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度抱拥》无谓闲尘

1、Sectie-1

　　“大碗儿羊汤，加二两肉。”

　　“找您一块五。”

　　取餐处还是熙熙攘攘，服务员的围裙也是一如既往的油渍斑驳，一样的不加葱花香菜，桌上摆着的依然是老陈醋，羊汤的味道和记忆中的也一般无二。
　　往日里自己总是吃得很愉快的，一碗羊汤再加一个油酥饼，能乐呵一整天。
　　到底是有些东西变了，怎么就忽然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
　　生而为人，是见不得半点儿不同的。
　　一个词儿，念旧。
　　再来一个，犯贱。

　　这馆子十年屹立不倒，一定是有原因。
　　店面儿在这儿十年了，味道也没有变过，给的分量也配得上价钱。
　　但这是舍近求远的原因吗？
　　或许还会有刚刚在这城市落脚的，也或许还会有恰好路过的，可能也有人会慕名而来，但是会有几个人只是执着于它呢。
　　一切都是机缘巧合，碰巧是它了，就任谁也代替不了。

　　有段时间李宗盛在这片儿非常红，特别红。
　　为什么？不太记得了。似乎是有个店面常年放他的歌，来来往往的路人听多了，慢慢就爱上了。
　　这家馆子也跟风，从早播到晚。

　　“谁能告诉我这是什么呢。他的爱在心里埋藏了，抹平了，几年了，仍有余威。”
　　燕回喜欢他，特别特别喜欢。
　　燕回这辈子，最喜欢的歌手就是他。
　　算了，还是别说一辈子的好，一辈子还长着呢。

　　她喜欢他，掏心掏肺，后知后觉。晚了一步，爱了八年。
　　人生，人生至此三大错憾之一。

　　还记得他的笑容，还记得他画着史努比的蓝色羽绒服，还记得他在操场上收获无数爱慕的眼光，甚至还记得他那场比赛的每个进球，还记得自己无数个失眠的夜晚。
　　现在的你们，记得十几岁时候，第一个喜欢的人吗？在一起了吗？在一起多久？如今提起，又安放在哪种情绪里呢？
　　小时候什么都是轻飘飘的，没有一点儿分量，也没有一点儿后顾之忧。
　　燕回不想记得了。

　　打从两人彼此注意，大概就开始互生情愫。
　　当年没有微信，两人很快就在班里的群组找到对方的企鹅，男生加了女生。
　　两个人都还不谙世事，各自按捺着心中的温度，小心翼翼地控制着，唯恐它太烫吓跑了对方。
　　那天是周五，燕回放学回家，等妈妈下班了一起回外婆家。眼看着到七点还有一段距离，燕回打开了电脑。
　　燕回常常想，如果那天没有打开电脑，如果自己一直都没有发觉，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他们是不是还是最好的朋友，能在课间寒暄，哪怕只是能羞涩地对视一眼也罢。
　　但是已非如此不可。
　　习惯性地，燕回拉下列表，寻找那只公企鹅。
　　年少的爱情如此简单，你的头像是带着红围巾的公企鹅，我喜欢你，那我的头像就为你变成带着紫红色小花的母企鹅。

　　点开对话框就变得词穷，怕突兀，瞻前又顾后。
　　燕回踌躇了五分钟，发现对方的个性签名刷新了，显示出一个字母Y。
　　燕回果断点开对方的资料，对方的个性签名只有五个字母和一堆叹号。
　　YHWAN！！！！！！！
　　叹号是全角的，当时用的大概是标准ABC输入法，叹号胖胖的，她都记得。

　　是燕回我爱你吗？但是如果问出口，会不会很尴尬？是自己想多了么？
　　燕回心中既雀跃又惧怕，惟愿这是一梦而已。

　　“燕回，我爱你。”
　　对方正在输入…
　　对方正在输入…
　　对方正在输入…
　　“我也是。”

　　“燕子~你妈到了，门口等你呢，快下楼吧，那儿不好停车。”
　　听到爸爸的声音，燕回做贼般摁下主机控制键。
　　“我们在一起吧。”

　　久久没有回音。
　　大概电脑那头的谢煜心中也是忐忑的。
　　就像燕回一样。

　　坐在车上，燕回的心还在扑通扑通跳着，只盼着路程能短些，再短些，就怕他等得心焦。
　　那种滋味，尝来甘美如蜜，忆来苦涩胜鸩。
　　爱情本来没有纽带，根本经不起太过热情。

　　半小时的车程，硬让燕回感受了一番沧海桑田的味道。
　　谁知道那句爱你有没有时效？能不能撑过这分分秒秒。
　　爱出口得太容易。

　　“和我在一起吧。”
　　“？？？”
　　“人呢？”
　　“生气了？”
　　“我开玩笑的。”
　　“真生气啦？”
　　“燕回？”
　　…

　　收到这十几条消息的时候很开心吧。燕回是很开心，原来谢煜和她一样都是煎熬着的。
　　她拒绝了外婆给她端来的小米粥，把聊天框缩到最小，开始悄悄地打字。

　　“没有生气，刚刚妈妈带我回外婆家啦。”

