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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军法 ...

  •   “推他出去,打二十军棍。”

      端王陡然变脸,莫司辰不由得心下一惊。尤且跪在地上的小少年下意识挣扎起来,却立刻被人按住手臂反剪到背后。

      肩臂上传来的疼痛,让莫司辰从慌乱中清醒过来。少年垂下头,任由身后之人把他牢牢压跪在地上。

      以他在九宫楼里练出来的身手,想要躲闪或是挣脱实在是轻而易举,但——

      他不能。

      一个父母双亡前来投军的富商家公子,可以一时受不得委屈,却无论如何也没有胆量反抗高高在上的王爷。作为景晞,他必须忍耐。

      而作为莫司辰,他心中实在懊恼。

      他明明已经想好了,这一世再不违逆父王。他想做一个乖巧的儿子,哪怕如今他不能表露身份,但至少他可以做父王手下的得力干将。

      可偏偏……这五年中他没有露出过一丝一毫的破绽,他却偏偏在父王面前失了态。前世如此,今生亦是如此,无论他在旁人面前伪装的如何巧妙,可是在父王身边,他永远是那个有依靠有退路、可以撒娇可以无赖的稚童。

      但如今,他再不能了。

      “你可是不服气?”端王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平平淡淡,不怒自威。

      “王爷公正严明,标下没有不服。”莫司辰垂着眼,强迫自己一字一句地认罪,“谢王爷责罚。”

      从被推出营门到被按跪于地,莫司辰再不敢反抗一下。任由旁人将他的衣甲剥落,把他的手腕牢牢绑在刑架上,莫司辰只死死抿住唇,一声不吭。

      军棍挟着风声落下,在脊背上炸开。只一杖,就教莫司辰疼得落了泪。

      他性情顽劣,前世虽备受父母宠爱,却也没少挨父王的家法。只是他如今方才知道,当初父王待他可实在是心慈手软。

      父亲教导儿子与王爷惩处手下,如何能相提并论?

      军棍一下一下落在背上,一杖便是一道血痕。莫司辰死死地握住刑架,纵使闭着眼,却也止不住眼泪簌簌。他只紧咬了牙关一声不吭,免得再教旁人瞧了笑话去。

      *

      营帐中,端王见景晞被人带出后便不再多言此事,只逐一吩咐手下整顿军纪。

      端王行武多年,一向治军严明,自然看不得裕安边军的种种乱象。好在他此前已有准备,带来的皆是跟随他多年的心腹,眼下处理起来倒也驾轻就熟得心应手。

      不多时,帐外有人回禀军法行毕。端王微一颔首,也无意再验伤,只吩咐道:“送他回营休息。”

      虽只得这么一句话,但也显见端王是上了心。一旁心腹不由得问道:“王爷,您很欣赏那孩子?”

      “是块璞玉,只是这性子还得好生磨一磨。”思及方才种种,端王微微一笑,“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可见在家中被父母宠得紧。”

      *

      另一边,李二和张虎瞧着莫司辰半死不活地被王爷的人抬回来,一时都吓的不轻。

      “你们是他同屋?”端王亲随问道。

      见李二和张虎诺诺应了,那亲随又道:“王爷吩咐了,好生照料他。”

      两人连忙帮着把莫司辰抬到床上,战战兢兢地送走了端王亲随,这才回来细问莫司辰:“这是怎么回事?何至于闹到这般?”

      “我擅闯粮仓,有违军纪,自当受王爷责罚。”莫司辰嗓音沙哑着答话。

      李二和张虎看小少年容色苍白满面泪痕,瞧着实在可怜,当下也不再多问,只道:“你的伤药放在何处?我们先给你涂了药再说其他。”

      “在我包裹里。”莫司辰低声道,“多谢。”

      李二起身去找了找,翻出一个药瓶问莫司辰:“可是这一个?”见莫司辰点了头,李二便打开药瓶,从中挑出一点白色药膏,只觉触手微凉,隐有药香,比他们寻常用的伤药不知好了几倍去。

      张虎已经帮忙把莫司辰身上的衣物扒下来,露出了血肉模糊的脊背,李二小心翼翼地把药膏一点点涂上去。两人一边帮忙上药,心中忍不住暗暗赞叹:虽不知莫司辰带的是什么伤药,但瞧着这药涂血止立竿见影的本事,可实在是一味灵丹妙药。

      两人更加认定了这小少爷是有些来头,照料得愈发尽心。他二人替莫司辰将伤口收拾妥当,又给他倒了杯水送到手边。莫司辰低声道谢,接过来饮了。

      张虎瞧着小少年乖巧病弱的模样,与之前的桀骜不驯判若两人,到底忍不住又劝道:“眼下你吃了苦头,可是明白了?有些事能忍则忍,何必自寻麻烦。”

