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8章 论消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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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里叼着一根杂草的白礼横卧在一块巨石上，无聊的数着天上过往的白云。话说时间过得真快，至少白礼是这么觉得。六年前，在睡梦中饿醒了找不到吃的，就会把自己的老脸当饼啃的小鬼，都这么大了。已经可以开始和他这把老骨头对着干了，哎，真是岁月不饶人。
“——碰！”
突然，一声□□砸到地上的声音打断了白礼难得的慷慨。仰脸数云朵的老头忍着笑，掏了掏自己的耳朵。努力压制住自己的嘴角，不让它往上翘的太明显，可手却很不老实的在巨石上又画了一笔。在画完那笔后，白礼再也忍不下去，放生大笑。
“哈哈哈！”
狂放而不加节制的笑声直穿云霄，在整个高原晴朗明媚的天空下远去。那摔在地上缓过神的小孩恼怒的撑起自己的身体，仿佛刚才摔倒的疼痛都可以忽视。小孩痛吸一口冷气都还没有缓过那痛楚，开口恼羞成怒的喝出声。
“白礼师傅！你！你……不许笑！”
小孩这个年龄段的声音那有什么威势，反而因那恼怒的情绪让他看上去就像一只低头吃不到草，反而自己把自己绊倒的蠢笨小羔羊。着急又爱面子的样子既是委屈又是让人想继续欺负下去，声音更是软软糯糯得一塌糊涂。
这一番威胁，让本想给他点面子的白礼更是忍不住，捂着肚子在巨石上豪放的笑出声。一边笑一边奚落他，老头笑得前俯后仰，甚至笑出眼泪。
“你、噗哈哈哈！……唔、噗，你怎么、这么笨！都试了这么多次，还是摔成这样……哈哈哈！摔倒的姿势更不用说了……哈哈，容我再笑两分钟！哈哈哈……”
“...╥﹏╥...”
年幼的史昂有着圆润婴儿肥的脸颊上有着不少擦伤，满是尘土和汗水。混到一起，让他看上去分外狼狈。一头草绿色的头发更是炸如鸡窝，沾上了不知从哪里来的树枝、枯叶。知情的懂得这是瞬移失败造成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去哪里掏鸟窝了。
失败多次又得不到安慰，还被师傅嘲笑自己笨的小孩委屈的抿嘴，干净的绯眸里漫上一层显眼的水泽。却被小孩倔强的含在眼眶里，死活不让眼泪流下。良久，史昂仰头深吸一口气，把眼泪憋回去。挣扎中摇摇晃晃的起身，拍打满是尘土的衣服，准备继续练瞬移。
看着明明疼的厉害，却倔强的不肯低头认输或是开口询问请教的倔小孩。白礼笑够了擦掉眼泪，收起难得顽劣的心思。咳了一声不在欺负这头好欺负的小羔羊，走到史昂身边。老者摆出一张严肃脸，用手挡住还在往上翘的嘴角。
终于在史昂自己尝试训练念动力瞬移失败的第十次后，白礼开始认真的教他。烈阳下的高原，温度很高，烤的史昂满头大汗。他也只是用袖子胡乱擦一把，然后继续练习。白礼在教他一些诀窍后，退到一边让他自己练。
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来时的路，依旧不见亚伟德那个小逆徒，白礼忍不住按了按抽搐的眉心。亚伟德这孩子，最近做事越来越出格，还真当他这把老骨头什么都不知道？哎……白礼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一旁努力练习的的史昂，白礼目光复杂。
