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色轩辕之涅槃》尚云汐

1、丧父

　　“爷，喝奴家杯里的。”
　　“爷，来吃这个。”
　　两个美人一左一右，一个端着杯子喂酒，一个剥好了橙子送到嘴边。莫司辰左拥右抱，轻佻地笑道：“我可不喝你杯子里的，要喝也是……”他伸手点了点美人的樱唇，“……这里的。”
　　美人笑着含了一口酒，主动吻了上去，两人唇舌纠缠了片刻才分开，莫司辰轻笑道：“真甜。”
　　“爷独宠她一个，奴家可是不依。”端着橙子的美人凑了过来。莫司辰张口咬了一半，笑道：“剩下是你的了。”
　　除了两女在怀，前面还有几个仅仅身披薄纱的美人在翩然起舞，后面几个美女则是或抱琵琶或按琴筝，或吹管箫或弄清笛。莫司辰原本戴在头上的玉冠早被扔去了一旁，只穿着中衣却也是衣衫半敞，他披发赤足，一双精致的桃花眼波光潋滟，尽是风流色。
　　莫司辰闹得兴起，正要扯了一个美人的衣衫之时，就听“啪”的一声门被推了开，一个中年男子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世子爷！”
　　莫司辰意兴阑珊地把身边的美人推开，一边整理着衣衫一边不耐烦地问道：“丁管家，府上何事值得你来打断我的好事？”
　　“世子爷！”丁管事又气又急，“王爷他…王爷已经……”丁管事说不下去了。
　　莫司辰一怔，这才仔细打量对方，赫然见丁管事身上穿的分明是……麻衣丧服！
　　“父王他…”莫司辰陡然一惊，披上衣服就快步往外走去。
　　老鸨偏偏不长眼地迎了上来：“爷，您看……”莫司辰随手从怀里抓了一把银票，甩在老鸨脸上。
　　那老鸨也不在意，眉开眼笑地捡起银票数着，心道这端王世子就是大方，可惜如今端王爷出了事，这位爷怕是有阵子来不得了。
　　莫司辰出了门，一把拉过丁管事骑过来的马匹飞身上马。丁管家连忙在后面喊：“世子爷，京中非军报不得纵马……”然而回应他的，却是莫司辰狠狠往马上抽了一鞭，马儿嘶鸣着向端王府奔去。

　　一路奔马回府，只见到府门上的白幡。
　　“这个就是端王世子。”
　　“这衣冠不整的样子，怕是刚从那种地方出来吧。”
　　“一身脂粉味，也不怕冲撞了。”
　　“那也是人家父亲的丧事，别人家的事跟咱们有什么关系呢。”
　　“可怜端王爷一世英名，偏偏有这么个儿子。”
　　“端王爷忧国忧民，这位世子爷倒是从来不学好，整日里斗鸡走狗，还最好女色，还未娶妻家里就已经姬妾成群，就这样还三天两头从那种地方带个女人回来。”
　　“端王爷什么都好，可惜教子无方后继无人……”
　　旁人的窃窃私语评头论足，莫司辰却充耳不闻。他大步踏过那些或真心实意或虚情假意的人群，一只手死死地抓住面前的灵柩，目呲欲裂。
　　“你不是说我什么都不用懂，你会护着我一辈的吗？那你现在又在护着谁呢！”
　　父王……薨了？开玩笑的吧！
　　那可是父王啊！那个让他又敬又畏又恨的男人，就这样离开了？
　　您还没有看小彦长大成人，您怎么就能放手了？您真不怕我把小彦欺负到死啊！您怎么能这么放心呢？
　　棺木中的男子穿着亲王服饰，神色十分平静，唇边还似乎带了一点笑意。可是莫司辰心里清楚，父王临终时必然不是这般。
　　痛楚？不甘？还是二者兼有？
　　他父王是战死的啊！
　　“大哥，您先去换衣服吧。”莫司彦低低的声音唤他。
　　“滚！”莫司辰暴怒的甩开对方拉他衣袖的手，“我还用不着你教我！”
　　凭什么呢？都是父王的儿子，他莫司彦想做什么都行，而他就必须做个纨绔？
　　他听见人群中议论纷纷，无外乎是端王府兄弟失和之类的言论。又能如何呢？他们兄弟不和，从来不是什么秘密。
　　“司辰。”端王妃带着哭腔拉他，一双眼睛又红又肿，“你父王刚走你们兄弟就闹起来，这让你们父王九泉之下可怎么安心啊！听母妃的话，先去换衣服吧。”
　　莫司辰看着母亲苍白而软弱的面容，又看了看挣扎着起身的年幼的弟弟，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父王，我该怎么办？

