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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事起 ...

  •   茶水斜斜注入茶盏之中,形成了一个美妙的弧度。

      少年略显苍白的手指端起茶盏,轻轻往前面一送:“师兄。”

      洛桓接过来抿了一口:“阿迟,这次没让你上场,你别怨师兄。”

      卓忧迟不由得勾了勾唇角:“师兄说笑了。”

      “师兄有苦衷,我自然是明白的。今日师兄安排得十分妥当,我又如何能怨师兄?”卓忧迟徐徐道,“云迹腿有疾,自当上场显露身手,也好堵一堵那些人的嘴;阿秀如今进境停滞不前,正是该同旁人多多印证武功,方能有所长进。这些,师弟都明白。”

      “阿迟真是体贴。”洛桓轻叹一声,“委屈你了。”

      “自家师兄弟,怎能说是委屈?”卓忧迟轻轻一笑,“我照顾师弟师妹一二也是应该,师兄不也是这般照顾我们的吗?”

      洛桓品着茶,没有再多说什么。

      同门之间相处方式,与师父的态度有直接关联。人有五指,尚分长短,师父对于师弟师妹们有所偏颇,也是题中之意。他这个做大师兄的,不能对师父的做法多加评判,只能暗中多照顾三师弟几分了。

      *

      品过了茶,师兄弟二人一同去了花厅。

      “师兄师兄师兄师兄!”钟秀看见洛桓的一瞬间,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她扑过去抱住洛桓的手臂,撒娇道:“大师兄,我今天表现好不好?”

      “很好。”洛桓摸着小姑娘的头发,“阿秀今天表现特别出色。”

      “那师兄说过,只要我能赢就给我做杏仁豆腐。”钟秀满眼的期待。

      “行,师兄现在就去给你做。”洛桓满口答应下来。

      “大师兄最好了!”钟秀欢呼一声,眉眼弯弯带笑。

      文晚晴正含笑看着这对师兄妹的日常,却突然想起什么,转头对跟在洛桓身后的卓忧迟道:“对了阿迟,师父叫你过去一趟。”

      卓忧迟怔了一下:“师姐,师父可说了是为什么事?”

      “师父虽不曾说,不过应当不是坏事。”文晚晴笑着推他,“师父心情不坏,你还不快去。”

      *

      “今天没让你上场,委屈你了。”程夜道。

      卓忧迟微微有些错愕,随即笑着回道:“师父怎么和大师兄说一样的话?这算不得什么,师父不必挂在心上。”

      “毕竟接连几次都没能让你上场,上次原是说也让你同旁人比试个一两次的。”程夜叹道,“教中本就有些与你不好的传言,这次之后……怕是传言越发甚嚣尘上了。”

      “不过些许谣言罢了,阿迟不在意的。”卓忧迟道,“机会本就不多,师兄师姐需要立威,师弟师妹需要练手。我不过是被人说上几句,并不耽误什么。”

      你也需要这次机会立威啊!程夜叹息一声。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没有意义。

      他并不是不疼爱这个弟子,只不过,五个弟子之间总要有个取舍。

      程夜转过身,从架子上拿下一个锦盒递给卓忧迟:“这个,你拿着吧。”

      卓忧迟接过来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把精巧的匕首。

      “这是……‘隅墨乱刃泣鬼神’的隅墨?”卓忧迟低低惊呼一声。

      “确是隅墨。”程夜微笑看着卓忧迟。

      隅墨这匕首虽然精巧,却也说不上是神兵器。它在武林中颇负盛名,不过是因为——在两百年前,它属于司命。

      它在杀手一脉中,堪称传奇。因司命扬名,在鬼手、毒王手上辗转,最后出现在这里。

      “这……这太过贵重。”卓忧迟恋恋不舍地把锦盒扣上,递了回去,“师父,阿迟不能收。”

      程夜却没有接,只是含笑道:“放在师父这里,也没有什么用处。师父知道你喜欢收集神兵名器,拿去玩吧。”

      *

      晚间,洛桓不放心地过来卓忧迟的屋子。

      “师父叫你去做什么?”