亚伟德的心思白礼懂得却没有点明，这两个徒弟这么一对比，白礼不由感叹史昂这孩子真是根正苗红。亚伟德那不孝徒，竟比姜阳还要让他糟心。白礼想了想，转身离开向公馆走去。留下史昂一个人自己练习，他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白礼离开后不久，史昂再次尝试瞬移到更远的地方。这次照着师傅的指点，他瞬移过去的时候没有任何问题，可瞬移回来的时候又失败。又一次狠狠的来了一个猛虎跪地式，摔趴在地上。兜在衣服的东西，也被甩出来，滚出去老远。
史昂惊呼一声，顾不得疼痛的起身，赶紧拾起那个暗红色的念珠。刚才他摔得那么厉害，可别把这个珠子摔出好歹来，要是摔坏了可怎么办？所以即便珠子莫名发烫，烫的他快拿不住那个珠子。他也没有撒手，而是小心翼翼的捧在掌心。
就在刚在他瞬移回来的时候，怀里的念珠猛地发烫，烫到他了才让他分神导致失败。满手尘土的小孩使劲的朝那颗红得发烫的念珠吹冷气，这才发现，念珠里四个字的名字，正在逐渐消失。史昂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可置信的瞪大眼，连珠子烫人的温度都被他忽略。
不知道出了什么变故，念珠内那仿佛纯金画成的四个字的名字正在变淡，缕缕金色的星屑从念珠中逸散出。
“哎？这、这是出了什么事？这……”
他有些着急，伸手抓住那些逸散的金芒，像是捕捉空气一样什么都抓不住。慌乱中低头，年幼的史昂发现，曾经存在同一颗珠子内的字，只剩下自己的名字。心头那股袭上来无可抑制的失落感和慌乱感……
是什么？年幼的他不知道。
每一个小孩心里都有一个秘密，他也不例外。
六岁多的史昂心里藏着一个秘密，连师父都不知道的秘密。当初那个出现的黑衣男子在送给他这个珠子后，对方说出过的话出奇的一直烙印在脑海中，不曾或忘。此后两年多的每一个夜晚，史昂都会悄悄拿出这个珠子，在被窝里把玩。
黑暗中，珠子会散发出一股诱人深陷的红芒，年幼的他曾在这片红芒中窥见一闪而逝的画面。那黑红剪影的画面中，有一个看不清楚面貌的身影，成为他当年昏过去所见的最后画面。从此深刻在脑海中，有着他说不清楚的感觉。
就像顽劣的孩童，背着父母准备了一个间有自己知道的小屋，屋里藏着他的秘密。而这颗神秘的念珠，就是他的秘密，一直没有人知道。珠子内那四个奇异的字，更像某种森林内诱惑小孩的奇迹和童话，让他心生向往。
当然，这个时候的他，并不知道什么叫做向往。只是单纯的，想要见见这个名字的主人。是不是他曾经窥见的黑红画面中的那道身影？念珠内形似花纹的那四个字，几乎成了他日常生活中为数不多的乐趣。在闲暇的时候散发思维去想，足以满足孩子天真烂漫的念想。
可是，现在——这个名字消失了。
这、是不是意味着，以后他再也看不到这个珠子在黑暗中散发那种惑人目光的红光？也看不到那个看着两年多的身影？
年幼的他不知道，只知道那种心情，就像丢失了一件陪伴自己多年的、心爱的玩具。他顿时失落下来，连那翘上天的头发似乎都感受到了他那种心情，变得服帖下来。整一个垂头丧气，浑身都写满了失落和不开心。
白礼准备好晚膳的时候，迟迟不见史昂回来，刚准备出门找人的他迎面就撞见回来的史昂。只是？这垂头丧气的样子？是怎么一回事？完全没有了那种平日里喜欢和他对着干的朝气和不服输的倔强。白礼满脸疑惑，问了他一声，这是怎么了？
才刚经历过失去的滋味，年幼的史昂撅着嘴，胡乱嗯了一声算是回答。晚膳的时候吃的非常快，随便扒了几口就不吃了，跑去洗澡。白礼喝着酒，只当是这头倔强的小羔羊今天练习瞬移时失败太多次，受到了打击。所以没有多说什么，随他去了。
晚上趴在被窝里，史昂拿出那颗被他擦洗的一尘不染的念珠。果不其然，在漆黑的被窝里，那个珠子再也没有散发出惑人目光的红光。连珠子内仿佛纯金画成的，自己的名字也变得暗淡。成为漆黑被窝内，唯一一点光芒，竟比萤火虫的光芒还要暗。
那个名字、果然消失了啊……
终于在心底确定了这个想法，年幼的他失望的用双手握紧念珠，抵在额前。白天太累了，进了被窝后的舒适和失落，交织的情绪让年幼的他抵御不了困倦的诱惑，开始昏昏欲睡。在即将睡着的那刻，他挣扎起来，趁着神志清醒的片刻。
