定的美容师吗？”
　　“就是我，您叫我小玲好了。”
　　“哦，你就是小玲啊。”姜琳说得好像她很熟悉这小玲似的，“我常听我朋友越悦提起你，她说你按摩的手法很好，她向我推荐了好多次，我早就想来体验了，因为忙直到现在才来。”
　　小玲听了，隔着口罩格格笑道：“越小姐过奖了。”
　　停顿了一下，小玲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说道：“唉，还真奇怪，越小姐最近怎么没来？她以前隔一天就要来做一次脸的，每次都要我为她挑粉刺。”
　　姜琳想起越悦厚厚粉底下那满脸疙瘩，想象着她家徐杰辉曾和那女人脸蹭着脸，一阵恶心汹涌而来。幸亏那女人现在被冰冻着了，姜琳幸灾乐祸地笑笑，在心里劝慰自己。
　　“她不会再来啦！”姜琳意味深长地说道。
　　“啊？为什么？她去别的美容院了？”小玲不解道。
　　“她只能去……”姜琳刚想说“天堂美容院”，立马意识到这不便宜她了，是“地狱”才对。可对着外人讲总不太好。于是故作悲哀道：“她死了！”
　　“啊！”小玲很是震惊，半天没反应过来，过了一会儿才说：“我看越小姐身体挺好的呀？”
　　“她不是病死的，她是被人杀死的！”姜琳快意地说出这句话，宛若希望全世界都知道那骚货被人杀了，恶有恶报！
　　“啊？！”小玲更是震惊地呆住了。
　　“为什么？”
　　“你不知道吗？她是小三。”姜琳的语气中不乏得意之情。
　　“啊！”小玲按摩的手法早就乱了。
　　“是……是……”按着姜琳给的思路，小玲想问是被大奶给害死的？小玲虽然没说出口，但姜琳懂她的意思，说道：“谁知道呢！警察还在查呢。”
　　小玲结巴道：“那……那……我们……会……会被问话吗？”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姜琳笑道，“难道你有什么重要线索？”
　　小玲继续结巴道：“没……没……我当然什么……什么……都不知道。”
　　在美容院宣传了一遍越悦被杀的事，以及她的丑闻，姜琳很是愉悦。出来后，打电话给老公徐杰辉，半天没人接。
　　“怎么回事？”姜琳原本的好心情突然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他又不接我电话，难道又搞上另外骚货了？”她心里犯嘀咕，赶快打车回家，徐杰辉并未按正常时间下班回家，因为有前车之鉴，姜琳有些抓狂。
　　徐杰辉终于回来了，姜琳看了一下时间已经七点二十。“你去哪里了？我打电话为什么不接？”她像母老虎一样向徐杰辉吼道。
　　徐杰辉一副落魄样，精神萎靡地低着头：“我……我在我妈那儿……”
　　“你妈那儿？”姜琳怀疑道，“骗谁呀，你！平常不去吃饭，你会去看你妈？！”
　　“我看我妈怎么啦？你有什么不能理解的？”徐杰辉有点被姜琳惹恼了，似乎用仅剩的力气气势汹汹道。
　　他一生气，姜琳倒反而有些相信他的话了，软和下来道：“我是关心你嘛！你说你下班不回家，打电话又打不通，多让人担心啊！”
　　“谢谢你关心！”徐杰辉不无嘲讽地回应道。
　　“你怎么啦？”姜琳心绪平静下来后，发现今天的老公很是异常，似乎发生了什么很不好的事情。
　　“没什么……”徐杰辉将外套一甩，然后撩开姜琳试图去拉他手臂，灰头土脸地进到卧室，一屁股坐到床上，随即向后倒下，深深地叹了口粗气。

　　奖励举报的告示贴出后，甘晓宁很快接到一个匿名电话，那人故意捂着嘴，含含糊糊道：“是……是……甘警官吗？”
　　“对，我是。”甘晓宁爽利道，他并未抱太大期望。
　　“我……我……想说件事……”
　　“好的，你说。”
　　“其实跟越悦有关系的男人不只曾利国一个，还有副总徐杰辉。”
　　“是吗？”甘晓宁做着记录。
