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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爱欲成魔 ...

  •   今晚严儒第一次没有在她房中留宿,刚熄灯睡下后,菡薇的贴身丫鬟急急忙忙在门外嚷嚷要请严儒赶快过去瞧瞧主子,正难受呕吐着,口中直唤老爷的名。
      “我去去便来。”容色担忧的男人拍了拍苏秀的肩,还未待她吐出一字,就头也不回地披衣而去。
      呵,愿意或不愿意,都是一样的。苏秀嗤笑,想要拉住他衣袖将伸未伸的一只手紧紧攥着身下被褥,另一只手则疲惫得捂住了双眼,遮下其中晦暗不明的情绪。
      屋内四宇寂寂,屋外的风倒是大了些,打得闭合的窗棱小声呜咽,她一反常态得没有嫌周围过分安静,一通脾气后要求户牗大开。紫金香炉内徐徐升起嫋嫋烟雾,是苏秀夜中惯用的安神香。
      独守空闺的岁月里,若不点这个,她就会抚摸着枕边冷得怎么都捂不暖的地方直到天亮。
      小侍女轻手轻脚地推门而入,小心翼翼地替苏秀将衾被盖好,再拨了拨炉内香灰,便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她觉得潇潇不愧是贴身侍候主子的人,能够不动声色地为其安排好一切,难怪会得宠幸。
      就在刚刚老爷离开时,潇潇就叫她取来安魂香点上,瞳色沉沉,正如这天清早她正要将菡薇带来的桂花糕送到厨房时,她好似看透一切的目光。
      “先拿着吧,过会儿夫人用得着。”
      “什么?”她百思不解。
      潇潇不语,小侍女品不出其中高深的意味,但也听话得照做。平常夫人不开心,似乎也只有潇潇能安抚她的情绪,照做准没错儿。
      果不其然,夫人回房后大发雷霆,几乎立刻抢过那紫檀木食盒重重一砸,精致的木盒断了棱角,盒内甜香的糕点洒出一地,有一个咕噜噜滚到了脚边。做工细美的绣鞋残忍地压上软弱的糕身,脚尖又在洁白莹润的表面狠狠碾过,余留下一地脏污。
      “把这些都扫了去喂狗。”说完,拂袖把自己回了寝屋,直到午时要去给老夫人请安才出来。
      希望她可以睡个好觉。小侍女默默祈祷。
      纱软如水,风动红浪。苏秀以为又一次入梦还会见到如斯场景,却不想到了春合苑,没有薄雾轻浮,飘渺难辨,真实得仿佛自己亲临。
      “老爷,妾身心痛,您要不在,妾身要痛死了怎么办?”酥媚入骨的撒娇从帘后传出,是她,菡薇,那个贱女人。
      “乖,我明天就来陪你好不好?”
      “不嘛不嘛,”她佯装生气,扭过头不理严儒,“那妾身痛死算了。”
      帘后的男女亲密至极,恩爱至极。菡薇低语般的泣诉使得从来受不了美人梨花带雨的男人妥协了,正温言哄着,保证会留下来。
      别人的花好月圆、鸳鸯交颈,她呢?她的金辰良时、结发共枕呢?又是被谁偷去了?
      一帘之隔,内春光无限,外唯余痴情怨妇嫉妒的瞳孔中最好升出一团火苗来,烧死那个勾得丈夫神魂颠倒的女人。
      “恨么?”幽幽然恍若鬼魅的音色在耳边响起,伴随了背部如蛇般游走的丝丝冷意,“恨也无用。”
      “你总是这般瞧着,不争不抢,”女人寒凉的气息吹起了她一缕鬓发,嘲讽同怜悯一道喷薄在耳际,“大家闺秀,知书达理,也只能瞧着,连个风尘之妓都巴巴得羡慕。”
      “别说了。”
      “如果你不姓苏,你猜他还会不会娶你,”女人纤细的指划过苏秀因扭曲显得更为丑陋的面孔,“还是会同那些说三道四的下人一样背后对着一张难看的脸暗自唾弃。”
      “别说了。”
      “为什么不承认呢,你每一天都在想把菡薇至于死地,如果没有她,如果拥有她的美貌,是不是老爷就能给我一个拥抱,一个吻,像他对她、对他其余姬妾做得那样。”
      “别说了!”苏秀拼命得捂住耳朵,可心魔已筑,不过推波助澜而已。
      “来”女人温柔得拉过她,为她拭去颊边流淌的泪水,也不知从哪儿拿的一把刀放在苏秀抖个不停的手里,“不要怕,很简单的,只要把这个轻轻落下,见血封喉,她便再也迷惑不了你的严儒,也会拥有和她相匹敌的容颜。”
      女人的嗓音越发迷离,“来,姐姐帮你,你的愿望马上就要实现了,不开心吗?不……”
      “我叫你别说了!”苏秀终于崩溃,潮水般汹涌的怨愤冲垮了岌岌可危的理智,以燎原之势操控着她一步步接近床上仍你侬我侬的两人。
      是你处处和我作对,是你不安本分妄图取代我,是你明目张胆非要与我争,是你抢走了我在他那里最后卑微的温存。
      所以,你去死吧!
