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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桃花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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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是他独自闯进来的,可是,他隐约觉得,这女子另有目的。不然为何对他一个陌生人如此热情好客。
席间,洛清秋突然说有个不情之请。他果然没猜错。可是,听到她的话时,他自诩阅人无数,也看不透了。
她只是希望为他作一幅画,而已。
洛清秋带他来到另一间屋子,是一间很古朴的书房。房内四周立着书架,上面摆了不少传世的赋文字帖,但更多的是画作。其中,悬挂的那幅《《渔樵辞话》,简直道尽了渔翁隐逸的旷达。
他被安排端坐在竹椅上,忍受洛清秋肆无忌惮的打量。如果她知道他的身份,是否还会如此无礼呢?
他的身份?想到这里,宇文风不自觉地笑了。面对洛清秋时,他竟摆不出一丝王侯的架子,更奇怪的是,他被要求端坐在竹椅上,一炷香时间内保持一个姿势,也不觉得降了身份。
他望着书桌对面执笔的女子:“姑娘见人就喜欢作画吗?”
洛清秋摇摇头:“得看那人如何。”
她的画册上,留下的都是世间俊美的男子。
她自幼就喜欢作画,最初是给山上的鹦鹉猴子画,后来有了给世间绝色画像的嗜好。虽然对宇文风的来历将信将疑,但一想到《倾颜录》画册上没有他,就觉得人生又多了一件憾事。
“在下冒昧到访,洛姑娘孤身一人,难道不怕我心怀不轨?”看似无意发问,其实他早已斟酌良久。
“我倒是希望这样。”洛清秋自顾自说了句,反应过来后,拿着的画笔差点掉地上。
她故作镇定,展了展被风掀起来的画纸,提笔蘸墨,继续描摹。画上之人的轮廓渐渐显现,眉若山,眸若星,俊逸不凡。
“洛姑娘为何在桃源布阵?”
“求个自保罢了。”
这段时日,江陵战事不断,武陵虽然偏僻,却并非安身立命之所。她让师父教她在源中布阵,就是不希望外人打扰。可遇见这样一个风华绝代的美男子,就另当别论了。
两人都不愿透露彼此更深的身世,心中一边思量一边回答,谈话时又都有所保留,没有人再追问下去。
宇文风的视线落在桃案左侧的琴弦之上,进屋时,琴便一直搁置在那里。
“绿绮琴?”
洛清秋点点头。
“昨天听到的琴声,像下了场小雪。”
洛清秋自小在南朝长大,没有见过雪,自然也不知道下小雪是怎样的声音。她只是停下笔,很坦诚望着他:“我昨天心情不太好。”
昨天是她的生辰,表哥失约了。不论是有意不来或是有事耽搁,她实在生气,便将《渔樵辞画》减成低调,随意拨琴。
宇文风居然说像下雪?传到表哥的耳朵里,他会笑到把扇子也撕掉吧?
想到昨天,心情就失落。
而宇文风正愣在那句“我心情不太好”中,没有想到接下去的话。
但凡有心事,他多半会掩饰,在朝中见到的人,也都是一副悠哉的模样。很难想象,某天他随口一问,另一个人不知是天真还是世故地说一句:“对,我心情确实不太好。”
两人沉默着,都不知已落入远处黑衣人的视线之内。
画纸被夜风又吹起了一角,洛清秋伸手展平,接着瞄画上之人的眸子。她对着画笺摇头,感觉画上之人霸气威严,眉梢眼角缺一点什么,她思来想去想不出。
宇文风感觉坐得身体僵硬,胳膊酸麻,扬了扬手臂。忽而,迎面有疾风袭来,他锦袍一翻,避开袭来之物。
一支箭钉在室内的梁木上,黑色的箭翎剧烈地晃动。
紧接着,又一支箭袭向洛清秋。
她闪躲不及,掀起一侧的绿绮琴挡下利箭,箭尖射中琴身,同样是黑色箭翎。
宇文风立起桌案,挡住密密麻麻射来的剑。
这时,一股白烟自竹屋外涌来,眼前弥漫着一团浓雾。有毒!他陡然阖上木门,用衣袖掩住面颊,浓烟中,他的手臂上被人拉住,洛清秋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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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近子时,夜彻底暗了下来,天边露出半个月牙儿。轻微的脚步声踩过青苔,与这沙洲溪流的潺潺声相比,显得极为仓促。
正在逃命的洛清秋显然心不在焉。她很清楚,黑色箭翎是三恒宫必杀之人的暗号。宇文风究竟是何人,三桓宫要置他之于死地呢?
她偷偷瞟一眼,却与他的视线相撞。那是一汪深邃的眸子,若千年寒潭,让人看不出表情。
她忽觉脚底一滑,宇文风及时拉住她。
“小心!”
察觉到洛清秋眼神飘忽不定,欲言又止,宇文风便主动问:“洛姑娘是否得罪了什么人?”
