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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红日 ...
从小,长辈们就告诉她,那片幽暗的森林是海里最危险的地方。那个地方透不进半点光亮,那儿的树会吃掉路过的一切生物,住在那里的女巫喜欢吃人鱼的尾巴,她把人鱼骨骼咬得咯吱咯吱响。
芙柏提着灯笼游进森林,如同长辈们说的那样,森林像是死的,四周没有光,只偶尔有散发着蓝光或绿光的水母扇动着透明的伞游过,照亮蠕动着的黑色枝桠。
沙地上有各种鱼的骨头,她有点后悔来这了,想转身回去,但又觉得已经走这么远了,就这么回去总有点不甘心,于是她加快速度继续前进,希望能够快些走出森林。灯笼被不知哪儿伸出来的树枝勾住了,那黑树枝像条蠕虫般伸进灯笼,捉住灯笼里发光的小鱼,缠住,只几秒钟那小鱼就只剩下了骨头。
照明的鱼被吃掉了。
没了灯笼,芙柏看不清路,只能无措地站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急得快要哭了——虽然人鱼是没有眼泪的。
水母的光阴森森的,游过时把白骨照成蓝绿色,芙柏用再亮不起来的灯笼当做武器,胡乱挥舞着,借着水母的光向前游。忽然,一只温暖的手握住她的手,引领着她走出了森林。
那手的主人带她到了一座小屋前,屋子的门打开,她又看到了亲切的发光的鱼。她终于走出那可怕的森林,又见到光明了。
有了光,芙柏才得以见到带她走出黑暗的人——一个有银色鱼尾的女人鱼。
“你是谁?为什么到这来?”银鱼尾问。
“我叫芙柏,是来这找女巫的。”
“女巫?”银鱼尾游进屋子里说,“进来吧,我就是你要找的女巫”
芙柏有些不敢相信银鱼尾就是女巫,因为她心目中喜欢吃人鱼尾巴的女巫,应该长着章鱼触手般的尾巴、皮肤青紫容貌丑陋,而不是这样美丽的人鱼。
她吃人鱼的尾巴吗?进屋时芙柏在心里想。
女巫坐在一张石床上,一手拢了拢浅得发白的浅金直发,另一只手拈起旁边铁架子上盘子里的一条黑蠕虫放进嘴里,咀嚼着问她:“找我有什么事?”
芙柏的眼睛一直跟着那条黑虫子,答道:“我想有一个灵魂。”
女巫细长的手指停在发间,头微微歪着看芙柏,意外地说:“想要灵魂?现在水族之中很少有这样想的了。我没法给你灵魂,但只要有人类愿意和你结为夫妻分享灵魂,你就有灵魂了。”
芙柏把她对永恒灵魂的渴望和救了那王子的事情和女巫说了,女巫抚上水晶球,对芙柏说:“我可以帮你变成人类,送你到那位王子身边。但你知道,我帮别人的忙都是要收取报酬的。”
芙柏点点头,“你想要什么?”
女巫那双让人感觉并不友善的眼睛笑起来,“别担心孩子,”她的水晶球里浮现一个在窗户边上往外看的人类男人的身影,“曾经我和你一样,渴望永恒的灵魂,并且渴望爱情。我爱上了一个人类的男人,冒着死亡的危险,舍弃了鱼尾,可最后我还是没能得到灵魂,也没能得到爱情。我不要你的东西,只要你答应我,不告诉那位王子你曾经救了他。”
“为什么不能告诉他?”芙柏对于这个条件非常不理解。
“因为,我想看见你得到和我一样的结局。”
女巫用水晶球看到了王子下一次到海边来的日子,并在那天凌晨给芙柏吃下了有魔力的药丸,为她穿上一身轻盈的人类衣服,送她到了沙滩上。
芙柏的鱼尾从中间被割裂开,化成两条长而均匀的腿,随着双腿一同到来的是疼痛。她的身体像被刀割成了两半,伤口的血肉暴露在空气里。一瞬间她想放弃,想回到温柔的水里去,她哀哀地哭着,晕倒在冰凉的沙滩。
清晨,太阳光照射在沙滩上,金灿灿的一片,寄居蟹拖着小小的花房子在潮湿的细沙上行走。她睁开眼,刚刚好对上一双明亮温和的眼睛。这双眼睛那么熟悉,像极了她花园里的雕塑。
“你还好吗?”王子问芙柏。
疼痛已经过去,芙柏点点头,示意自己还好。
王子扶起芙柏,问她:“你为什么躺在这?”