      卓忧迟抿唇笑了笑,把匕首递给他看。

      “隅墨?”洛桓也是见多识广,自然识得这是怎样的宝物。他把玩着匕首,一面赞叹一面又道:“师父既然给了你,你就好好收着。”想必师父也是觉得亏待了三师弟,所以才会给了做补偿。

      “我自然是明白的。”卓忧迟笑着应道,“是师父疼我。”

      师父没有偏心太过,师弟也没有心生芥蒂,这最好不过了。洛桓放下心来,帮卓忧迟把匕首收好:“天晚了,你好生休息。”

      “我送师兄。”

      “不过是几步路,你还送我做什么?”洛桓失笑,却也没有拒绝。

      月光下,师兄弟俩随意聊着天。

      “教中那些传言,你不必太放在心上。”洛桓道,“不过是嫉妒我们是教主亲传弟子,有意挑拨离间罢了。”

      “师兄这是不放心我,怕我中计不成?”卓忧迟笑道,“我好歹也是被人妒的人之一,哪里会连这些都看不懂。”

      洛桓也笑了:“不过是白嘱咐你一句罢了。”

      “我的武功高低,我和云迹之间的关系,我是最清楚的。”卓忧迟悠悠道,“倒是云迹那里,师兄多费心罢。他一向心思重,我只怕他多想。”

      “我自会注意的。”洛桓点点头。他偏过头看着卓忧迟,笑道:“看你这一身风华气度,我着实好奇,那些人怎么想得出你原是给云迹做侍从这个说法的。”

      “还不是因为师兄你太忙,推着云迹四处走的活就交到了我手上。”卓忧迟也笑,“若是师兄也给云迹推两天轮椅,这传言多半又能出新花样。”

      师兄弟俩说笑一阵,洛桓道:“送到这就行了,你回去罢。”

      “那师兄,我先去练功场了。”

      “还去练功?你倒是勤奋。”洛桓笑道,“别太晚了。”

      “师兄放心,我知道的。”卓忧迟应道。

      少年的身影独自消失在夜色中。

      *

      师父偏心,卓忧迟一直是知道的。

      大师兄是师父寄予厚望的继承人,是内定下来的下一任教主;二师姐是和副教主一系对垒的主力,是师父看好的下一任副教主;四师弟双腿有疾不良于行,师父自然十分怜惜;五师妹心思灵巧活泼可爱,师父最是疼宠。

      同门五人,算来算去他自然是一直被忽视的那一个。他也习惯了退让,把机会先给旁人。

      他从不在意。

      退让的次数多了,师父会心生愧疚,事后弥补他一二;师兄更是心有不安,平日里对他十分照顾。

      其实,他当真是不在意的。师父师兄这样做,反倒是让他愧疚不安起来。

      他才是,真正心存算计的那个人。

      卓忧迟步履轻盈,一路隐藏着气息,在夜幕的遮掩下并未去练武场,反倒是拐去了后山。

      他静悄悄地摸到了一处山壁上,随意推动几下,山壁便裂开了一条狭缝。

      ——这竟是一处机关!

      卓忧迟熟门熟路地从狭缝处摸索出一张字条,借着月色展开一看,顿时心神大震。

      “谁在那里!”正在此时,身后传来一声大喝。

      *

      卓忧迟转过身,含笑施礼:“见过副教主。”

      萧译上前几步冷声喝问:“你如何在这里?”

      “晚辈武功进境不前,心中有些烦闷,便来后山无人处随意走走,倒不想能在此处遇到副教主。”卓忧迟笑着回话,礼节周全,心下却是一紧。

      昙音教中,教主同副教主不和已经是人尽皆知的秘密。他身为教主座下三弟子,这次被副教主逮到了怕是不易脱身。

      “随意走走。”萧译冷笑,“这月黑风高的时候往无人处随意走走,怕是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吧。”

      “副教主这话说的有趣。”卓忧迟仍然挂着温和的笑意,“副教主……不也是来了此处么?”

      “素日只听闻教主三弟子是个不出众的,今日一见倒是牙尖嘴利。”萧译瞥了他一眼,径自越过他去看那处山壁,“这裂缝……原本可是没有的。”

      “副教主当真是对教中事务挂心,连山壁上有没有裂缝都记得清清楚楚。”卓忧迟轻笑,“晚辈倒是从未留意过。”

      这小子,竟敢嘲讽他管的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萧译愈发恼怒起来:“怕是这裂缝是你弄出来的吧,我倒没有想过,教主的徒弟里面竟回有别的门派安插进来的细作!”

