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一个世界（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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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日出时分，一轮大日自东跃出，煌光照耀八荒，王城之前万千黑帐如群鸦翎羽，携风而动，折射着那无边无垠般的璀璨光华。
那是卫国的三十万大军，营帐绵延，绕城林立。
月王立于殿中，按住眉心，一言不发。
他知晓卫军今日必会攻城，城中粮草已然不多了……那位朱雀侯绝不是什么朱雀圣兽，他就是一只秃鹫！只要闻到一丁点儿腐烂的气息，他必然会率领着大军不顾一切地扑上来！
他是一个疯子！
钱财他不要，权势他不要，美人他不要，就算是江山，他亦没什么兴趣。无论是怎样的和谈都不接受，天下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卫国朝中的弹劾他不在乎，军功被他人领了他也不在乎。
他似乎不管不顾，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覆灭月国，月国什么时候招惹了这样一个敌人？
殿中无一人敢说话，这已经不剩几人的早朝看着也是可笑。
卫军南下势如破竹之时，便有无数月人说着“禽择良木而栖”，或明目张胆、或半遮半掩地投向了卫国，甚至在之后的攻城之中，也有城中官民大开方便之门，“箪食壶浆”以迎卫师。
南宫朱衡……月王阖了阖眼，唇齿间反复咀嚼着这个名字。
好一个南宫朱衡！
好一个朱雀侯！
“……国主……”大殿内忽地响起了一个怯怯的声音，月王垂目看去，却是位年轻的小侍站在后侧，石青衣衫，低眉顺眼。
自己怎么未曾见过此人？
月王蹙了蹙眉，淡淡道：“何事？”
那小侍浑身一颤，声音愈发怯弱：“夫人……嬛玉夫人说，要见您一面。”
殿上兀地响起一声极为响亮的嗤笑。
“我的好哥哥，美人相邀，你怎能不去呢？当年一个月舞琀引来凤帝，这次月国的灭门之祸，说不定就是你那嬛玉夫人勾来的。”
公子祝厌一身朱红公子服，面上似笑非笑，朗声道：“如今这朝堂之上又有多少人已经联系好了出路，可有人来为我月祝厌介绍一二？”
他话音未落，整个朝堂便为之一窒，诸党派之间，已然剑拔弩张。
幸而南宫朱衡不在此间，不然他必会笑得风轻云淡答上一句。
“恭喜你，猜错了。”
表面上南宫朱衡这次在卫槐予的支持下倾举国之力攻月是为了报当初灭门之仇，但他到底是个过路人，不过是为了灵枢玉玦而来。
当初杀妻灭子的确是血仇，但冤有头债有主，他也只打算弄死嬛玉夫人罢了。
之所以顺着卫槐予的算计做到这等地步，无非是他也有一些小动作。
南宫朱衡向来不擅长大格局，大算计，甚至阴谋诡计也不甚知之，他只擅长顺势借势。
以势压人，携着无上大势，如历史车轮般堂堂正正压过去，自然而然地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最是轻松写意，也最是让敌手无法可挡，无处可逃。
只要你能把握住势的脉络。
比如……命人在凤国宣传月国的危在旦夕；比如……让被娇宠在深宫之内的某人得知月王决心已死殉国；再比如……让某人知晓，南宫朱衡亦是因他而至，只要他出现，双方就会停战。
南宫朱衡端坐侯府，手握星图，落子无数。依次串连，终结成一张左右天下的大网。
这张网将网住他想要的猎物。
他从未忘记自己来此的目的。
如花美眷留不住他，权柄荣耀亦留不住他。
千般算计万番利用，却又自称爱慕他的卫槐予……自然更留不住。
南宫朱衡其实一直不懂，卫槐予究竟为何能做出这些事。
说到行军作战，真是天可怜见。自己穿越过来前不过一名普普通通的公司职员，怎么突然就会了战争这么高贵冷艳的技能，并且六个月就打到对方的都城？
于是卫槐予与他无边权位，给他远超所想的军队，甚至让所有属下去攻城去死战去牺牲，却在朝堂上说一切功劳都是他这个主将的，而后给他更多的封赏，更多的荣誉。
攻下月国的是卫槐予送来的大将与幕僚团，名与利却全是他南宫朱衡的。
但同时……又打算将他往一条宠侍佞臣的路上逼。
这分明是想毁了他。
难道这就是卫槐予所谓的爱？
朝露还未消散，但军营之中已是生起了火，每个小队按营列坐在火堆旁，井然有序。
中军大帐前，一位身披玄甲的青年犹豫半晌，还是推帘而入。
“侯爷……您竟醒了！”
“安静。”南宫朱衡揉着太阳穴，冷冷扫过去一眼。“今日是攻城之日，我难不成还在床上躺着？然后再等那些言官参我一本‘不勤战事’‘军中嬉闹’？”
“卑职绝非此意！”青年“啪”地一声，却是干脆利落跪下，膝上的玄甲撞在了地面。