在海底,芙柏已经计划好了,她要假装成遇到海难漂到沙滩上的孤女,借口无处可去留在他身边。
“我搭的船遇到暴风雨沉没了,我想,我应该是随海浪漂流到这里的。”她说
他柔顺的金发被海风吹起,“那么你的家在哪里呢?”
芙柏垂下眼睛,装作伤心地流下眼泪来。
她的家在哪里呢?她为了一个永恒的灵魂离开了她的家,离开她的深海、她的祖母、父亲和姐姐们。现在她没有了鱼尾,再也回不到海底,如果他娶了别人,她就会在婚礼那天太阳升起的时候死去,化成一个泡沫。
这样想这,她真的哭了起来,“我没有家了。”
他叹了一声气,但那声叹息让海风一吹就无影无踪了。“可怜的姑娘,”他问:“你愿意跟我回去吗?”
芙柏跟随王子回到了他的城堡里住下,在那儿,芙柏见到了只在画册上见过的陆地上的娇弱的花朵、细叶的嫩草和枝干坚硬的树。
白天里,芙柏总是虚心地跟着城堡里那位老花匠学习照料那些花儿们,或是去厨房和厨娘们探讨烹饪并教她们如何烹制海鲜,城堡里的所有人都很喜欢这位笑容甜美的姑娘。到了晚上,她便站在窗口,面对着大海,思念她的家。
她的家,那汪只与她隔了一片沙滩的湛蓝深水,明明那么近,她却再也不能感受它的触摸。她一定要让王子和她结婚,一定要得到灵魂,不让自己白白忍受痛苦。
住进城堡后,王子常常来看她,和她聊天或带她出去游玩。
他曾带她去到一片森林里,两人共同骑着一匹高大的红马,在林荫路上疾驰。林中的树木高得快要顶到天,她坐在马前,身后是他坚实的胸膛,两侧是环绕着她的他的手臂,前方是袭向她的千重树影。马儿带着她奔向聚成一个狭小的点的路的尽头,而当她真的到了尽头那一点,却发现道路依旧宽敞,前方还有下一个尽头。
这对与她实在是一种新奇的体验。她的双眼从未见过这样浩瀚的油绿的海,她的皮肤从未触摸过这样猛烈的翠色的风。
他也曾带她去到邻近的小镇上,一同走在人来人往匆匆的集市。日暮时,天光从绵延的远山边缘透出来,白云被浸成粉红和橙黄,她的白色长裙也沾染了灿金。商贩在暮色里收拾摊铺,不一会街市便冷冷清清,只剩双手紧紧相握的她和他和垂挂在天边的落日。
而后,小镇中心,高高矗立着的钟楼上,大钟雄浑地敲响,钟声一圈圈地漾开无形的波纹,罩住了整个小镇。一句冗长的回声响过后,小镇上所有教堂、戏院和商铺的钟刹那间同时奏出沉洪的低吟。羽毛尖上流连着夕照的白鸟在钟声里归巢,教堂尖顶上的十字架在燃烧的暮云下庄严祈祷。她抚上胸口,和他相视而笑,好像心跳也在随着钟声缓长的节奏跳动。
这一刻,她被小镇回响的钟声震撼得险些流泪,甚至觉得哪怕有一天要化成泡沫也无所谓了。
回到城堡时,太阳落下去了,月亮升了起来。他说,Phoebe,我的月亮,为了你,我可以放弃我的生命,永远和我在一起吧。她说,Apollo,你是我的太阳,我们永远不会分开。
望着月亮,她想,她和他是注定要在一起的,因为她叫Phoebe,月亮神的名字,而他叫Apollo,太阳神的名字。在古老的传说中,月亮是太阳的爱人,日与月,无与伦比的般配。
他还带她去看过一片开满野花的原野。他们的红马站在树旁低头吃草,他和她坐在草甸子上。他采了一束蓝紫色的矢车菊,手指灵巧地穿梭翻动,矢车菊编成了花环,戴在了她头顶。她从他专注的眼睛里看见自己,银色的发间花朵和绿草叶缠绕成的花环远不如祖母送给她的桂冠精美,可她的心情却比得到桂冠时更加雀跃。
