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九年前初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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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寞语抱膝坐在田埂上，望着眼前这片云雾缭绕的金鳞山，微微有些失神，思绪渐渐拉回到了九年前。
当年，白寞语与流简便是在这金鳞山中相遇。
那日天气极为糟糕，瓢泼的大雨像是要将覆盖的泥土都冲刷掉，山洞外，是呼啸而过的阵阵寒风，以及一道道电闪雷鸣，如张牙舞爪的魔鬼发出的一声声嘶吼。躲在山洞里的小寞语心惊胆战，她捂着耳朵，紧闭双眼，不敢看外面一眼，今天是她娘亲去世的日子，她伤心不已，不敢待在挂满白幡一片萧索惨淡的及乐舞坊，于是背着凤姨悄悄躲进了金鳞山中，她的娘亲白欣雅就葬在这金鳞山一沃土地里，她想来陪陪娘亲，娘亲不在，她有点害怕，也有点寂寞。
可是她才来没多久乌云便笼罩在金鳞山上空，四周阴沉沉一片，树枝摇颤间，一道惊雷从头而降，正趴在坟头上的小寞语吓得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娘亲，呜呜~~娘亲你在哪里？寞语好怕怕，呜呜呜~~~娘亲你是不要寞语了吗？”
紧接着又是几道紫光伴着雷声劈下，恰巧落在了白欣雅坟墓后面的大树上，只听一声巨响伴着焦灼的糊味传来。小寞语吓得愣住，呆呆的忘了反应。眼见那被闪电击中的断树就要砸向她，万分为难之际，一股外力将她猛地推开，在断树倒地的轰隆巨响声中，小寞语惊魂未定地看见那将她解救之人竟是一个与她年岁相仿的男孩。
“你是白痴吗？怎么都不知道躲开？”男孩怒瞪着摔坐在地上的小寞语。
小寞语一声不吭地呆呆看着他的眼睛，这个小哥哥竟然生着一双紫瞳！
男孩见她不答话，也懒得再理会她，抬头望了望乌云聚集的上空，兀自转身，一面细细打量四周环境，一面缓缓向前面走去，希望能赶在大雨前找到遮风挡雨的地方。
小寞语见他欲丢下自己独自离开，情急之下只好扑上前死死抱住男孩的双腿，央求道：“小哥哥，别丢下我，我、我害怕……”
“放手！”男孩低声喝道，俯身用力将缠住他双腿的小手拉开，继续向前走去。他自身都难保，哪里有空与她在这里浪费时间！
“呜哇~~”小寞语望着男孩冷漠离去的背影放声哭了起来。耳畔呼啸而过的寒风将周围的树枝摇得吱吱作响，又恰巧一道雷光闪过，昏暗的山林里其他几座散落的土坟堆乍现，小寞语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脚下踩着不知从哪里滚落出来的半块头盖骨，惊得她浑身一个激灵，连滚带爬地向男孩离去的方向追去。
男孩本就走得不快，听见小寞语的尖叫声忍不住蹙了蹙眉，脚下速度却是不觉间放缓了。受到万分惊吓的小寞语在瞥见刚刚救过她命的小哥哥时，紧绷的心弦顿时松了下来，虽然……这个哥哥看上去一点也不够温柔，甚至有些冷漠，可她这么容易就追上他，难道不是因为小哥哥或许是在等着她吗？
男孩也不问她是被什么东西吓得哇哇乱叫，只是默认了她的跟随。终于，在大雨降落前，在极为隐蔽的山墙边，二人寻到了一处可以容身的山洞，便是此刻小白寞语所蹲之处。
山洞很小，男孩将沿途捡来的干柴生火后，便继续冒雨外出寻找过夜充饥的食物，留下小寞语独自待在洞内。小寞语今日丧母，失去了最亲的人，年仅七岁的她已然明白何为死亡，想到以后再也无法见到最爱她的娘亲，便泪如雨下，外面又是风雨交加，那一声声雷响，仿若敲打在她幼小心灵上的鞭笞，每一下都钝痛无比。
“收起你的眼泪，死了娘又什么了不起？你以为这世上就你一个人没了娘吗？那你可曾体会过一夜之间娘亲没了，亲爹千方百计要杀死你的感觉？”
男孩冷漠的呵斥声突然响起。
小寞语抬起头，泪眼迷蒙中，那个满身泥浆的男孩正愤然瞪视着她，那紫色瞳孔里似倒影着一丝压抑的凄楚和恨意，那眼眶微微泛红，也不知是蓄的泪水还是被脸上的泥水刺疼所致。
“小哥哥……”小寞语噙着泪珠怯怯地仰望他，“小哥哥也没了娘亲吗？小哥哥的父亲是坏人吗？为什么要杀自己的孩子？”原来小哥哥和她一样可怜啊，不对，应该是比她更可怜，至少她没有一个千方百计要杀自己的亲爹爹。
男孩因她稚嫩的话语微微失神了一瞬，紫瞳里似掠过千万种恨意，却也仅是瞬间就化为平静。他并未回答小寞语的话，只是越过她向火堆走进，就这火光开始清理刚刚在外面好不容易捕获的野兔。
他手上动作极为麻利，没多久就将那野兔清理干净，然后又继续熟练地将清理好的野兔穿上一根细尖的木棍，放在火上开始烘烤。
小寞语默默地坐在对面看着他忙活，微微晃动的火光中，男孩低头垂眸专注在手中的烧烤上，周身散发着冷漠疏离的气息，小寞语只敢偷偷瞧着他，试了几次都不敢开口与他搭话。