　　对方正在输入…
　　燕回看着头像左下方表示正在输入的小板子，只觉得心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期待、兴奋、害怕。
　　记不清了。

　　“我没有开玩笑。”
　　“我也没有。”
　　“笨蛋。”
　　“你才是大笨蛋！”
　　“恩，我是大笨蛋，你是小笨蛋。”

　　水到渠成，两情相悦，天作之合？
　　别心急。

　　故事讲到这儿，你们还想听吗？
　　就算你们不想听，回想的人已经停不住，写着的人也再收不回。
　　伤口就是伤口，碰到白水都生疼。

　　热恋中的人大抵是相同的，恨不得分秒中就厮守到末日，更别说初尝情滋味。

　　“你干嘛呢？”
　　燕回看着聊天框傻笑，心里早有个笃定的答案——我在想你呀。
　　她迟迟没有动作，等到显示对方又开始输入，她才飞快地开始口是心非。
　　“我在看电视。”
　　那代表正在输入的GIF图标似乎一直都在勤勤恳恳地工作，只隔了或许几秒。
　　“看什么呢。”
　　燕回瞄一眼电视，十指灵活。
　　“同一首歌。”

　　对方并不比她慢，两人都争分夺秒。
　　“我也是。”
　　“好巧。”
　　“你那边是什么歌？”
　　“天黑黑。”
　　“哦哦，我也是。”
　　燕回看着这没营养的对话，笑得再满足不过。

　　可能是谢煜也觉得尴尬，女孩儿脸皮薄，他只好扛过了找话题的大旗。
　　“我还是喜欢周杰伦，你呢。”
　　“我也喜欢周杰伦。”

　　其实燕回更喜欢李宗盛，为什么？她也不知道，大概是妈妈喜欢李宗盛吧，她觉得李宗盛唱歌并不好听，可她就是喜欢。
　　一喜欢，就喜欢了很久很久。

　　“是吗？那我送你他刚出的那张魔杰座。”

　　燕回连忙打开浏览器，百度了这张并不知道的唱片。

　　魔术先生在花海里跳着蛇舞，龙战骑士坐着时光机想给你一首歌的时间，乔克叔叔闻着稻香想知道在哪儿才可以找到说好的幸福呢，流浪诗人临摹的兰亭序墨迹犹有湿意。

　　燕回忽然爱上了周杰伦，也爱了八年。
　　她戴上耳机，开始列表循环。

　　“你喜欢他哪首歌啊？”
　　燕回看看百度播放器，轻轻笑了，就连考试都没有过这样的小心翼翼。
　　“稻香。”
　　“啊，我喜欢一路向北。”
　　燕回都能想到谢煜脸上委屈的表情，心中好笑。
　　“我也喜欢。”
　　“真的啊？”
　　“恩，他的歌都好听。”
　　“哈哈哈，周一我给你带魔杰座。”
　　“恩。”
　　想着谢煜小狗般湿漉漉的眼神，燕回觉得胸口发暖。

　　“你怎么了？不开心？？每次都只有几个字！”
　　看着那胖胖的感叹号，燕回失笑，脸皮跟着厚了几分。
　　“没有啊，我是高兴的。”
　　“高兴什么阿。”
　　“你猜。”
　　对方正在输入…
　　对方正在输入…
　　这条回复等的时间出乎意料的长。

　　“是不是我喜欢你，你很高兴。”
　　“才不是呢。”

　　“那你高兴什么？”
　　“歌好听。”

　　“听什么呢？比我还让你高兴？”
　　“兰亭序。”

　　“哦哦，好听好听，笨蛋！”
　　“你才是笨蛋！大笨蛋！”
　　“好好好！小笨蛋！”

　　今夜注定难以入眠。

　　“宝贝儿，洗漱睡觉，赶紧关电脑！”
　　燕回听到了妈妈和姥姥的呼唤，依依不舍地给谢煜生涩的情话秀场画上了休止符。

　　“我要睡了，明早起来找你。”
　　“……”
　　“好吧，晚安！”

　　看着那一串点点点和那个胖胖的叹号，燕回心满意足地关掉了企鹅。
　　直到燕回躺在了柔软的沙发床上，整个人都还没有从悸动清醒过来，怕这一切只是镜花水月。

　　“新鲜的歌，新鲜的念头，任性和冲动，无法控制的时候，我忘了还有这样的歌。”
　　“谁在偷笑呢，我靠着稻草人，吹着风，唱着歌，睡着了。”
　　“停止狼狈，就让错纯粹。”
　　“情字何解。”

　　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
　　睡不着。
　　燕回光着脚，悄悄打开小电视，调到音乐频道，想看看还有没有熟悉的歌。
　　音乐频道在播一个榜单，燕回瞄了瞄，有些失望，没有周杰伦。
　　是几个不认识的歌手。

　　“十年之后，我们是朋友，还可以问候，只是那种温柔。”
　　但愿，但愿还能算是朋友。

　　可我站在这里十年了，对你的想念没有变过，给你的爱也绝对不比别人少。
　　你能不能回头，就算只是同我打声招呼也好。
　　我讨厌一个人的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