他们在花草繁茂的草地上并排躺下,眼前是蔚蓝无云的天。她说她的家乡在遥远的大海的尽头,那儿有这里没有的动物和花草,她的父亲、祖母、姐姐们都很友善。他也讲起了他的经历,讲到他从小就经常乘船到海上去,他喜欢海,他是多么希望自己能够住在海底。他讲到他曾遇到过海难,所幸被一位穿着白裙的姑娘救了,不过他再也没见过那个姑娘,他还说,芙柏和那个姑娘很像。
救你的就是我啊,芙柏想,可是她不能说出来。
后来,他订婚了,和王国里一个城主的女儿。
订婚宴上,她和他跳了一支舞,舞曲欢快,她的舞步轻盈优雅,可她眼中的悲伤却像海水般淹没了他。他吻上芙柏的额头,对她说对不起,那位城主的女儿就是上次救了他的姑娘,这是他欠那位姑娘的,他不能拒绝这场婚姻。芙柏悲哀地看着他,一句话也没有说。
婚礼定在一星期以后,在一艘华美无比的大船上举行。
婚礼前夜,大船缓慢地行驶在海面,一轮硕大的月亮倒映在水光粼粼的海面,王子的仆人们在船上忙碌,为即将到来的婚礼做准备。芙柏站在甲板望着近在咫尺的海洋,流下眼泪来。
她抚上眼泪,低头看手指上晶莹的泪珠。原来人鱼不是没有眼泪的,只是在海里时,眼泪融进了海水,感觉不到罢了。那么海里包含着多少眼泪呢,也许海就是泪水汇聚成的。
明天,当他宣誓和另一个女人分享灵魂时,她就要化成泡沫了。从此,世界上再也没有一个叫芙柏的可怜的人鱼,她再也见不到她的亲人,再也不能回到她的海洋了。她唱起姐姐们常到海面上唱的那首海的赞歌,歌里有比天空更蓝的海水,有亲吻过她的鱼群,有随着海流飘摇的水草,有树林似的珊瑚丛,有栖息着很多小东西的海底细沙。她从未发觉,她生活了十几年的海底世界竟然如此美好。
她唱了许多遍,每一句都唱得那么投入,以至于都没有发现王子曾经来过,叹息后又离开。
青白的月亮升上天空正中,芙柏还在甲板上悲伤地望着海水。平静的海上忽然涌起了浪,芙柏朝波浪看过去,她的父亲和姐姐们正向她游过来。
“父亲,姐姐……”她以为再也见不到的家人们,居然出现在她眼前了。
父亲说:“我的女儿,别怕,你不会死的。”他的父亲海王手里有一条锁链,他轻轻一拉,脖子上绕着锁链的银鱼尾女巫浮出海面。
“给她。”父亲对女巫说。
女巫立刻捧上一把匕首献给芙柏,“只要将刀刺进那位王子的心脏,他的血流在你的腿上,你的腿就会变回鱼尾,你也可以回到海里来了。”
父亲和姐姐们离开了,离开前,姐姐们央求她一定要回到海底。芙柏捧着匕首,双手颤抖,月光洒上匕首,那匕首雪亮冰凉。杀了他,她就能活下去,回到深海和家人在一起。杀了他,她就不会在明天化成泡沫,消散在空气里。
她爱他,可比起他,她更爱自己的生命,否则她就不会为了永恒的灵魂冒险来到陆地上。
她想起她读过的一首诗:
Can death be sleep, when life is but a dream,
And scenes of bliss pass as a phantom by?
The transient pleasures as a vision seem,
And yet we think the greatest pain's to die.
生,若是梦,那么死,可是睡眠?