      莫司辰苍白着面容,低声道:“受教了。”

      李二叹了一声:“不扰你休息了。你先好生歇着,有事再叫我们。”说罢便拉着张虎出去了。

      莫司辰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泪痕,静静伏卧在床上。

      疼,自然是疼的。他两辈子加起来,以往挨过最重的刑罚也只是父王的家法。忍,倒是可以忍的。他毕竟早早去了九宫楼,寻常行走江湖时受伤也是难免。

      如今这般,无非……一时的软弱罢了。

      无论初衷如何,他擅闯粮仓的的确确是违背了军纪,受罚是理所当然。莫说眼下他的身份只是景晞,即便他如今仍是端王世子,父王要罚他也无可指摘。

      更不必说,冲撞上官却只罚了二十军棍,多半是父王看他如今尚还年少,有意给他减了刑罚。

      他本不应当委屈,更不可以抱怨。

      *

      翌日清晨,李二醒来的时候,便瞧见莫司辰正在给自己换药。

      小少年衣衫半褪,反手将药膏一点点涂在背上。他自己虽瞧不见伤处,下手却无半点迟疑,也无分毫差错,显然是十分熟练。

      “景晞。”李二扬声叫他,“你上药,怎么也不叫我们?”

      “李二哥。”莫司辰回头看了他一眼,乖乖巧巧地一笑,“我自己可以,不好总是劳烦您和张虎哥。”

      他二人说话,张虎也被吵了起来,迷迷糊糊地问道:“你们说什么呢?”待瞧见景晞的动作,顿时也睁大了眼睛,“你怎么就自己起来涂药了?”

      “张虎哥。”莫司辰依旧是乖巧地笑,“昨日辛苦您和李二哥照顾,眼下我自己处理的来。”

      李二和张虎目瞪口呆地看着莫司辰收起药瓶,用纱布裹住伤口,然后整整齐齐地穿戴上衣甲。

      “你这是……”

      “身为军中之人,习武不可松懈。”莫司辰平静答话,“眼下,自然是要练习骑射了。”

      “你有伤在身,修整一两日也无妨。”张虎道。

      “不妨事。”莫司辰微微一笑,“若非过于用力伤口不会轻易绷开,我心中有数。”

      李二和张虎是不知莫司辰如何心中有数,但瞧着莫司辰与他们一同骑马开弓操演列阵,面上孰无异色,他二人便也渐渐放下心来,只是私下也不免感叹:莫司辰所带的伤药着实灵验。

      轻骑营这边种种惊叹不必再提,却说端王过了两日想起此事,便问手下亲随:“景晞那孩子,伤养的如何了?”

      景晞既然被端王亲口批了“璞玉”二字评语,亲卫自然会有所关注,当下便回禀道:“应当是无碍,听闻他第二日便随军操练了。”

      “嗯?”端王原本漫不经心的神色顿时一肃,“第二日?可是行军法的时候有人糊弄了事?”

      “并非如此。”亲卫连忙道,“当时是属下亲自盯着的,一切按军法从事。只是属下听闻,景晞所用的伤药颇为不凡。”

      对于自己的亲随,端王倒是十分信任。他微微颔首,却又道:“任凭什么伤药,哪怕是花吹雪,也没有一日就好的道理。”

      “王爷的意思是……”

      “本王原以为,这孩子被家里骄纵惯了。”端王沉吟道,“如今看来,倒是个能吃苦的。”

      端王只简单评了一句,便不再提此事。说到底,景晞不过是一小卒,他虽有心提拔,却也不在此时。

      然而上有所好下必甚焉。端王虽只是寻常一问,手下人却不敢寻常视之。轻骑营的主将得了消息,便也暗暗吩咐了自己的部将。莫司辰固然不知这诸般事宜,却能察觉自己的衣食住行各般待遇都在不断提升,不仅仅是自己,连带身边人也是如此。

      若是旁人,见自己并无与众不同之处,多半便也放下了。奈何莫司辰上一世在京中为王府周旋,一丝一毫的异动都不敢忽视。从细微处入手剥茧抽丝推测原委,这本就是他做惯的事。

      他只不动声色地结交几个友人,轻描淡写地扯了几句家常,各方消息一对比,便逐渐推演出事情的本来面目。

      莫司辰颇有些无奈。

      他为了一口吃食大闹火头营,拼着捱了军法也只是勉强得了个公正。然而他因此入了父王的眼,无需再做什么便处处有人照顾。

      要正这军中风气,实非一日之功。

      好在因着他之前闹那一场,旁人便是想照顾他也不敢做的太明显,整个轻骑营便因此得利,他的目的也算是达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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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军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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