男孩轻声呢喃，“我们……会再见的，是吗？”
极黑的被窝内，没有任何声响回应小孩执拗的呢喃，在他久久等不到回应的时间里。他再也抵御不住那股沉沉的睡意，阖眼，轻浅平稳的呼吸开始响起。在他拽紧的手心内，已经散发不了红光的念珠猛地一颤，发出一瞬的红光。
那曾消失的名字，再度出现在念珠内。却只是出现短短的一瞬而已，又再度消失。那么快得速度，仿佛刚才只是错觉，名字并没有再度出现过。
……………………
中国神州九陆，各有灵脉横贯大地，孕养这风土人情、文化地理各异的大地。而灵脉亦被称之为地气，璀璨的苍黄在地下纵横，如同地上的河流最终汇流与一处。这一处，便是灵穴宝地，亦是人世通往其他境界的入口和出口。
在历史长河的无情淘洗下，随着诸神的升天和神话故事越来越远离普通老百姓的生活，灵穴宝地和灵脉的传说芽渐渐被其他名称所取代。
那便是……仙境。
——处于现实和幽玄的罅隙，被后人所知晓的守护之地。
仙境之所以为境，是因为它的领土之大，和现在的神州一样广阔。作为处于现实和幽玄之间，仙境便是人世的镜像所在。一模一样的山川流水，一模一样的人间尘世。和战火喧嚣、万千纷扰集聚一身的人世不同，这里，当之无愧的被称之为仙境。
草长莺飞，万物兴荣，一片祥和。真要说有什么不同，那大概便是仙境人烟稀少，人口数量甚至比不过人世现在人口总数的一小半。所以，仙境是其他存在的天下。这里妖魔鬼怪共存，进出与其他境界，却能相安无事。
这要归功于守护仙境的神——白龙。
白龙诞生于人皇治世开始之初，亦是洪荒时代没落之际。经历了华夏文明初期的百代征伐、群雄逐鹿中原，直到黄帝为皇整合一统的时代。也曾经历过诸神飞升，万魔共伏、群妖隐觅，人族兴盛到衰败的末法时代。
因此这位活了近九千多年的神邸深谙以和为贵，方能天下太平、万物兴荣之道。居仙境，广纳其他境界的来者，只要不生事兴战者，均可居住仙境。扩展彼此生存的空间，使得仙境一时无双。成为九大灵脉汇聚之点，坐实守护人世之名。
现在，仙境人口虽然稀少，却一片承平，民风富蔗。
灵都朝元，仙境朝圣之地，便是仙境的心脏，守护神白龙所居之地。这位活了悠久岁月的神邸，无人知晓其姓名，都默认的尊称其为白龙大人。
而此刻，灵都朝元之内，山河共赴，一片山川壮丽。白龙庞大蜿蜒的身躯盘亘在山崖上，那双看透人事变化的龙目安详阖上，睡卧烟岚之中。聆听吹拂而过的流风，捎来远方的信息。龙须随着微风摆动，纯白中透着曦光的龙鳞在阳光下，随着呼吸舒缓的张弛。
白龙已经活了很久了，它的族人都飞升天界、或是苏醒远古血脉得入神界。这个人世，只剩它一个五爪神龙还在守护着这片神洲大陆和仙境。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岁月的流逝对于享有无尽寿命的龙族来说，这一日的光阴，也不过是它忙里偷闲打个盹罢了。
鸟儿恣意的停在白龙的身躯上，叽叽喳喳，说着今日或前日听到的故事。它们知道白龙大人能够听得懂它们在说什么，它们也乐意和白龙大人分享这些琐碎平凡的生活。
【……白晏……】
突然，遥远的距离转来一声呓语般的呼唤声，叫出了白龙早已不被人知道的名字，惊动阖眼打盹的龙神。白龙庞大的身躯一动，鳞片翼张间睁开眼，崖间林风随之一动。风吹烟岚一片烟雾翻涌，树林沙沙作响，将那声遥远的呼唤声吹散。
鸟儿们惊奇的发现，一直爱盘着不动的白龙大人动了，而且抬起了几百年来都没有动过的脑袋。看向山崖外云海翻涌的群山，温熏的目光中，透着少有的期待和诧异。在那一动一静之中，那道呼唤声远远近近，像是群山间翻涌的烟岚，缥缈而不真实。
白龙看了若久，都没有看到什么期待的东西，那一声呼唤仿佛也只是它的错觉。原本因诧异而翼张起来的鬃毛龙须，也在四处看过之后确定没有而失望的垂落下来。白龙叹了一口，山间烟岚顿时加重翻涌如浪，叹息过后的它重新趴回爪子上，合上眼享受午后的阳光。