      菡薇被困在严儒的臂弯内故作矜持地躲避着他的亲吻,抬起头来的那一刹,出现的是苏秀血红如鬼的眼,还来不及发出惊呼,没入心脏的雪亮刀锋噗嗤一下便结束了它的跳动,结束了她在勾栏内十几年如一日的轻鄙调教中变成公主的美梦。
      刀砸向地面的“哐啷”声响回荡在空旷无人的室内,苏秀神经质般摇头后退,好像不敢置信自己会取人性命,那张溅上星点血迹的脸在火光的映照下仿佛将狰狞扭曲放大了数倍,使丑陋越发无所遁形。
      “不、不,不是真的!”
      她想逃离,却被女人挡住了去路,她质问般冲她喊:“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迷惑我!”
      灯烛明亮,可女人的面容却总似陷于阴影中瞧不分明。
      “迷惑你?”女人掩面低笑,呵呵的笑声由喉间溢出,曝露在外的另半张面容上却连一丝笑纹也无,竟似雕塑,冰冷无情,“我只是帮你做了选择而已,选择手刃,选择根除,亦……可以选择美貌,胜于她不止万分。”
      女人闲庭信步似的行至菡薇的尸体旁,指尖一寸寸游移过她的五官,“如花似玉,你若要,我便能给,端看你敢不敢要,又……拿什么来要。”
      “你要什么?”苏秀已经镇定了下来,撕破纯善优雅的闺秀表层,她终于显出了连自己都要胆战心惊的淡然自若和理所当然。
      淡然自若的交易,理所当然的恶毒。
      “真是爽快,”女人好似鬼魅的身影倏然飘至,她轻慢得挑起苏秀因为慌乱而散于额间的乌发,又柔柔地呼了一口气,就见那单薄的发丝浑不由已地翩翩落下,“我要得不多,只需妹妹面上的一点喜怒哀乐和你两颚多余的一点骨头而已。”
      “可以。”苏秀几乎没有半分犹豫。对于一个失了丈夫宠爱的无盐妻子而言,容貌才是她最渴望的东西,若不然,纵嬉笑怒骂,做尽风情姿态,又何人垂怜?
      “那……剩下的便交予我吧。”
      浓雾忽起,吸入肺腑,似有迷蒙之感,苏秀借着脑海里最后一丝负隅顽抗的清明,摇摇晃晃地问出了这么些时日以来郁结于心的问题。
      “以往你让我所见种种,是现实,还是梦境?”
      模糊中,她只见女人红唇微启,“你心中自有数,何必一问。”
      原本躲入夜幕的月儿悄无声息地探出了半个头,吊在树梢,遮遮掩掩,仿佛在害怕着什么,光亮洒在窗棱上,畏畏缩缩地不敢往前行去。
      房内静得诡异,只闻匕首入肉的抠挖声带起一阵浓郁的腥甜味道,浮在半空,引得女人解下面纱伸出猩红的舌尖细细舔去刀上血迹。
      “赐汝美目秀眉,高鼻丰唇,”她缓缓划过左颊上纵横的伤疤,“你我都好好享受吧。”
      不知不觉胆小的月华如水般偷偷流入进来,铺开窗前小小一角,这才看清床上菡薇已被挖去五官,若没有那层皮肤,就像极了骇人的骷髅。而躺在旁边的苏秀恰似换了副容貌,虽是睡着,仍可见其俏丽无双。
      “啊,对了,”女人神鬼不觉得掩去一切,方才像是想起什么,默念咒语之际单手凌虚一抹,便凭空现出一张乳白色的人脸薄膜,这薄膜受女人催动,飞向苏秀,严丝合缝地贴于她的面容,“都忘了取我的报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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