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顾倾城》樱语未希

75、柒拾伍、景家

　　倒是国公夫人说：“彻儿怎么这个时候来了，还真是巧啊。”
　　景国公却接道：“应该是听说公主来了吧。我想公主与彻儿，早就认识了吧。”
　　景国公说完，转头看向她，明显是在等她说些什么，国公夫人也并不糊涂，这一句话就听出了门道，脸上却没任何表现，还是那样笑眯眯地看着她。
　　她在众人的等待中，缓缓回答：“正是，倾儿与彻王殿下于江湖相识，至今仍有私交。”
　　这个私交的意义可以有太多了，她这话一出，除了景国公和景怀峥，其他人都有些惊讶。花厅中此时并无下人，青茵也被遣去别处休息，尽管如此，在场的这么多人，无论谁把这句话传出去，都会成为她的把柄。可她还是说了，而且唇边带着笑，说得这么云淡风轻，不知是出于信任，还是根本不在乎这句话的后果。
　　季凌彻适时地走进花厅，景国公又对他说：“你来得正好，我们刚提到你呢。”
　　季凌彻一边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一边回道：“哦？提到我什么？”
　　“公主说你们早便相识，可有此事啊？”
　　季凌彻看了她一眼，回答：“不错，来洛安前倾儿身上所中之毒还是我帮她解的。”
　　他的这个称呼太明显，景国公已然明白了他们二人的意思。
　　特意把他们两个放到一起来说，不就是心中存疑吗？这洛安城里怀疑他们有私情的又不止一个两个，只是，对别人不能承认，难道对一心维护的，久来交好的景家人也不能吗？信任是一码事，胆识又是另一码事，那一句“仍有私交”，一句“倾儿”，不就都说清楚了吗？
　　国公夫人转首看她，就见她神色淡淡地安坐着，脸上带着浅浅的笑，笑里只有从容和沉稳。国公夫人眼神中像是闪过一丝赞赏，又恢复了满脸慈祥的笑，旁边景国公意味深长的声音响起：“原来如此，看来彻儿与公主还真是有缘分。”
　　对于景诗宁和景怀旭来说，他们只觉得自己是听到了绝不可出去乱说的事情，而这两方话里的意思，他们却一时没有细想。
　　她接着景国公的话道：“这不也是倾儿与景国公府的缘分吗？之前哥哥叮嘱我，在洛安一定要来拜访国公爷，顾景两家为世交，祖母与国公夫人又是昔日密友，倾儿过来走动于情于理都是应该的。”
　　“不错不错，”景国公赞同道，“顾景两家的交情已经几十年了，老朽与公主的祖父也是旧识，说起来，若不是顾家此前两代都没有女儿，也许我们现在已经是亲家了。”
　　“国公爷说笑了，婚姻大事，本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世家大族中，往往还要凭权依势，洞察时局，方能定得一门好姻缘，哪里有那么容易？”
　　景国公抚髯而笑：“公主说得有理。”
　　“倾儿妄言，国公爷见笑了。”
　　景国公那说的基本就是句客套话，难道结亲还一定要顾家的女儿嫁过来？就算是暗示她．．．她也说了，哪有那么容易．．．
　　这时国公夫人发话道：“人呀到底是年纪大了，坐久了这腿就酸，湘如啊，你和文萱还有宁儿陪我回屋休息吧。”湘如和文萱是大夫人二夫人的闺名。国公夫人叫走了家里的女眷，明摆着是看出话题转移了，要让她和景国公等谈事情。
　　其余人都会意，等互相告辞后国公夫人走了，她对景国公直言道：“倾儿来访的目的，正如方才所说，顾景世交，礼尚往来，只因此前倾儿身份不妥，才一直没有来拜访。”
　　景国公点头道：“公主所说的老朽明白。你现在是陛下亲封的公主，自然走到哪里都代表着郗国，想到我景家来也没那些顾虑。”
　　“是啊，若没有这道圣旨，怕是人们也摸不清陛下的意思。”她轻声说。
　　“有了这道圣旨，人们也依然在猜陛下的意思啊，”景国公却道，“说起来，老朽还有句话想问公主。”
　　她看向景国公，等着他的下文，后者继续道：“公主此来若是代表苍梧，可有什么要说的？”
　　她看了眼季凌彻，缓缓笑道：“苍梧拥护郗帝，不涉党争，除非．．．”
　　她停顿了一下，景国公没急，倒是景怀旭不禁问道：“除非？”
　　“除非有一方有违为政之道、为君之义。”
　　“换言之，判断的标准还是在公主手中的，不是吗？”景怀峥说道。
　　她立即便回：“不错，二公子觉得如此不好吗？”这么任性的话，偏巧她答得理所当然，说得一脸无辜。
