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一心不乱（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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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两天，她都没有开口过。
直到桂再次把晚餐端到她的面前，拿起勺子从碗里舀起食物，她才出声说：“我自己来吧。”
“你现在的手还不方便，还是让我代劳吧？”桂把勺子送到她嘴边，“也让在下稍微出一份力吧。”
红莲拗不过他，只能乖乖的张开嘴让他一勺一勺的把食物喂到她嘴里。
她盯着他认真的问：“我的手…是不是以后都没有用了？”
“不会的，医生说是可以康复的，但是以后拿刀的话…”
“那还是废掉了啊。”她颓然的靠在了枕头上。
“红莲…”
“这是报应吧。”她把自己被绷带裹得严严实实的右手举到眼前端详了一阵，“你知道我杀了多少人吗？他们身上流出的血，可以把整个房间填满，可以把我淹死，也可以把你淹死。”
“这不是你的错。”
“那是谁的错呢？我杀他们的时候，并没有人把刀架在我脖子上逼迫我。”她把手放在一边，“我杀他们是因为他告诉我，那些人是他的敌人，他的敌人，就是我的敌人，我都是为了…为了我们才…”她说着说着居然哽咽起来。
桂按着她的肩膀想让她冷静下来，但是她却更加剧烈的挣脱了他。
“别碰我，拜托了…”她的泪水涌出了眼眶。
“红莲？怎么了？”
“我不值得你对我这么好，求你了，不要再…再…”
“扰乱你的心？”桂冷不丁的来了一句。
“诶？”红莲抬起泪眼有点诧异的看着他。
“这是当时几松大人对我说过的话。”
一听到几松的名字，红莲的脸立刻拉了下来，眼泪止住了不说，嘴也撅了起来，“这关我什么事！”
“只是单纯的以为你也会说这种话罢了。”桂解释道，“所以就这么顺口说了。”
“我才没有想说过那种话，我又不是她。”
“我知道，你们一点都不一样，我从来就没有把你当成她或者其他人，你对我来说就是你。”
“你是在怪我把你和那个人混在一起？”她的声音里不由的带上了尖刺。
“不是的，你听我好好把话说完好不好？”桂叹了口气，“红莲，我真的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
“走的远远的，不再看到不行吗？”红莲鼻子一酸，差点又要哭出来。
“如果能做到了，我早就逃跑了…像从几松大人身边逃走那样。”
红莲抬起眼睛，有点不知所措的看着他，但是眼里还是掩藏不住那一丝期待。桂抬手帮她擦去眼角溢出来的泪水，抱歉的说道：“对不起，刚才你说过让我不要碰你的…”
他的手慢慢的从她的脸颊滑落，放在了她瘦削的肩膀上，“但是我忍不住。”
察觉到她的肩膀无法克制的颤抖起来，桂一把把她拥到了怀里。
“没事的，红莲。你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敌人了，没有人再可以让你去做那种事情了。都过去了。”
“但是我…”红莲一时间哽咽的无法说出连贯的句子来，桂抱着她，轻轻的拍着她的背，直到她的呼吸平缓下来。
红莲从他怀里抬起头，满怀歉意的低声说：“我真的觉得很抱歉，让你知道这一切。你那么拼命的想保护这个国家，但是我却帮忙毁了它。我没有脸面在你面前…”
“别说傻话了。”桂捧起她的脸，让她无处可逃，只能看着他的眼睛。
“你知道吗。知道这一切之后，我反而很开心。”
“为什么？”她黑色的眸子里涌起了一阵疑惑，犹如隐去归途的薄雾一般，但是桂凝视着她的双眼，却像是迷途在桃源乡的路人一样，心中盛满了甘甜。
“因为我终于能了解你了。你悲伤的理由，你心痛的理由，我终于能不加遮掩的看清楚了。我终于能和你感同身受了呢。”他的手臂上多了一分力，让她愈发紧贴他的身体。
“我们的痛苦，都是因同一个人而起的，你不觉得我们的心更近了吗？你的心在因为痛苦而颤抖的时候，我这边也是哦。”桂低下头在她的耳畔轻轻的吻了一下，“终于能体会到和你一样的心情了，真的很开心呢。”
红莲终于忍不住的用剩下的那只手抱住他，在他怀里大哭起来。
“你终于不再对我掩饰了，终于愿意在我面前哭出来了。这一天，在下真的等了好久啊。”桂爱怜的抚摸着她绸缎般的长发，温柔的说道。
“不要，这种心疼的感觉，我不要你体会到。我一个人痛苦就可以了。”她紧紧的抓住他的衣襟，摇着头说着。
桂托了托她的下巴，柔声说道：“你知道吗，其实在下一直以来，也有过诸多抑郁的情感，也面对过无数无力的瞬间。”
