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山旧事》庆言渊的替身

3、寒山夜雨

　　第三章

　　雨忽然间就开始下起来。淅淅沥沥的声音仿佛踩在白敬辞耳际上密密的针脚。他放下手中看了有一半的书，抬头看向窗外。庄严的寺庙佛墙一角被幕天席地的雨帘遮掩得模糊了，苍翠的树海也仿佛蒙上了一层纱。不时有小和尚匆匆跑过的声音。而这世界上，除了这雨声，好像一切都安静了。

　　他现在在干什么呢？

　　白敬辞想起静能，起身走到门口，门廊上有刚刚跑进来的小和尚在躲雨。小和尚看见他，脸上露出羞赧的笑。白敬辞对他微微一笑。雨越下越大，好像一只巨兽要将这天地吞噬一般。白敬辞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乌蒙蒙的天空乌云密布，仿若诗句里写的“黑云压城城欲摧”。

　　“这是什么时辰了？”白敬辞向那个小和尚问道。

　　小和尚脸上露出局促的神情，随后摇了摇头。

　　白敬辞问不到答案，于是在房间里寻了一把伞，沿着门廊往外走去。整个世界都安静极了，所有细微的振动与声响都被这庞杂的雨声掩盖。于是，整个世界好像都只剩下了雨声。雨水沿着地势滚滚往下流淌，聚集得多了，倒像是形成了一条条溪水一般。白敬辞左弯右绕，虽然已经来过好十几次，但从未深入过，这一下子竟不知自己走到了哪儿。

　　“白敬辞？”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白敬辞惊喜地转过身，看见静能站在他三米远处，身上洗得发白的沉色袈裟被雨水打湿了不少。

　　“原来你在这儿。”白敬辞露出笑容，说：“我想着也许你没伞，所以出来找你。”

　　静能一双眼睛清亮如许，他说：“我去房间找你，但你不在，有人瞧见你打着一把伞出去了。”

　　“你是来找我的？”白敬辞眼睛一亮。

　　静能抿紧嘴，点了点头。

　　白敬辞见静能点头，心底里升起一阵喜悦。他走到静能身前，说：“我们回去吧。”

　　静能仿佛是被他这忽然接近的距离给搅得有些脸羞了，忙转过身，往前走去。

　　虽然回廊上有屋檐片瓦遮住了风雨，但白敬辞依然行至静能身边，将伞举在两人头顶之上。

　　“这些日子，你想我了吗？”白敬辞低声问静能。

　　静能浑身一颤，转头满眼怨念地瞪了白敬辞一眼，说：“你说话正经点。”

　　“我说话可正经着。”白敬辞一本正经地说：“我只是想问问你，你有没有想我？”

　　静能不说话。

　　“这些日子，我可想你了。”白敬辞说道。

　　静能又是浑身一颤。他再抬起头时，眼睛前面却蒙上了一层蒙蒙的雾气一般，湿润润的，好像可以滴出水来。

　　好半天，白敬辞才听静能的声音细弱蚊说道：“我也想你。”

　　不知什么时候起，雨渐渐地小了。静能说完这句话，头更低了，几乎看不见他的下颌了一般。但随即一瞬，白敬辞便上前抱住了他。温热的体温包裹住了身体，仿佛能够清晰地感受到皮肤下流动的温度。静能单薄的身体在他的怀抱中像刚刚洗过澡的小狗一样瑟瑟发抖，舍不得让人放开。

　　“别人会见到的。”静能支支吾吾地说道。

　　“别人见到又如何。”白敬辞说道。

　　但到底还是分开了。

　　“我们去吃饭吧。”静能说：“只怕都有些凉了。”

　　这一天夜里，静能做完了功课，回想起白天发生的种种，心绪不宁，手举着烛火回到自己的房间，正打算宽衣睡觉，却忽然被人从背后蒙住了眼睛。

　　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说道：“猜猜我是谁。”

　　静能听到那个声音，一下子提起来的心便放了下去。他说：“别闹了，要是给别人听见了怎么办。”

　　白敬辞悻悻地放下手，说：“再过两年，我便要随我爹出去行商了，到时候，一年半载地都回不来。”

　　静能回头看见白敬辞失落的脸，安慰说道：“没关系，我等你。”

　　白敬辞听到这句话，心里面仿佛一阵暖流经过，他眼睛清亮地看着静能。两人便这样对视了许久。

　　“我小时候被父母放在了寺庙门前，是师傅收养了我。”静能与白敬辞躺在同一张床上，说：“如果不是师傅，我早便不知道在哪儿了。虽然师傅对我很严格，但是却很照顾我。只是住持不怎么喜欢我，常常训斥我。”

　　白敬辞在被窝里握住静能的手，说：“等我以后长大了，便带你出去。”

　　“我在这里挺好的。”静能说：“我喜欢这个地方。”

　　白敬辞沉默了片刻，说：“你想念你的父母吗？”

　　“想。”静能说：“有时候，想念着想念着就会不自禁地哭出来。”

　　白敬辞握着静能的手紧了紧，喉咙咽了一下。

　　“睡吧。”静能说：“明天还要做早课呢。”

　　但是半夜白敬辞就悄悄溜回了自己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