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与天争是2B》翠寒烟

5、四

　　第四章

　　主人已醒，太上忘情必不能吃里扒外，再帮炎轻离避开禁制。炎轻离十分焦躁，挪至一架子玉简后，期盼重华看不到他。

　　炎轻离喂重华服下的丹药乃云衡真人所予，用途便是有朝一日真人不在身边，还能有人替白轻语压制魔性。说到底，丹药为辅，对重华有效，对真正修炼魔功的人却无太大作用。炎轻离认出伤及重华之人与白轻语修炼同一种魔功，否则仅以筑基境修为，炎轻离哪敢靠近重华半步，更别提替他祛除魔气。

　　重华闭目运气，玉臻净炁游走全身涤荡秽俗，一个大周天后，他睁开眼睛，双目清兮，波澜无兴。刚才炎轻离所做之事，他已清楚，甚至后来对方诸多“恶行”，他亦了然。重华起身，祭出太上忘情，清辉闪过，劈开炎轻离面前那一架子玉简。哗啦啦，玉简化作碎片，浇头砸下。

　　炎轻离本质近两百岁，还是被十八岁的重华吓得哆嗦了一下。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何况他此刻只是筑基境？“师兄……”炎轻离伪作怯怯，凤瞳湿润，身子往墙角缩去。

　　重华眼睛眯起，双眉斜飞入鬓，太上忘情直抵炎轻离胸口。“丹药哪来的？”他冷冷地问。

　　丹药？丹药是未来万殊宗宗主给的，只是这话不足为外人道，且说了麻烦，必不能说。

　　“丹药是师尊给的，师尊还给了我好些宝贝。”炎轻离抬手，露出白皙的手腕，他想以重华为人，定不会搜查七宝璎珞。

　　果然，重华瞧见七宝璎珞，只略略皱眉，再无它话。

　　本来嘛，鸿蒙真人既为万殊宗宗主，炼器、炼丹自不在话下。只要把以后拿出的宝贝全算在鸿蒙真人头上，重华定然不会疑心。当然那种太过逆天的宝贝还是算了，做多错多，易露马脚。鸿蒙真人受困金华仙源八年，仙源乃当世不二秘境，出的宝贝闻所未闻，就说金华仙源里得到，也是不错。

　　“师兄？”炎轻离抿住薄唇，望着一脸冷峻的重华。他好歹救了他，不是说翻脸便翻脸，这等恩将仇报？就算，就算他不喜被男子亲，亲与命，孰轻孰重，应该分得清吧。

　　重华站在那里，俊美肃然，生人勿近。

　　炎轻离郁卒，暗自思付对方若真要砍了他，他就祭出瑶光和七宝璎珞内一众法器，跟他拼个你死我活，或者爬过去抱住他的大腿，说他无情无义无理取闹。相比起来，选择第二种方法的存活率也许更高？

　　重华瞥了眼炎轻离的两瓣薄唇，因纠缠许久，此刻嫣红滋润，水光莹莹，在那薄唇后还藏着令人憎恶的粉舌，回想那时情景，几乎叫他起了欲念，也许，应该将这讨厌的舌头斩下来……炎轻离要知道重华这么想，一定后悔救了他。不过重华想归想，倒没有斩下炎轻离的舌头，毕竟炎轻离救了他，还是他的师弟。

　　重华收起太上忘情，炎轻离长舒一口气。不久，重华又冷冷盯着炎轻离，问道：“你如何进来的？”

　　“我听到叮的一声，好像有人在脑袋里说，师兄你有危险，就顺着指引进来了。”这一点若不说真话，炎轻离怕是不好解释。“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只道师兄危难，便赶过来了。”炎轻离眼神巴巴地看着重华，就差在脸上写“师兄我没说谎”，以及“你一定要相信我”。

　　重华略一愣怔，神魂里太上忘情发出叮响，仿若正附和炎轻离。

　　太上忘情？

　　剑有灵，能自寻英主，亦能救主于水火。难道这把宝剑感应到主人受劫，故私自替他寻来帮手？找谁不好，找这个没本事的师弟。重华脸色相当难看。可就是这个没本事，并跟他利益相关的师弟救了他，换做其他人，兴许没赶过来，他就被迫入了魔。再者，他刚才魔气萦绕，叫人看见必起谣言，现下正是多事之秋，还是少生事端为妙。于是无论怎么瞧，太上忘情都做出了英明的决断，只是碍于重华对炎轻离的不待见，不愿承认罢了。

　　重华很膈应，他以神魂养护的太上忘情居然进入了炎轻离的识海。

　　“师兄，我不会将刚才的事情说出去。”炎轻离缩在墙角保证，“我也不会将你身上有魔气……”