“高杉走上了和自己截然不同的道路，我没办法把他劝回来，曾经仰慕的恩师换了另一张脸孔出现，我无法对他出手。为我们背上了罪孽的银时要再次面对噩梦，我没办法从他肩上把那个十字架接过来。这些痛苦，我没有选择逃避，因为我知道，作为同伴的大家都和我一起，都在动摇着，都在苦闷着，在某个无人的深夜，他们一定也会无奈的叹息着，流着泪从梦中惊醒。所以我要承受这些痛苦，这样，即使我无法改变什么，至少也可以用自己的方式，用感同身受的方式，和他们并肩作战。”
“所以，不要掩藏你的痛苦好吗？让我和你一起承担好吗？给我一个和你并肩作战的机会好吗？”
“可是…你怎么办呢？要感受这么多人的痛苦，你又怎么承受的来呢？”
桂微笑了起来，在她的脸颊上吻了一下，“我的痛苦，你们不是也有帮我承担吗？一个人觉得痛苦的事情，两个人一起，大家一起，一定会变轻松的。”他用手轻轻的摩挲着她细腻的脸颊，低声说道：“红莲。如果你不在我身边的话，我是无法承担这一切的。”
在我的生命里，充满了需要我去完成的事和守护的人。即使出现了暂时的短缺，我也会马不停蹄的进行填补。我自以为自己足够坚强，足够乐观，足够勇敢。
我蔑视苦难，忽视复杂的感情，一心一意的向着黎明前进。我可以等待，可以被依靠，可以为了谁停留。
但即使是这样坚定的我，也会有迟疑的时候。所以我需要被等待，被安慰，被拥抱，被温暖。
在一往无前的旅途上，我的目光偶尔也会疲倦，也会失去焦点，所以我希望有一个人能用美丽的笑容来唤醒我的眼睛，驱走我的疲惫，鼓动我的心跳。
看似不被任何困难打击到的我，也会有没办法维持笑容的时候，我希望有一个人能让我展现灰心失意的样子，能用温柔怀抱暂时让我存放失落的心。不需要我付出任何的承诺，会一直陪伴我，倾听我所有失去重点的废话。
我看似不在意别人的目光，说着很大度很无所谓的话，其实我也想被肯定，想有一个人能不管对错的支持我，用温柔的微笑鼓励我，一并喜欢着我的缺点和我的错误，无条件的为我每一个犯傻的瞬间心动。
除了可以托付后背，代替左右手的伙伴，一直仰慕，默默守护着就很满意的理想型。
我也希望有一个人，能为我疯狂，为我做很多的傻事，无条件的喜欢我，纵容我，能够一路狂奔到理智和逻辑尽头，奋不顾身的爱我，守护我，将我视作生命的意义。
我希望有那么一个人。
能狂野的，热烈的，不计后果的，鲁莽的，盲目的，甚至自不量力的。
深爱着我。
人嘴上说着欺骗的话语，身体进行着不诚实的背叛，连所谓的心也会自我蒙骗和麻痹。
到底什么才是真实呢，怎样才能做到不被被抗拒呢，到底面对什么才会坦白一切呢。
大概只有天性吧。
身为人，就会拥有人的天性，这点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改变的，也是无法推脱隐瞒。
只有一日身为人就必须无条件服从。
天性使然。
人总是会爱上自己没有的东西。
而渴望被爱，亦是人无法违背的天性。
他终于懂得了，谨慎的自己在她身上看见的是那种敢于抛弃蓝图，不顾一切的冲劲与激情，她比他更加不知变通，更加顽固。
他被她的执着和温柔打动了。
没有计划的情感骚乱，犯罪般的欲望暴动。
面对她，他终于无法再克制自己了。
黎明也好，抱负也好。此时此刻想要的只有一个。
“我需要你。”
我需要你的痛苦，我需要你的恨，我需要你的泪水，我需要你的笑容，我需要你的疯狂，我更需要…你的爱。
“不要离开我好吗？”
她的心脏刹那间就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抓紧了，他的声音太温柔了，她那颗坚硬的心，正在一点一点的碎裂开来
下一秒，桂感觉到了一阵剧痛，是她用牙齿狠狠的咬在了他的肩头上。
他不禁诧异的看着她。
“混蛋。”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温柔啊。”
“我没有办法承受的啊…”
心脏难过的要裂开了一样，无论我流多少眼泪，这份痛苦都无法减轻。
我和我胸腔里的心脏，被你一并拥抱着，一起齐声哭喊，是快要崩坏了吧。
就算有多被你所爱
我的心脏还是属于自己的
住手吧
不要对我那麼温柔啊
无论怎样我都无法理解啊
好痛啊
用言语告诉我吧
这样的事我不懂啊
不要让我独自一人
太残酷了
乾脆将我的身体破坏掉，撕裂掉吧
随你喜欢地处置
不论怎样哭喊，怎样挣扎
怎样哭得双眼红肿也好
你还是紧抱着我
永不分离
已经够了啊
“要快点好起来哦。”桂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头，“在下还有好多话要对你说呢。”
心脏没有办法承受那一瞬间的温情，哭喊的着解体了。
但是每一个碎片都是在跳动着的活物。
因为这一次不是死去，而是重生吧。
作者有话说
第82章 一心不乱（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