幸福的场景可是如幻影逝去?
瞬间的欢乐消失如烟云过眼,
我们却认为死是最大的痛苦。
她知道,死亡不是睡眠,睡眠会有醒来的时候,而人鱼一旦死亡却不会再醒来了。在她心中,最大的痛苦,就是死亡,她从来不懂为什么会有人能够那样坦然地面对死亡。
既然有活下去的机会,谁会不抓住呢?
王子在甲板上找到了芙柏,他想和她说说话,往前迈两步又停下,望着她的背影不敢继续上前。他听见她在唱歌,歌声柔和纯净,像月下宁静通透的湖。奇怪的是,她的歌声让他感到熟悉,在某个潮湿寒冷的长夜,在他的梦中,他似乎听过这歌声。
在她身后呆立了很久之后,他悄悄转身离开了。照顾他的老仆人催他早点休息,他躺在床上,在快要睡着的时候,脑海里出现被他遗忘了的他生日那天在海上遇上暴风雨的情景。
他被海浪压进海水里,无助地下沉,海水的泡沫和船的碎片交替在他眼前漂过,然后,他看见月白的鱼尾和银色的长发,一双纤细的手臂将他从窒息的海水中带到岸上,还用木板为他挡雨。在雨声里,他听见动听的女声在唱歌,唱一首他从没听过的歌。当时他的意识并不清醒,那天清晨,当那位城主的女儿唤醒他时,他还以为那有月白鱼尾和银色长发的姑娘是他做的一个梦。
他猛然惊醒。原来真正在暴风雨里救了他的,不是城主的女儿,而是他爱的芙柏,他的月亮。记忆里的芙柏有鱼尾,她是老一辈讲述的故事里的人鱼,可那又怎样呢,现在她是可以在陆地上生活的人。他想立刻奔出去,拥抱她,告诉她他想起了一切,告诉她他不会娶别人,他会和她在一起。
可在他迈出房间时,他停住了,他想给芙柏一个惊喜。
他写了一封信,让人即刻送去给那位城主,他在信里写,只要那位城主答应取消婚礼,就能得到梦寐以求的东西。他相信那位城主会答应的。
明天,他会在宾客面前向芙柏求婚,与她共度一生。
他从船舱的窗口看着信使的小船远远驶去,满怀着期待回到床铺上,闭上眼,等待明天的到来。
在太阳即将升起时,芙柏握着匕首进了王子的房间。他躺在床上,呼吸均匀沉缓,眉梢还有喜悦。连梦中都有笑容,他梦到了什么,他那救了他的新娘吗?
是我救了你啊!芙柏难过地抚摸他的脸颊,轻轻说了一声对不起,颤抖着将刀尖刺进了他的心脏。
他在梦中皱起眉,痛苦地呻.吟两声,再也没了声息。他的血沾上她的腿,她的腿又成了月白的鱼尾。
“我的太阳,对不起。我爱你,我为你舍弃了鱼尾来到陆地,可一旦你和别人结婚,我就会死去。你是人类,有永恒的灵魂,而我一旦死去,就会化成泡沫。现在我要回到大海去了,愿你能在另一个世界幸福地生活。对不起,再见。”
她的眼泪滴在他流血的心上,太阳升起,蒸干了他的血和她的眼泪。
她从窗口跃出去,投入了泪水汇集成的大海。
破晓的海面风平浪静,海鸟从红日处来,展开双翅乘着海风飞过朝阳染红的海面,落在一艘大船上,一艘被鲜血染红的大船。
——The End
放飞瞎写不真善美不光伟正道德崩坏三观稀碎自私自利的暗黑小故事好快乐啊哈哈哈哈。
反正这边也不会有人看让我悄悄吐个狗胆包天大逆不道的槽,抗拒人心真实多面性复杂性一味强求光伟正自欺欺人掩耳盗铃粉饰太平的意识形态,真的,好生乏味。羊圈里的羊,猪场里的猪,驯顺而智昏昏,囚役而乐得焉,哦这令人绝望的无趣。指我自己,也指我自己。
扯远了,这个故事后面还有一章番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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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红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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