　　“闭嘴。”重华冷冷地打断他。

　　只一个大周天，重华必不能将所有魔气驱逐出身，他应该受了极重的伤，难为他能坚持回万殊宗并在鸿玄真人及其弟子面前不露出一丝疲态。以玉臻净炁压制魔气，根本是一件很痛苦的事，这点没人比炎轻离更清楚。到底是何人有本事伤了重华，而这人与白轻语修炼同样的魔功，简直就是噩耗。

　　重华转身于蒲团上坐下，过了会儿，伸出五根修长的手指，淡淡对炎轻离道：“丹药。”

　　炎轻离眨了眨眼睛，屁颠颠跑过去，将云衡真人给的丹药放进重华掌心。看来，重华并未有将炎轻离扔出自己房间的打算，他瞥了炎轻离一眼，炎轻离识相地退回墙角，重华吞了一颗丹药，闭眼打坐。

　　这一打坐，便是两日两夜，炎轻离困在重华身边，闲得快长草。没办法，他只好看玉简，玉简内容枯燥，他不是好学之人，自是看不下去。第三日清晨，他拖了个蒲团，趴在架子后面偷偷观察重华的眉眼，他这师兄明明生了一副好皮相，却冷峻如冰，真是浪费啊。

　　重华睁开眼睛，神识一扫便瞧见炎轻离用怜悯的眼神看着他，当下脸色暗沉，吓得炎轻离直往后躲。不过很快，炎轻离就发现重华的郁气不是来源于他，而是来源于……对方忽然修为被封。

　　修为被封意味着什么？金丹境一朝跌回炼气境，随便谁都能捏死他，包括炎轻离。

　　重华修为被封，明日归葬大典怎么办？炎轻离想起外面那群虎视眈眈的人，不由一个头两个大。他不觉得重华倒了自己会好过，他与重华现下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唇亡齿寒。

　　“师兄，你怎么了？”见重华半天不作声，炎轻离硬着头皮问。

　　重华修为被封，定与受魔气所染有关。炎轻离毕竟本质是大乘境，该知晓的皆知晓。魔气未曾驱逐出身子，为护元丹不受染指，玉臻净炁封闭丹田，等于封住一身修为，落入凡人阶层。这怎叫重华不郁闷？另外，若被鸿玄真人得知重华如今等同废人，说不定会逼他交出太上忘情，又因魔气萦身，说不定还会污蔑他为魔修。至于太上忘情，修为被封，神魂强大，并不妨碍继续养护宝剑。相反，太上忘情镇住神魂，重华才更不易受魔气诱使，做出什么违背本心的事。

　　炎轻离陡然觉得压力很大，他一个筑基境，自保艰辛，还要加一个落难师兄，这不是将他往死里逼。

　　重华毫无应答。

　　“能不能穿回去呀。”炎轻离拧眉低语，“哪怕条件是带上这座冰山，本座也是愿意的。”

　　重华现下为炼气一层，自然听不见炎轻离暗自嘀咕什么，他不言不语，微阖双目，魂游天外。

　　过了一会儿，炎轻离又道：“师兄，禁制破了。”

　　重华炼气一层，金丹境设下的禁制当然消失不见。炎轻离心中暗叹，抬手布下禁制，虽说筑基境的禁制在万殊宗内不值一提，可总归聊胜于无。不过思来想去，这禁制太过简陋，不得心安，遂从七宝璎珞中取出一张符篆，拍到地上，起了一个防御阵。接着，他露出惯有的怯怯表情，一双凤瞳似乎要滴出水来，轻声道：“金华仙源处处危机四伏，师尊怕我出事，给了我好些起阵符篆。”

　　重华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师兄……”其实炎轻离现下挺想问，你到底哪里看本座不顺眼？都已经这样了，你还敢看本座不顺眼！

　　炎轻离其人，若真成长于金华仙源，受鸿蒙真人亲自教导，又天赋冰灵根，想必不是什么弱者。虽然他才筑基境，可他只有十三岁，万殊宗内百年筑基者不乏其人，大部分八十岁以上筑基，除了几个亲传弟子与重华自己，谁也比不过炎轻离。如今看他的手笔，便知鸿蒙真人相当器重他。然而这不过是表象，真相是，炎轻离乃万殊宗最后一任宗主，接受玉臻宫某处传承，已是大乘境初期，手腕上七宝璎珞装满万殊宗历年搜集的宝贝，是一座移动的藏宝库。此刻重华眼中的炎轻离正是前者，而后者需到很久后方才知晓。

　　重华收回目光，面庞冷漠寡白，垂下眼睫，无尽肃杀。片刻后，他由纳宝袋中取出一粒丹药，抵素日两、三粒大小，异香扑鼻。

　　炎轻离一愣，眼神落到重华俊美无俦的脸上，下一刻，他似乎忘记重华不喜自己，大力扑上前来，抓住重华冰凉的大手，冷然叱道：“不可！你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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