她脸上的讶异很明显。
“不然怎会有人射箭放毒?”
洛清秋自嘲地笑了:“这点还想问宇文公子,你身份非同一般,黑衣人的目标极有可能是你。”
其实,从宇文风说到琴音开始,她就已经起疑了。她弹奏的那架绿绮,琴弦由蚕丝做成,三寸不闻琴音,如果不是武功了得,怎能在几丈之外听见。
她在武陵久居多日,没有遇上什么土匪强盗,他一来便有人行刺,最可疑的人应该是他吧。
她将心中的疑虑全盘托出,宇文风也笑起来。其实,他们都认为是对方引来了祸端。
方才喝酒谈天、作画论琴,洛清秋虽一派天真,却掩饰不住她的机敏缜密,她不仅会布阵,在危急之时依旧镇静自若,还自留退路。
这岂是一般女子能做到?
二人对视着,似乎都要看出对方的不寻常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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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风乍起,几片叶子在空中打转了几圈,旋旋飘落。两人察觉到一丝异样,同时望向远处。五米外,一名黑衣男子从树叶掩映的枝丫间跃下。
洛清秋心中一惊,认出那黑衣男子——三桓宫的宫主沈旭之。
三年前,沈旭之到武陵,想要拜“无量山人”为师,师父看出此人为仇所累,不愿收他为徒弟。她替师父传达口信,让他消除仇怨后再来,而他充耳不闻,在师父门前跪了三天三夜,之后不知去向。
这三年,她隐约听说过三恒宫这个杀手组织,沈旭之成为了其宫主。他此次前来难道是来报复?
“清秋姑娘,别来无恙?”沈旭之的语气听不出敌意,倒像是老友偶遇。
她并未答话,而是与他保持距离,他向她迈进一步,她就后退一步。
沈旭之察觉到她的回避,笑道:“多谢清秋引他出来,省得本宫在桃源境地杀人,扰了无量山人与你清净。”
沈旭之将视线转向一旁宇文风。他现在落了单,取他性命易如反掌。
宇文风扣住洛清秋的手腕,眸中露出敌意。
“你与他早有预谋?”
洛清秋想要挣脱他,却被他握得越紧,她鼻尖一阵酸涩。
“你我无冤无仇,你是信他还是信我?”
她目光无闪躲,眼神真挚而澄澈,一时之间,他也难辨真假。
当时箭矢密集,来人似乎要一网打尽,白雾之中,她带他从屋内暗道离开,为行路之便,她还将绿绮琴沉在水底,确实不像是要预谋加害他。
绝境遇佳人,是他心之所往。不过,这因缘际会的确诡异,他猜不透她究竟是黑衣人巧设的暗桩,还是被无辜牵连的路人。
这时,沈旭之说:“清秋,让他知道又何妨,反正他活不过今晚了。”
好一个离间计。洛清秋心中暗恨。
沈旭之一挥手,几十个黑衣人转眼之间从树上跃下,密密的弓箭如天罗地网一字排开,刀戟应在星辉中闪过刺眼锋芒。
宇文风微微一哂,眉宇露出不屑的神色。
沈旭之的长剑刺来。与此同时,三丈之外潜伏的黑衣人一拥而上。
洛清秋在外围绕来绕去,权衡着救还是不救。这三桓宫是最难缠的杀手组织,杀的人不多,但一旦锁定目标,便会不惜付出任何代价,追杀至死,她不想与三恒宫结怨。
可是,即使宇文风前一刻还在怀疑她,她也不愿他葬于乱箭之下。
忽然听闻哒哒的马蹄声,一匹白马飞速本来。那白马似乎通灵性,径直挡在宇文风面前。
洛清秋眼前刀光一晃,一把弯刀在空中极速旋来,其速度之快让人惊叹。那刀挡下沈旭之袭来的剑。沈旭之被震得退了一步,手掌一颤,险些握不住刀柄。
一名武将一跃而出,那武将身形魁梧,铠甲粼粼,稳稳握住那把锋利的弯刀,恭敬地站在三步之外,向宇文风禀报:“末将来迟一步。”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列侍卫。
宇文风立即下了命令:“留活口,追查来历。”
虽说刺客身手不凡,但只要有那武将开道,宇文风所到之处畅通无阻。而在这刀光剑影中,他向她的的方向走来了。
“擒住她。”他朝侍卫冷冷开口。
“我没有害你,抓我作什么?”洛清秋急了,一步一步后退。
侍卫还未走过来,三恒宫的黑衣人又冲向宇文风,挡在他们之间。两帮人马相拼相杀,兵刃交接,在暗夜发出刺耳的声响。
她与宇文风站在厮杀之外,遥遥地对望。是刀光吗,映得他眼中有一束一束的杀气?她心下一惊,转身朝溪流的下游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