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狐盼兮》莫爱风

6、外公与玉佩

　　白柔觉得自己是在梦中，可是若是梦却也太过真实了点。她甚至可以闻到外公烹调出的她最爱的鱼香。酸酸香香有嚼劲儿的海鲶鱼只有外公才做得出这个味儿。她这是在外公外婆家里，阳台上的芦荟抽着3米多长的花茎，开着一串串的白蕊绿花。电视里是咿咿呀呀的京剧，外公最爱看了。死命捏了一下自己，好疼啊，那理论上来说就不是梦境了。白柔很自觉地坐到餐桌前的沙发上，开始怀疑人生。
　　门哗啦一下子被踢开，白柔吓得从沙发上跳了起来摆出了拳击手打不过对手是的专有防御姿势，顺便闭上了眼睛。可她预想之中被花海里阴魂不散怪风白骨所追逐的场景并没有出现。反而是熟悉的一声吼，“小兔崽子，傻站着干吗，就不会帮个忙吗？”是外公！
　　外公端着一盘子海鲶鱼，天神下凡一样出现在白柔面前，吹胡子瞪眼睛道“还不快帮我在桌子上到个地儿，没看见我举着盘子吗？”。反射弧比正常人长两圈的白柔这才反应过来，桌子上竟然都是她爱吃的菜肴。回过神来，发现她外公看不惯她磨磨蹭蹭的样子，自己技术地单手托盘同时另一只手同时挪开三个盘子，将海鲶鱼一放。然后给自己取了一瓶二锅头，一仰脖子就下去了半瓶。
　　白柔这才确定是她外公本人无疑，这份两口干瓶酒的嚣张霸气绝对是别人所模仿不来的。
　　直到这时，那一份因为本人反射弧实在太长而被忽略的悲伤化为满满的委屈，白柔鼻子一酸，那份在葬礼上被憋住的泪水，终于迟来地决堤。不过白柔抽了抽，又觉得有点不对啊。如果这里是现实，那葬礼啊实验室啊包括刚刚的古庙惊魂，都是是梦啦。那她还哭个屁啊。
　　没等她理清这个逻辑，外公已经看不惯。大喝一声“好好吃顿饭哭什么哭！”白柔觉得自己从小到大都没有这么委屈过，抽泣道“我梦见你死了”。按白柔对外公的了解，这句话绝对会点炸外公，接下来自己很可能被一酒瓶子敲个满头大包。意料之中的她的确被砸了一头包，但是理由却有那么一点出乎于意料之外，她外公对她大吼道“老子就是真的死了啊，你这孩子脑子秀逗了吗？”
　　白柔捂着头震惊了。然后恍然大悟道“我就说嘛，原来如此，我也死了啊”。这个认知一传达到她大脑，刚刚那一点稀薄的尊老观念顿时烟消云散。白柔拍案而起和她外公对吼道“我脑子就是被你总是敲敲敲敲坏的。大家都死了你搞什么饭菜啊，不该带我阴间一日游什么的吗？你这样搞这么温馨我怎么知道自己死了啊！”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端起整盘子海鲶鱼，坐在沙发上开始翘着二郎腿快速拈着鱼吃，一边吃一边嘟囔道“您牙不好，这我就帮您吃了啊。”外公没反应过来她这么无耻，双手保持着一个伸出去抓盘子的姿势，眼睁睁看着自己精心烹调的佳肴马上就要一条不剩了，简直痛心疾首。可家门不幸，白柔在吃字一诀上不知得了谁的真传，一边躲避外公抢盘子，一边继续拈着鱼吃，嘴上居然还有空说话“诶呀，老头不要这么抠门么，再说这鱼这么咸您吃多了容易高血压啊。不用谢我啦啦”。她外公仰天长叹实在是家门不幸啊。觉得硬的不行，于是心平气和地坐下准备实行怀柔政策。他一口抿了剩下的半瓶酒，顺便给自己又开了一瓶，摆出一个高深莫测的表情道“你脑子就是不好使和我没关系。谁说你死了啊。”
　　白柔觉得她外公不愧是姜还是老的辣，这个开头简直太震撼了。但是，白柔低下头看看盘中仅剩的三条鱼，呵呵一笑道“您逗我啊，您死了我没死，我还能吃您做的鱼？这是您的计策吧，希望我把鱼还回去？就这么希望我把鱼还回去？我帮您吃掉是为您好...”外公眉脚直跳，看着她伸出罪恶的手捻起鱼尾，终于按捺不住，不再卖关子，收起神色拿出一个红盒子郑重道“死丫头，你看看这个是什么？”白柔尤觉得有诈，想当初外公为了多喝一口酒和外婆斗智斗勇那花招简直层出不穷。敌人很狡猾，我方需谨慎。她像绑票一样拈着鱼尾，好奇望去。红色的盒子里，是外公的宝贝——发黄的周易破书。她失望地嗟了一声“又是这个破书”，跳回沙发上翘起二郎腿，拈鱼张嘴就准备撕票。
　　外公见状不好，却不慌乱，颇有大将之风沉声道“且慢，我知道你看不上这书的好。但今天让你看的不是这个破书，不，古书。而是这个”外公变戏法似的翻开盒子的夹层，小心翼翼拿出了个古旧的小小锦盒，白柔好奇之下就要用她油乎乎的手去碰，被她外公敏捷地躲开。嫌恶地看了一眼她和海鲶鱼一个味儿的手指，外公用眼神示意白柔乖乖看着。然后慢慢地打开锦盒，内衬很久以前大概是明黄色的，现在却有些像是枯叶，却把之上那枚光华内敛的玉佩衬得更加莹润。白柔不由得放下手中一直抓着不放的盘子，向前凑去，想看得更加清晰一点。说时迟那时快，手中的盘子就不见了。外公笑眯眯地一口小酒一口鱼，不忘对她挤眉道“先把手洗了再碰”。
　　白柔很有修养的不和这老小孩一般见识，等他吃下一条鱼了才贱贱道，“这三条鱼每条我都舔了。”留下身后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得意洋洋地去洗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