索性很快，随着那野兔的肉香味渐渐充盈在小小的山洞里，小寞语再也顾不得对面的男孩冷漠不冷漠的问题，她可怜巴巴地挪了过去，一面揉着自己饥肠辘辘的小肚子，一面直勾勾地盯着那被烤的直往外滴油的野兔肉。
男孩默不作声地瞥了一下她那副眼馋兮兮，口水直流的模样，竟觉得有些好笑。
“笑了笑了！”小寞语一直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眼色，自然不曾错过刚刚男孩唇角那一瞬间而逝的笑意：“小哥哥你刚刚是笑了吧？”
“喏，吃吧！”男孩被她弄得有些窘迫，又恢复之前的冷淡。
小寞语撇撇嘴，乖乖地接过男孩递来的一大块野兔肉默默吃了起来，心里却暗暗疑惑道，小哥哥明明刚才笑了，为什么又不承认呢？不过她可不敢说出自己的疑问，就怕万一惹恼眼前的这个小哥哥就吃不到这么美味的烤兔肉了。
虽然这烤野兔肉烤得挺香，但因为没有加任何调味品，所以实际的滋味真的算不上多好，只是，对于当时的小寞语而言，那却是从未吃过的美味！
饱餐一顿后，男孩起身往火堆里添了些干柴，又将山洞里原本堆放的一些枯草在火堆边铺成了两张简易的草床供二人休息。
外面的风雨刚才已经减弱，淅沥的雨珠溅地洞门口一片潮湿，阴冷的寒风低低地叫嚣着。到了后半夜，那风雨之势又渐起，电闪雷鸣中本就浅眠的男孩感觉怀里突然钻入一个小小的头颅，几乎是下意识地他摸向了腰间的匕首。
“小哥哥……是我、我害怕……”
怯怯弱弱的童音带着微微的颤抖，闻声，男孩高度紧绷的身体慢慢松懈下来，低头向自己怀里看去，忽明忽暗的火光中，小寞语蜷缩着小小的身体，一双杏眼里噙着泪光，那里面有恐惧、不安、紧张、忐忑……小小的年纪竟也学会了察言观色。
“别赶我好吗？小哥哥，我保证不打扰你休息！”她表面看似柔弱，性格却偏偏固执的要命。
男孩微微叹息，不应好，也不应不好，只是慢慢翻过身，面朝火堆那方而卧。
躺在里面的小寞语见状，心知小哥哥这是默许自己睡在这儿，一直忐忑不安的心弦顿时放松下来。眼前这个小哥哥看似冷漠无情，却又偏偏容易心软，到底是什么样的父亲会将自己的孩子逼成这般性格？嗯，等明天早上醒来，她打算好好问问小哥哥，如果小哥哥愿意，她想让小哥哥跟她回及乐舞坊去，这样以后她便能天天见到小哥哥了！
小寞语望着男孩的背影默默地打算着，纵然外面风雨飘摇，但身侧只要有这么个人默默相守便足以驱走一切恐惧。
然而，小寞语的这番打算终究不过是想想罢了，因为当第二日她醒来后，山洞里除了冒着余烟的火堆，哪里还能见到男孩的人影。
小寞语摸了摸身旁那半边已经失去温度的草床，又看了看将近熄灭的火堆，忽然奔出山洞拼命地高喊着“小哥哥”，然而，除了被惊扰匆匆掠过的乌鸦发出嘎嘎沙哑的叫声外，再也没见小哥哥回应她。
终于，小寞语抑制不住地大声痛苦了起来：“呜呜呜……小哥哥，你去了哪里？我叫寞语，白寞语，你呢你叫什么名字？”她还不知道小哥哥的名字，要到哪里才能找到他，她想过，就算小哥哥不愿意和她回及乐舞坊，只要问了小哥哥的去处，她还可以抽空就去找他，就当作是……两个没了爹娘的孩子互相之间的一点点慰藉也好。
可这一切都因为男孩的不告而别化为了泡影。原本以为这辈子再也无法相见，却不想命运是眷顾白寞语的，九年后的今天，她还能见到那个曾经冷漠呵斥过她，却也给过她温暖的男孩。
一阵微风拂过，将思绪飘远的白寞语拉回了现实。身后，仲莲依旧缠着仲实师傅当他的跟屁虫。
而另一边，仲愿正在白寞语之前负责的那片韭菜地里忙碌着，他见白寞语一直处于失神发呆之中，也不敢上前惊扰，只好默默地把自己手头的活计干完再来帮她除韭菜地的杂草。
见状，白寞语面上难得露出一抹羞涩，拍了拍屁股起身默默挪了过去：“那个仲愿谢谢啊。”
干活累得满头大汗的仲愿抬头瞥了瞥她，坦然道：“白施主不用觉得不好意思，贫僧猜测你定是因为前两日紫阳阁内纵火一事惹恼了流简师兄，我见你方才问起同心结之事又暗自出神许久，定然是心中有所顿悟，只要白施主能尽快得到流简师兄谅解，我寺其余弟子也方可缓口气，所以贫僧帮你分担活计全完是出自私心。”
白寞语被他那一本正经，又坦坦荡荡的老成模样逗乐：“仲愿，你说得这般直白可真是伤我的心呐，我适才可是对你心存感激的呢，你却非要戳穿讲真话，真是迂腐的小和尚！”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师傅说出家人不打诳语！”仲愿合掌而道，一脸虔诚。
“呵呵呵……”白寞语起身仰视而笑，展开双臂，微眯着双眼看向天际漂浮的云彩，扬起好看的唇：“仲愿，你记住，人不可能一辈子都讲真话！”
仲愿一愣，似懂非懂。但是，很多年后，他都记得这一幕：纤细的身影展开双臂尽情而肆意地绽放着笑容，在阳光下好似镀了一层金光，就像一只随时就要展翅飞翔的美丽蝴蝶，极尽张扬和洒脱。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九年前初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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