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传四方记》楚色若欢

1、纪南悦

　　打小儿我就不知道顾晓然在想些什么。
　　顾晓然是我姐姐，表姐，但是更像我妈。也像我保姆，我老师，我的教材全解和新华字典，十万个为什么和上下五千年……
　　但是我还是不知道顾晓然在想什么。小时候我妈忙着为人民服务，我爸忙着献身学术，我被扔给了姥爷，姥爷又把我交给了顾晓然，顾晓然的爹妈比我爹妈更忙。
　　其实顾晓然只比我大两岁半，我生在夏初，她生在秋末，天生性情不合。可是顾晓然很疼我，几乎是她带大了我。只是她总是照顾不好自己。
　　我曾以为，即使我不懂她，可是至少我是了解她的。
　　她不爱吃胡萝卜。
　　她讨厌泡沫的声音。
　　她看书的时候绝对不要去打扰她。
　　她最讨厌有人说谎，不管是什么样的谎言都不行，特别是我。
　　顾晓然不许我叫她的名字，只能叫姐，顾晓然的双重标准很严重，对象只有两个，我和她。
　　……
　　在她高考之前，我以为顾晓然或许永远就是这个样子了。
　　初中的时候看过一个故事，讲一个书生遇见了一只狐精，惊为天人，执意求娶，狐精说自己一心向道，心中无情，可书生不依不挠，甚至以死相逼。
　　后来狐精就答应了，她说那好吧，可是我们要约法三章，第一个你娶了我就不能再娶别人，第二个是我只为你生一个孩子，第三是我不想做的事情你不能强迫我。
　　书生知道狐精并不爱他，但是他想时间久了他总可以捂热她的心，于是都答应了。后来他们果然有了一个孩子，但是是个女孩儿，书生是独子，他想要一个男孩儿，可是狐精并不答应，因为他们有言在先。后来又过了几年，他发现狐精虽然一直在很好的扮演妻子的角色，但是她的眼里他还是和别人一样，都是“芸芸众生”而已。
　　后来，为了要一个男孩儿，他瞒着狐精又纳了一个妾。他想他们孩子都生了，她不会真的那么狠心离开他和孩子，他已经几乎忘了她不是凡人。
　　可在妾室进门的那天晚上，狐精果然就消失了，城外有人看见狐精腾云而去。她本来并不属于凡世，可如果他遵守承诺，她会陪他过完这一度轮回。
　　有时候我觉得顾晓然就像那只狐精，她的眼里什么都没有，她什么都不需要，她答应了姥爷带着我，我答应了她听她的话。如果我骗了她，她也会就此消失，像狐精不要那个书生了一样也不要我了。
　　我做过这样的梦，梦里顾晓然让我再做三十道奥数题，我不乐意，我冲她大吼：“顾晓然你又不是我妈！”然后她看了我一眼就走了，我慌了就去追她，不管怎么叫她姐姐她都不再回头看我一眼，她越走越快，越走越快，我跑的筋疲力尽也追不上她，然后我就醒了。
　　我不想做那个书生，所以我要听她的话。我以为这样就可以了，可是顾晓然还是不要我了。
　　开始，是她去了上海，理由是高考失利，我不相信，北京什么学校没有呢，她没有告诉我们任何人她填了上海的志愿。
　　后来她回来了，带着一张轻飘飘的诊断书，然后理所当然地把自己锁在疗养院。我很愤怒，我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其实我一点都不相信她的精神状态需要疗养，哪有用诊断书跟自己父母谈条件的精神病人？
　　我想要去质问她，但是对着她那双波澜无惊的眼睛，我发的脾气也许都像是无理取闹，顾晓然做什么都是对的，这是她教给我的事情之一。
　　那么好吧，我的姐姐，如果这就是你的心愿的话，如果这个世界真的让你这么厌烦，那么躲起来也无所谓，因为现在我可以照顾你了，我的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