　　“对，越悦在跟曾利国有染之前就跟徐杰辉好上了，这事儿其实全公司的人都知道，连徐杰辉的老婆都知道。”
　　“哦，还有呢？”
　　“我觉得是徐杰辉杀了越悦。”电话里的男音此时很肯定地道来。
　　“为什么？你有证据？”
　　“因为4号那天，就是越悦死的前一天，我看见她和徐杰辉在六楼的会议室里吵架，吵得很凶。越悦威胁徐杰辉，一定要徐杰辉跟他老婆离婚，但徐杰辉不肯。”
　　“大概几点？”
　　“是下班后的事情。那天我忘了带东西，就回到办公室，在过道里听到有人吵架，我就走去看了看。会议室的门没有关，留了一条缝，我清清楚楚看到徐杰辉跟越悦在大吵。警官我的眼睛没问题，肯定没错！”
　　“好的，你反映的情况我都做了记录，我们需要核实。”
　　“那是当然。那么警官我能拿到多少奖金？”
　　“这个还不确定，要局里讨论决定。你能说出你的真实姓名吗？我们会替你保密的。”
　　“现在不行，等你们决定付钱了我会告知的。”对方回答得很明确，甘晓宁不由地笑笑。
　　他想余敏那老女人提议的对，用钱做诱饵确实能获得更多信息，他于是说道：“行，我们会保护像你这样提供重要信息的人，也会尊重你的决定。”
　　他还想说再见，对方匆忙挂了。他把来电显示调出来，郑重地把号码抄到本子上，后经查证是个公用电话。
　　甘晓宁找徐杰辉准备问话，可史密斯公司的人说徐杰辉昨天下午就提早溜了，今天没来上班，他们也正在找他呢。甘晓宁又去找姜琳，姜琳是大学里的图书管理员，她的同事说她今天没请假，也没来上班，手机关机。这就奇了！甘晓宁找到徐杰辉女儿的学校，再找到徐杰辉的父母家。他妈妈说他昨天下午来过，坐了一会儿就回去了，没说要出远门。甘晓宁向彭华汇报情况，彭华把徐杰辉和姜琳列进重点嫌疑人名单。余敏却不这样认为。她昨天找了顾小曼的表妹钱燕同核实情况，钱燕同回答的时候神情很紧张，说话一直疙疙瘩瘩，她说事发那天陪顾小曼在喝茶，可是一开始说是临湖茶馆，后来立即改口说是“雨人”了，多年的问话经验提醒余敏，这钱燕同肯定在说谎。她为什么要帮顾小曼撒谎？那天顾小曼到底干嘛去了？余敏觉得很可疑。
　　方宏耀今天忙得焦头烂额，作为分公司老总的曾利国不来上班了，他手头上的工作都压到了身为副总的方宏耀和徐杰辉身上，可徐杰辉今天也没来上班。奇怪的是楚云芳这几天也神奇地没来上班，这简直破了纪录，按她的个性只会双休日自觉加班，绝不可能工作日不出现在单位。偏偏这几天杨莹也说病了要请假，方宏耀突然觉得分公司快瘫痪了，事情堆积如山，但因为缺人，他一样也干不成！
　　“怎么回事？”方宏耀在办公室对着秘书小秦咆哮道，“他们怎么都不来上班？我快成焦裕禄了！”
　　小秦心下美滋滋的，在方宏耀面前却表现出畏畏缩缩的样子。等方宏耀发完一通脾气，才小心翼翼地递上一份需要签字的文件。
　　签完字，方宏耀扔下笔，又开始骂道：“徐杰辉疯了吗？连班都不上，请假也不请，他当他是谁呀？！我要向总公司反映！”
　　小秦知道方宏耀跟徐杰辉向来不对付，曾利国走后两人都想升为总经理，方宏耀巴不得看徐杰辉倒霉。就小声道：“公司里都在传，说……说……”
　　“说什么？”你一个大男人说话干嘛总是含含糊糊、扭扭捏捏的。
　　小秦清了清嗓门道：“说徐总跟越悦也有私情。大家都说是徐总杀了……杀了……越悦。”
　　“这种事情不要乱说。越悦到底是怎么死的，警察会查，告诉其他人别乱嚼舌根！”方宏耀在下属面前向来公私分明，正义的很。他不喜欢因为工作问题去干涉别人的私生活，或品评别人的人品；同样他也不希望别人干涉他的。小秦见碰了一鼻子灰就立马住嘴。
　　但方宏耀心里还是打鼓：“为什么徐杰辉没来上班？十有八九跟这件事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