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深山老嬷嬷

6、佑沁（一）

　　我是家中的长女，我有两个妹妹，佑汐和佑芷。
　　我们家是那种很普通的家庭，爸爸是公司职员，妈妈是家庭主妇，爸妈有点溺爱孩子，用句通俗的话来讲就是亏什么不会亏孩子，虽然家境一般般，女孩子想要的小首饰、布娃娃之类是从来不会少了我的。我经常被妈妈打扮得漂漂亮亮在亲戚家走动，这时候，总会听到别人说；“哎呀，沁沁长得真好看！”“越大越漂亮了呀。”
　　然后，我开始有意识的做好每一件事……
　　背唐诗、练字、学跳舞，偶尔帮妈妈做家务，然后就可以听到别人对妈妈说：“你们家的沁沁多好啊，如果来当我女儿给我什么都不换！”
　　这时候，妈妈会很高兴，我也会很开心。
　　在我五岁的时候，小汐出生了。
　　小汐是个很乖的孩子。
　　她在妈妈的肚子里多待了两周，刚开始妈妈一点也不担心，时间长了她开始紧张，心想不会有问题吧，就这样想着，肚子一阵抽痛，大家手忙脚乱的开始准备，没想到还没到产房，小汐就生下来了。
　　妈妈抱着婴儿，虽然有点虚弱，但精神好得很，她说：“生沁沁的时候疼了两个小时呢，没想到这次……一定是小汐心疼妈妈，所以赶紧出来了。”她笑了，满眼欣慰地看着小婴儿，很慈爱的样子。
　　从那时起，我就开始讨厌小汐。
　　从她出生后，爸爸妈妈的注意力就全部放在她身上，一天到晚，他们就围在小汐身边忙这忙那。帮我梳头的时候，妈妈心不在焉的把我的辫子梳得扁塌塌的。
　　我走近婴儿床，看着小宝宝，她的眼睛小小的，头发稀疏，肉肉的，长得一点也不好看，我看过自己以前的照片，比她漂亮多了，这样想着，我心里好受了些。
　　就在这时，她毫无预兆的大声啼哭起来。
　　我有点不知所措，呆呆地看着她，过了一会儿，她还在哭，是那种嘶声力竭地哭，让人听得难受。
　　烦死了，我皱紧眉头，决定不理她，跑到书桌旁，埋头练字。
　　听到了哭声，妈妈打开门，赶紧上前抱起小婴儿，扭过头来对我着急地说到：“怎么搞的沁沁，不会哄哄小汐吗？”
　　这是妈妈第一次责怪我。
　　我越发怨恨小汐，但心里也敲响了警钟。
　　我开始用心照顾小汐，扮演好姐姐的角色，装奶粉、穿衣服、盖被子……小汐出生后开销变大，妈妈也不得不开始出去工作，奶奶有时也会来帮忙照看小汐，但大多数时间，家里都只剩我和保姆，虽然那时我才五岁，但在照顾小汐、陪她玩耍这些方面，我的作用确实很大。爸爸妈妈总是用欣慰的眼神看着我：“要是没有沁沁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隔壁的人家看见总是我带着小汐也总是赞赏不已。
　　我心里美滋滋的，越发对小汐照顾得无微不至。
　　妈妈外出工作后也没有什么时间照看小汐了，说起来小汐在幼年时期根本没有多少时间和爸爸妈妈相处，那时他们两人忙得天昏地暗的，倒是和我这个姐姐一直在一起。两年后，小芷出生了，爸爸妈妈又把注意力放在三妹身上，对无甚突出的小汐自然更无暇顾及了。
　　我心底隐藏的小小怨恨也在不知不觉中慢慢消散了。
　　那天她圆溜溜的眼睛盯着我，用那好像随时保持惊讶的眼神，小手试探地摸向我的脸，轻轻划过，然后，就着口水软软地吐出“唧唧，唧唧”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会说的第一个词居然是姐姐呢！
　　时间飞速的流逝，我上了高中，是省市重点学校。
　　我依然努力，不管什么事都争取做到最好，但是态度谦和有礼，从来不会拒绝别人的求助。所以尽管很突出，也没有招人怨恨。爸爸妈妈提到我就合不拢嘴。
　　我有留意我的两个妹妹，三妹小巧可爱，灵活好动，家里人很宠她。她的脑袋很聪明，我要保持好成绩总得刻苦努力，但小芷显得游刃有余，成绩总是名列前茅。
　　总会有这样的人。
　　相较起来，小汐就普通多了，不管从什么方面讲。
　　学习成绩、相貌、性格……
　　其实内心深处，两个妹妹，我是更偏向小汐的。
　　小汐跟我在一起时间比较长，更是我照顾长大的。她身上有我在意的东西，和小汐在一起的时间长，我看得更清楚。
　　她有时候很安静，可以望向窗口发呆上几个小时。
　　别的时候她总是一幅乖巧的样子，笑起来很好看。
　　她就像一个普通的女生，聊天、打闹、学习，有两个好朋友，一起上学、一起放学。一切都很平常，但我总感觉有什么不对劲。
　　说不上来。
　　因为小时候有过那段经历，又因为我和小芷似乎太突出而让小汐受到忽视，我对小汐的感情总是很复杂，既可怜又愧疚，总是赎罪般的对她好。但有时候又忍不住暗暗想：对于我和三妹，她会不会有嫉妒或怨恨呢？
　　小汐的生日在五月，那一年小汐十五岁，家里先后庆祝了我和小芷的生日，到了小汐生日那天，家里人却碰巧都忘了，临睡前我突然想起，愧疚如潮水般涌那个上心头，我急忙说：“出去帮你买个蛋糕吧！”小汐的声音很轻快，听不出阴霾“急什么，大家都睡了，明天再补过就行了”晚上我辗转反侧，到大半夜才睡着。
　　第二天我对爸爸妈妈说了，他们都很内疚，急忙向小汐解释，小汐还是笑笑，很坦然：“今天可别忘喽！”
　　晚上我们帮她补过了生日。
　　我仍然留心看小汐的表情，她没有什么不对劲的，但我不相信。十五岁的少女，正是自我意识强烈的时候，受得了这样的忽视吗？
　　小汐是真的不在乎还是隐藏得深呢？
　　后来偶然的一次机会，我看到了，佐木靠在树上抬头望天，小汐在旁边支着头看佐木。
　　那眼神，我永远记得。
　　从来没有看过这样的小汐，这样的眼神，好像要把人看到心里去一般。
　　我才明白，原来她从来没有走出来，也不轻易放别人进去。
　　一直以来，她都只在自己的世界静静地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