　　“高参将，是你护送父王尸身回京的吧。”换了丧服的莫司辰跪在灵前，低声问着。
　　高参将一怔，他本是看不起老上司这个不成器的儿子的，但是对方此刻的询问的语气竟和老上司一样的杀伐果断，他不由低下头肃声回答：“是。”
　　“那么，是羌城失守，父王殉城？”
　　“是。”
　　“元城，守将郭修平；瑞城，守将康文白；然后就是京城。”莫司辰嘲讽的一笑，“守不住的，高池的军队就要打到京城门下了。迁都，也就是这几日的事情了。”
　　“世子……”高参将愕然，他从来没想到这个素来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对于战事竟然如此清楚。
　　“我现在只希望，陛下别再给父王身上泼什么污水了。”莫司辰声音轻得像一阵风，“父王死得不值啊。”
　　莫司辰的推测十分准确，迁都的圣旨在所有人措不及防的时候传遍了京城，唯一值得庆幸是端王爷下葬的还算及时。
　　然而随之而来的，还有另外一道密旨。
　　烛光下，端王府的四个主子坐在书房，一应下人尽皆屏退，桌上正放着那道密旨。
　　“王爷明明是殉城而死，怎么能说是守城不力？”端王妃拿帕子捂着嘴，眼泪止不住地落下，“陛下为什么还不能放过我们呢？”
　　密旨上写的清楚：端王守城不力，致使羌城失守；若迁都时端王府留下一子守城，则陛下既往不咎。
　　“因为父王在军中多年，根基不浅。若是我们府上留下人来守城，更容易控制局势；若是不留下人，毁了父王的名声陛下也好收回兵权。”端王府唯一的郡主莫容昕颤抖着声音分析道。
　　“陛下在拿父王的名声逼着我们留下来守城。”莫司彦咬牙切齿，“陛下都下旨迁都了，谁都知道京城守不住。这是要拿我们的命换父王的名！”
　　“不然……我们就认了吧……”端王妃擦了擦眼泪，“你们父王若在，也不会觉得他的名声比你们的性命重要。”
　　“不行！”莫容昕和莫司彦姐弟俩异口同声地说。
　　“母妃，不是这么简单的。君要臣死，就算我们拿父王的名声换了这一次，也保不住下一次他要杀我们啊！”莫容昕潸然泪下，“这次，只是一个人的命。下一次，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母妃，父王一辈子尽忠，我们不能毁了端王府的名声。”莫司彦咬咬牙道，“我去守城！反正要死的，我只要死得足够惨烈，陛下就不敢亏待你们。”
　　一直没有开口的莫司辰终于嗤笑了一声：“你会守城么？”
　　“总比你会的多。”莫司彦冷笑，鄙夷的神色毫不掩饰。
　　都到了生死关头，他何必装什么兄友弟恭？就算惹怒了眼前这个人，真动起手来他不信自己还打不过一个风流浪子。
　　他一直看不起这个所谓的哥哥，文不成武不就，整日里游手好闲，浪荡在风月场上，简直就是纨绔子弟的模板，直让父母操碎了心。这也罢了，毕竟是长兄，但是他所有的善意都被对方嘲笑回来，一次两次也罢了，对方十年如一日地厌烦他，他又凭什么恭敬相待？
　　哪怕是现在，他都选择了自己送死让哥哥活下来，他这个哥哥都却连好好跟他说上一句话都不愿意！永远只有阴阳怪气冷嘲热讽，他也实在受够了。
　　莫司辰垂下眼，笑得悲凉：“小彦，你这样如何撑得起端王府呢？”
　　“你……什么意思？”
　　莫司辰却再没有多分给他一个眼神。
　　“昕儿，端王府便交给你了。”莫司辰抬眼，直直地看向尚且年少的妹妹，“母妃性子弱，小彦年少气盛。我知道这很难，但你我都没有别的选择。”
　　“大哥。”莫容昕惊怔地看着莫司辰。
　　“先听我说。”莫司辰平静地打断了莫容昕为出口的话语，“昕儿，你还记得我之前带你见过的一对姓林的兄弟吗？”
　　莫容昕点点头。
　　“哥哥是九宫楼主、陵国暄宁王林墨轩；弟弟是陵国静渊王世子林墨言。”莫司辰拿出一块玉牌递给莫容昕，“陛下是靠不住，你看着找个合适的机会，带着母妃和小彦去找九宫楼帮忙。这玉牌是凭证，林家兄弟会帮你安排。”
　　“明早还要赶路，你们回去休息罢。”莫司辰交代完，站起身就往外走。
　　“大哥。”莫司彦喊住他，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会尽量拖住高池的军队，给你们争取逃出去的时间；我也会尽量死的壮烈，不给端王府抹黑。”莫司辰转过身，“你还想说什么？”
　　“……为什么？”莫司彦颤抖着嘴唇问，他身后的母女俩早已经泣不成声。
　　“我习文练武多年，却只能装做个纨绔。”莫司辰淡淡道，“至少死在这里，能不负平生所学。”
　　莫司辰说完，便转身离开。然而莫司彦却听见他极轻的声音顺着风传来：
　　“我总不能，看着你们去死。”

　　嗯完善了一下司辰必须送死的理由。感谢最最最最完美的君清小天使，我把咱俩的方案统一了一下，希望效果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