      “副教主这般随意栽赃,晚辈是万万不能认下的!”卓忧迟顿时收敛了笑意,“副教主若有证据,只管和教中长老们去说。若没有……晚辈虽位卑,却也不能任凭副教主随意诬陷。”

      *

      议事厅中,程夜面色不虞,长老们各怀心思,听着萧译慢慢道来。

      “半年前我便发现,后山上有一处机关。我身为副教主,竟从未听说过这处机关,想来是教中有奸细以此传递情报。我想抓了这细作,可惜这机关设置巧妙,我破解不得,只能一直守株待兔。”萧译冷笑一声,“那处山壁我观察过许久,过去从未有这条夹缝,想来这就是那机关了。偏巧咱们教主这位三弟子正正好好地站在夹缝前面,若说没有关系我是不信的。”

      “各位长老明鉴,晚辈只是心烦意乱随意走到那里罢了。”卓忧迟面色淡然,“晚辈并不清楚副教主所说的夹缝一事,若是副教主所言句句是真,怕是因为晚辈到来,那奸细走得匆忙,未来得及关闭机关罢。晚辈已是教主座下弟子,正是前途大好,晚辈倒是不知江湖上哪个门派能有这样的能力,敢教我昙音教的教主嫡传弟子做细作?”

      萧译不会无的放矢,卓忧迟说的也句句在理。程夜此时碍于卓忧迟的身份不好说话,几位长老相互对视了一眼之后发问道:“你到的时候,可曾见到什么人?”

      卓忧迟恭谨回道:“晚辈是因为武功进境停滞不前,所以才往无人的后山去静心思考。那时节便是有旁人,只要武功不算太差晚辈怕也是发现不得。”

      几位长老又是互相看了一眼。

      “搜身罢!既然副教主到的时候那机关还未闭合,夹缝里空无一物,想必要传递的消息还在细作身上。”葛长老道。

      程夜点了点头。

      卓忧迟的态度也十分干脆,既然长老们说要搜身,那就毫不遮拦任人来搜。只不过从头到脚搜了个遍,也没搜出什么不该有的东西。

      卓忧迟暗自冷笑。字条自然早已不在他身上,他看到萧译的一刹那就已经把字条攥在手中,用内力将其化为齑粉了。有这份内力的人放眼整个武林也并不算多,教中自然不会有人想到,他的内功之强已经达到这般境地。

      萧译也算是藏得隐蔽了,这半年里他不是不知道有人在附近,只不过两边一直没有发现对方的身份。萧译是找不到他,他则是不好去找对方。若不是今晚的消息太过震惊,他一时没能稳住气息,也万不会落得这般地步。

      “既然没能搜出来,想必卓忧迟同此事无关。”长老们最后下了定论。

      教主和副教主内斗,这帮长老们自然也是早早站好了队。只不过这群老奸巨猾的长老们,素日里还是和稀泥的多,没有切实的证据从来不肯表态。

      萧译自然不愿:“便是没搜出来,他也脱不了嫌疑。”

      “不知副教主的意思是?”

      “依我所见,应当先把人看起来,直到找到奸细洗脱嫌疑为止。”

      程夜冷冷开口,说了今晚的第一句话:“萧副教主的意思,是想把本座的弟子囚禁起来,一日找不见奸细就囚禁一日,一年找不见奸细就囚禁一年不成?”

      萧译悠悠道:“细作之事非同小可,无论是谁的弟子,在洗脱嫌疑之前都还关起来看着比较妥当。即便是我的弟子,我也还是这句话。”

      他看着程夜阴沉的面色,又补充了一句:“卓忧迟是教主亲传弟子,教主还应当避嫌才是。不若由我着人看押,方才妥当。”

      卓忧迟看着自家师父恼怒的神情,微微苦笑道:“既然副教主这样说,晚辈听命便是。”

      落到副教主手上自然是讨不了好,只是……看了那张字条,他是非走不可了。师父已经要背上教徒不严的罪名了,无论如何也不能再添上看管不利这条罪状,他不如趁此机会,把副教主一起拉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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