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顾倾城》樱语未希

9、玖、天瑶山

　　醉仙楼的雅间中，一张红木圆桌摆在窗边，她坐在慕景轩和离双的中间，季凌昱在她对面。只是多了一个人而已，江湖民间也没什么要紧，于是离双依然同桌吃饭。老板刚刚已过来客套过，她答应饭后再弹一曲，他这才满意地离开，吩咐端上店里的特色菜。
　　“不知慕公子一行接下来要去哪里？”季凌昱率先问道。
　　慕景轩看了看她，她冲他笑笑，示意但说无妨。
　　“不瞒玉公子，霏儿要去天瑶山拜访一位朋友，我和离双随她一同前往。”
　　“哦，许姑娘这位朋友是苍梧人？”
　　“正是。”她回答。
　　慕景轩接话问道：“玉公子接下来又有何打算？”
　　“我这次出来本意就是四处看看，接下来可能会去曜国，到沧州拜访一位故人。”
　　“这还真是巧，我们去过天瑶山后也会去沧州，不知有没有缘再碰面。”慕景轩道。
　　“缘分这种东西不可言说，既然我们今日相见，不是更应该珍惜现在？”她笑道，说着还轻举起酒杯。
　　“霏儿，你不可以喝酒。”慕景轩在一旁轻声提醒，心想若是被慕景寒知道了，一定会罚他照顾不周。
　　“许姑娘身体不适？”季凌昱闻言关切地问道。
　　“玉公子有所不知，霏儿前阵子为贼人所伤，身体还没完全恢复。”慕景轩替她答道。
　　“是这样。那许姑娘还应以身体为重，注意不要落下什么病根才好，”季凌昱说着，站起身很自然地接过她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然后笑言，“如此便由玉某代劳好了。”
　　她有些愣，看着他脸上温和的笑容，虽是僭越之举，倒能看出他的真诚。
　　“多谢玉公子关心。”她轻声道谢。
　　慕景轩在一旁看着，心中大叫不好。霏儿的脸还没变回去就能达到如此效果，她若真有过人美貌，岂不是要祸国殃民了！
　　一顿饭，掺杂着慕景轩的担忧和季凌昱的笑容，她倒是平静如常，只是胃口不好，吃得并不多，多数时候都在和季凌昱聊天。他懂得很多，不知为什么，她想起慕景寒，心像被谁握紧了一样，有些难受。
　　中途季凌昱出去过一次，分别时，那个叫乔彬的中年男子递过一包点心。
　　“玉某见许姑娘刚刚没怎么吃东西，自作主张买了些宁州特色的点心，胃口不好也应多吃些才是，这样身子才能尽快恢复。”
　　她看着季凌昱，嘴角慢慢漾起笑容，让离双接了那包点心。
　　“多谢玉公子。希望沧州有缘还能再相见。”
　　“希望。三位保重。”季凌昱说完，转身带乔彬离开了。
　　分别后，乔彬这才有机会与季凌昱单独说话。
　　“三殿下看样子很欣赏那位许姑娘。”乔彬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波澜不惊。
　　“你觉得她如何？”回想着她，季凌昱脸上又浮现一丝笑意。
　　“知书达理，见识不俗，琴艺更是少有人能比，不像普通人家的姑娘。而且，她和七殿下在一起…”
　　“是啊，她是怎么认识七弟的…”季凌昱沉思道。
　　慕景轩依然是赶车，她嫌车里有些闷，出来坐在慕景轩身边。
　　吃着季凌昱送的点心，想到他温和的笑容，她接着就不由自主地想到慕景寒，不知何时，她的心似乎已经被他搅乱了。
　　慕景轩看着她发呆的样子，也不知能说什么。
　　“霏儿，”他想了又想，“回里面去吧，吹着风吃东西不好。”
　　“阿轩…”她轻叫了声。
　　“恩？”
　　她却沉默，欲言又止。
　　“没什么，我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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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入天瑶山的范围，周围景色一洗凡尘的喧嚣，芳草缤纷，林木高耸，满眼可见粉红盛开的桃花，郁郁纷纷，静婉可人。沉浸在自然的怀抱中，唯闻鸟语，不闻人声，俗世的浮躁也莫名地消退了去。
　　“好一片世外桃源。”慕景轩不禁赞道。
　　离双第一次见到此等景色，从车窗向外不停张望。而她看着，忆起上一次来已是五年前的事，花开依旧，物是人非，唏嘘之感难以言喻。
　　没走多远，马车就被人拦下，出现的是三个粗布衣裳的年轻男子。
　　“阁下进入天瑶山，不知有何贵干？”为首那人抱拳说道。
　　“我们来找人，劳烦大哥通报一声。”她下了车走上前，将一直贴身带着的项链取出来，项链坠是一枚银色的戒指，有一定宽度，上面刻着不知名的花纹。
　　为首的年轻男子看到那戒指，神色立变，示意另两人让开路。
　　“冒犯了，我这就派人去通报，三位请先随我来。”
　　“多谢大哥，麻烦去请落影过来，就说清岚故人求见。”