【……白晏……】
就在白龙刚趴下闭上眼，那声呼唤，又再度远远近近的转来。比起刚才那种烟雾一样缥缈的感觉更加真实，仿佛真的有人趴在它耳边，呼唤着它久远的名字。这下确定没有听错的白龙猛地抬头，四下张望，依旧没有看到呼唤它的身影。
这下，仙境之主失去了休憩的闲情，自崖上起身。从劈立千仞的崖顶滑翔而下，庞大的身形搅得群山间的烟岚翻涌如浪。衬着白龙在烟岚中游走的身形，如神龙下海一般悠然。一边前行一边将庞大的身形缩减，白龙可不希望因为自己，打扰了群山难得的安眠。
在群山雾海之中畅游，白龙来到一处山谷环肆，断落起伏甚大的一处山谷瀑布。这里的瀑布水流端急，喷涌的河水直下三千尺，跌落山涧中水雾萦绕湿润非常，一片绿意盎然。午后的阳光照落这片有着瀑布的谷底，彩虹架桥，烟水晴岚，一派山水如画。
白龙缩减身形也就水桶般大小，缓落在一块长满碧色苔藓的巨石上，朝着水汽氤氲的水面开口。
“就在刚才，吾听到、她的声音……”
白龙的声音说不上苍老也说不上年轻，是一种满含睿智和宽厚的声音。如同温热的泉水，能让听者全身如沁温流，身心舒畅。仿佛只要听着那样的声音而已，就可以放下所有的戒备和不安，变得安定下来。
白龙的话没有人回应，只有瀑布激流的水声。似乎已经预料到了这样的局面，白龙不急，在巨石上盘起了身子，慢慢开口。
“白晏……这个名字，吾以为此生都不会再有人提起……”说到这，白龙湛碧的目光变得怀想，似是想到了久远前的往事，目光柔和而哀伤。“……除了她，这个人世，已经无人知晓吾的过往，还有，这代表吾之过往的名字……”
耳边水声轰隆，水汽晕湿了白龙的鬃发龙鳞，在它以为得不到回应的时候。这深不知几丈的水潭自底下冒出了几个巨大的水泡，翻涌起来在水面破开，带来一个隔着水的声音。青碧的潭水下，有什么庞大而蜿蜒的东西游走而过，隔着水看得不甚清楚。
【回去吧……白晏，汝为她之挚友，便该信她，她会回来的……】
白龙看着水泡破裂的水面，目光沉静下来，静静的开口，“还要多久？”
【早晚……】
“唉……意料之内的答案。”白龙盘起身子趴在巨石上，收紧了爪子，踌磋了一下还是选择问出。“……你还有多少时间？”
【当去时无惧，执着留者……不过一口不甘的气，还在支撑罢了。】
“她会很高兴，再次见到你的。”
【……但愿，】
“你应该感觉到了吧，她的名字……已经不再她身上了。”
【名字是连接自我与世间的一切联系，在出生的时候，便是个人的所有物。要想剥取或夺走这缘起之物，对方……亦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那缘起之物的消隐？又怎么解释？”即使白龙活了若久，不得不说依旧有不懂的地方。暂居在这水潭下的，才是知晓一切万物起源的存在。
【消隐……只是暂时的，这缘起之物既然已经相连，早晚……】
【会在这万物汇成的洪流中相遇……】
“是出了什么事吗？”能够让着缘起之物暂时消隐，必定是出了什么事。
【唉……】
白龙的问题，对方显然不能回答，叹息一声后。那股让白龙都要拜服的气息消失了，消失得无影无踪，在难寻踪迹。仿佛刚才和白龙的对话，只是一场自说自演的错觉。白龙知道，这只怕触及到了什么，才会让对方选择拒绝回答。
又或是白龙已经习惯了这种没头没尾的对话，它并没有过多追究。最终选择结束这个话题，起身离开这处谷底。随着仙境之主的离开，水潭深处似有什么东西游过。隔着深厚的水面，转出一声不甚明朗的叹息声。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8章 论消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