只是您醒了就不能享受每天把您唤醒的过程了嘤嘤嘤，还有您貌美如花的睡颜(((o(*ﾟ▽ﾟ*)o)))……啊，今天半夜一定要偷偷摸摸看回来！
尚带着起床性头晕的南宫朱衡懒得看他。
真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群玄卫每天早上抢着那一个叫我起床的资格是为了什么？
好吧我真的不知道……你们到底为什么这么喜欢叫人起床啊摔！一个两个都那么激动，还抢着来！别以为我没看见前几天你们为了抢这个名额在后面打了一架！
难道你们上辈子全是闹钟么……
自顾自将衣衫穿戴完整，洗漱过后，南宫朱衡才展了展眉。
“跟上来，玄十七。”
“是，侯爷！”
玄十七带着笑站起，走在南宫朱衡身后距他半步的距离，美其名曰方便保护。
经历了一系列的问候吃了吗喝了吗昨晚睡得好不好等每天早上必做的事儿，最高领导南宫朱衡用完早膳抹了抹嘴，发表重要讲话。
南宫朱衡侯爷指出，坚持不忘初心、继续前进，就要坚持一切为了卫国思想的指导地位，坚持把国家主义的基本原理同后勤问题和战场情况紧密结合起来，推进宣传大卫国主义，不断把卫国边境线推向前进。
南宫朱衡侯爷强调，对月的侵略计划是我们西军的根本作战目标。背离或放弃这一计划，我军就会失去到目前为止的一切利益。在坚持侵月计划首要地位这一根本问题上，我们必须坚定不移，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都不能有丝毫动摇。
听说最近有些同志思想方面有着些不明了，在这里做出不点名批评，希望那些同志停止打小报告的动作。
我吃了你的还是睡了你的！我就天天无聊开开大会至于这也上折子弹劾吗！再发现找人写“家书”的，直接军法伺候！
与会众人鼓掌，深刻领会了南宫朱衡同志讲话中的重要思想，并纷纷发言表示好顶赞暖萌up楼上＋1。
开完大会，南宫朱衡一挥手，示意我不管了，你们可以开始正式讨论攻城啥的了。
然后他就走出了中军大帐，开始巡视。
来往的士卒都身披铁甲，簇新的长矛握在手中，百炼而成的钢刀悬在腰际，每一位都威风凛凛，浑身漫着肃杀之气。
“卫国五十年的国力……毕于此役，值得么？”
他负手而立，阖目良久，容色莫测道。
“国主认为值得，那就值得。”玄十七觉得这个问题有些奇怪，挠了挠鼻子，不假思索。
南宫朱衡失笑，抬眸看他：“你们怎么都这般愚忠？”
“这不是愚。”玄十七直视他，认真道。“国主所做的决定，必然是对的，若十七感觉不对，定是十七太蠢不能懂国主的打算。”
两人继续对视。
……对视。
……视。
“玄十七。”南宫朱衡感觉后槽牙有点疼。“你再用那种眼神看我，你这对招子就别想要了！”
玄十七（神魂颠倒中）（天辣认真的男人怎么这么帅）（侯爷我想舔您的眼睛可以吗我感觉里面全是星星）（压根没听清南宫朱衡说了啥）：“是的，侯爷。好，侯爷。”
也没走多久，军中气氛愈发肃杀血腥，想必是攻城令已下了。
南宫朱衡命玄十七为他将马牵来，而后站在原地颇为乖顺地任由另两个玄卫为他穿上繁琐的玄甲。
战场之上最是危险不过，流矢伤人极为常见，还未得到玉玦前，南宫朱衡绝不允许自己陷入危险境地，自然是再小心谨慎也不为过了。
待那匹透骨龙被牵来，他便跃马挥鞭，领着玄卫们直接向前营行去。
一路上的士卒看到这片黑压压的玄卫，都十分知趣地远远避开，于是不多时，南宫朱衡再次回到了中军所在。
“卫子炤何在。”
他一勒缰绳，垂目俯视下方，面上无喜无悲，心中默默盘算。
“末将在此！”
那位中年大将一步踏出，单膝跪下，对南宫朱衡抱拳而答。
“领虎啸、鸦翎二营，攻正南门！”
“末将领命！”
南宫朱衡勾起个似有若无的笑，继续道：“方芮何在？”
“听侯爷令下！”年轻小将仰头直视他，眸中满满的热切。
“领武陵、山阵、北府三营，攻正西门。”
“是！”
南宫朱衡将视线投向另一侧。
“檀将军何在？”
重甲遮掩全身，只露出一个头颅的老者答道。
“但请侯爷吩咐！”
这位老将……他琢磨了片刻，朗声道。
“领背嵬、东山、甘源三营，攻北门！”
“老夫定不辱命！”
而后南宫朱衡拔刀指天，高喝一声。
“玄甲何在！”
无数身披玄甲的玄卫齐声：“在此！”
他接过侍者的酒杯，一口饮尽，有些许酒液顺着落下，浸湿了衣襟，而后摔杯道。
“随吾攻破正东，生擒月王！”
“攻破正东，生擒月王！”
阵阵高喝次第响起，绵延不绝，声震山林，于四下旷野之中回荡，数列飞鸟盘桓其上，回之唳鸣。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一个世界（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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