　　景怀峥一时竟无话可说，只得回道：“不敢。”
　　“总之，倾儿相信景国公府，相信五殿下，倾儿言止于此。”
　　景国公严肃的脸上又现出点笑意：“老朽也不是第一次和苍梧打交道，苍梧重视的那些君政道义老朽略有所知，”景国公顿了顿，“公主方才所说彻儿可是早都知道了？”
　　“是，我和倾儿谈过这些事，外祖父不用担心。”季凌彻这才说话。
　　景国公摇摇头：“你有打算，我也管不了，罢了罢了，今天和公主一番对话我心里也有个数，彻儿，你陪公主在府里转转吧。”
　　季凌彻应下，景国公便自顾自离开了。景怀旭对于这一系列对话的深刻内涵并没有完全理解，拉住景怀峥请教，季凌彻依言带着她在府里散起步来。
　　景国公府很大，整体风格以庄重为主，园林楼阁的制式维持了赐下时的设计，只在后来有少许的修缮，所以现在看来有种精致的古朴感。
　　“感觉如何？”季凌彻边走边问她。
　　“我想说的都告诉国公爷了，这下子算是了了桩心事了。”
　　“外祖父本就是你说的意思，你们谈起来自是无碍。”
　　他说的她自然也知道，景家与顾家的愚忠绝不是妄传，只要她与景家都恪守此心，至少，他们不会兵刃相向。至于其他的，只能到时候再行商议了。
　　“他们问起我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季凌彻又问。
　　“我说我与五殿下于江湖相识，至今仍有私交。够明显了吧？”
　　季凌彻突然停下，侧首看着她道：“没想到啊，这话你居然都敢说。”
　　她一听他就是在调侃自己，就扬首回道：“要不是你对我说过这家里人哪些可信，我哪敢乱说？还不是相信你？再说你不也是，一听就明白了，还直接那么叫我。”
　　“这样省得他们再猜来猜去的，岂不好？”
　　“确实．．．”她垂下眼，又慢慢向前走着，叹口气道，“只可惜，未来没有定数．．．”
　　季凌彻伸手将她轻揽到身侧，陪她缓步向前，一边说：“事在人为，且行且看吧，倾儿，我们说好的．．．”
　　“我知道，我以后少说这样的话就是了。”她仰头对他笑了一下，余光却似是看到前面有个人，她和季凌彻同时转首，就见景诗宁怔在那儿。
　　怪就怪他们正好走到一处假山的后面，巧就巧在两人正好是相拥而立相视而笑的姿势，这位久居闺阁的景小姐见此情景会吓到也不奇怪。
　　她急忙推了他一下，柔声笑道：“景小姐．．．”然后就不知该说什么。
　　旁边季凌彻被她推了一下居然没有动，而是无限坦然地叫了一声：“表妹。”
　　景诗宁像是暗自平静了一下，然后才低着眼很是尴尬地说：“诗宁打扰到表哥和公主了，我这就离开。”说完，也一直没抬眼，就这样急急走了。
　　她捶他道：“你说怎么每次都能被人看见！”
　　季凌彻不以为然：“看见什么？我们又没做什么。”
　　她恨铁不成钢：“你还想做什么？”
　　季凌彻笑：“比如．．．”说着作势要把她按到假山旁。
　　她急忙警告道：“你不准乱来！怎么到哪儿都不收敛．．．”
　　季凌彻收了手，却依然带着笑意道：“来日方长，我以后定会按照倾儿说的，不在、别的地方、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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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凌彻陪她从景家告辞的时候晌午刚过，眼见着已经入了秋，日头正盛的时候却也还燥热，避过了那个时间，他陪着她一起坐了马车。
　　“她知道你的身份了？”季凌彻先开口。
　　她摇摇头，才说：“他们只告诉她是我托付的，是，落月楼里她认识的我．．．”
　　季凌彻没再说话，马车出了内城，向南一路到了一个不起眼的宅院，她出了车厢，看向木门掩映后的小院，说不上是安心还是沉重，季凌彻适时地伸手到她面前，示意扶她下车。
　　她亲自上前，刚敲了一下，里面就有人来应门道：“谁啊？”
　　“冉昕。”她在外回答。
　　院门被轻轻打开，里面是个清秀的年轻女子，看到她还不及说话又看到了她旁边的季凌彻，当即请几人进去，一边轻声说：“莫语见过五殿下，见过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