　　年轻男子点点头，一挥手，旁边一个年轻男子施展轻功向山上而去，步伐轻松，速度极快。慕景轩看着，暗叹苍梧果然名不虚传。
　　为首的年轻男子将三人带到山脚下一众木屋前。慕景轩发现，那些桃树实际是布阵之用，刚才他们若没被拦下来，就闯入了阵里。苍梧的阵不同于其他，如果没人领着，倒真不易破解。
　　再看那些木屋，选材用心，制作精良，傍山而立，伴花而栖，真是隐居的好处所。年轻男子又将三人引进其中一间。
　　“请三位在这里歇息片刻。”他说完就出去了，过了一会儿，有人进来奉茶。
　　慕景轩喝了一口，竟与她泡的有些相似。想起她说过她的茶艺是娘亲教的，一个念头闪过脑中。
　　“霏儿，你娘莫非是苍梧人？”
　　她听了，笑而不答。这时，刚才的年轻男子又进来，说落影到了，只让她过去见他。
　　她看着慕景轩有些不放心的样子，知道他是真的关心自己，嘴角的弧度轻轻扬起。
　　“阿轩，我一个人去，不用担心。我…也许不能很快回来，他们会安排你们的吃住。”
　　“不能很快回来是什么意思？”慕景轩听到就急了，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太对。
　　“答应我，不管几天，就在这里等我，好么？我会好好的回来的，相信我。”她却这样回答。
　　慕景轩看着她的眼睛，里面好像有一丝决绝，还有一丝乞求。他不知道她要去做什么，但是他不忍心拒绝。
　　沉默良久。
　　“好，我答应你。”
　　她又过去拉住离双的手：“离双，我不在的时候你就照顾好自己，也照顾好二少爷。”慕氏商号的下人都称慕景轩“二少爷”。
　　“离双知道。小姐．．．你要平安回来。”离双也察觉到异常，担心道。
　　她笑笑，转身出门。
　　另一间屋子里，一个身着黑衣的俊朗男子扶剑站在桌旁，他看上去也就二十多岁，削瘦挺拔，气息冰冷而内敛。
　　她走进去，看着男子的脸，轻声说：“这个样子可还认得出我来，落影？”
　　落影打量了她一阵，又见她拿出的项链，突然难以置信道：“公主？”
　　“落影，好久不见。当年清岚阁里你教我的剑法我都还记得，只可惜现在不能舞给你看。”
　　落影立刻单膝跪地：“属下见过公主。”
　　“好了快起来，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哪里用得着这些礼数，”她露出一贯的笑容，眼中却暖意微凉，“我就知道你肯定会信我，这才让人上山找你。”
　　落影依言起身，话里满是关切之意：“公主，两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主上她…”
　　“母后…两年前就过世了…说来话长，你先带我上山，具体的之后再告诉你们。”
　　“公主，你是要…”
　　“我要见长老，继承圣女之位。”她平静地说。
　　慕景轩足足在山下等了五天。
　　开始时离双还会劝劝他，后来连离双自己都担心得说不出安慰的话来，于是两人一起心急如焚。
　　五天的时间实际并不长，但她走的时候说的话和表现出的态度，不知为何给人一种慷慨赴死交代遗言的感觉，怎么能教人不乱想？
　　不怪她要这样，苍梧的圣女是通过星象占卜选出，但必须是在其上一任圣女还活着的时候进行。占卜时需要经过净化的现任圣女站上祭坛，长老们再观星象，找出继承人。
　　而所谓净化，是圣女继任的必经仪式，即在寒凝池中浸泡一个时辰，改善体质。多数人都听说过天瑶山上的寒凝池，其被称为万水之源，传说是冰灵仙子的眼泪幻化而成，纯净澄澈，但冰冷刺骨。苍梧内功心法特殊，这才受得了长时间浸在其中，若是换成普通人，恐怕会被活活冻死。
　　她当年就是星象占卜选出的继承人，两年前本是要来受净化之礼，没想到半路遇袭，她还没有继承圣女之位，母后却已过世。现在她身中奇毒，生死还要看天命，只能趁着现在先继承圣女之位，以选出继承人，延续苍梧的圣女一脉。自己也下落不明了两年，长老们只怕要急疯了，只希望下一任圣女已经出生了。
　　从落影答应带她上山，她就不再担心身份会被怀疑，因为如果不是被选中的圣女，站上祭坛会受到天象之罚，她不必恢复容貌，这就是最好的证明。她担心的是，自己现在没有内力，要怎么挺过净化之礼。正是因为没有把握，她走时才会有那样的表现。
　　第六天傍晚，她终于回来了。
　　慕景轩和离双左看右看，除了脸色有些苍白，她似乎没什么异样。只有她知道，那天多亏大长老破例，允许落影、翩然几人随她进入寒凝池输内力护她，否则她已死在天瑶山上。只是这样一折腾，戚璇毒发可能又要早上几日，所以她用苍梧的秘药补了补寒气未消的身子，做完该做的事，就急忙下了山。
　　连苍梧都解不了戚璇毒，她苦笑，终究还是要依靠慕景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