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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第57章 微芽 ...

  •   怨念复苏顷刻,眼角血泪融入血池波涛,只闻潮浪狂涌鬼哭难竭,怒睁的眼几近目呲欲裂。是最后刻骨寒心的遭遇,催生那源源不绝的恨意翻涌、经年不息,哪怕早已魂飞魄散,尸首不全,亦是无法吞忍下那口怨气!

      就算死后为鬼,鬼死为聻,聻死为希,希死为夷,夷死为灵,灵死为气,她也要重回人世,找那薄情冷血之人复仇!

      “扶生邢戮!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怎么可以!你怎能……这样对吾?——啊!”

      凄厉嘶哑而尖锐的怨恨之声,留着血泪痛斥最后所遭遇的不公。到现在,哪怕只要睁开眼,她都能想起……最后经历的可怕一切。从头到位什么都不知道的无辜少女在她面前受尽凌辱而死,全是扶生邢戮所为!

      那般让人寒心的话,你怎能说出口啊!

      畜/生……禽/兽!

      戚风啊,你可曾想过,这就是你拼尽一生也要追随的人啊!

      扶生邢戮——她不配!

      她是如何待吾?又是如何对待其他的青都七元!囚的囚,赐死的赐死,幽禁的幽禁,发配的发配……这一切,仅只因为一句空穴来风,毫无根据的一纸谣言,便将生死与共、相互扶持的同伴弃若敝履,当真毫不犹豫。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扶生邢戮、你好狠的心啊!

      是她人头落地前最后所见所闻的……是她扶生邢戮从未在人前暴露的真面目!那样的人、骨子里留着冷血和无情的女人!她何以堪当其他青都七元誓死效忠的忠诚和信任?

      ……不、——她不配!

      血溅的最后一眼,是此生用血和命都也无法消除的至恨和至怨。

      “……畜/生!吾——诅咒你!”

      将过往生死情谊一并清除,只为那所谓的亲眼所见!

      “吾诅咒你!一生所求,必被最重视之人所断!”

      “——吾死!此身、此眼、此心、此恨,亦要见证汝之败亡!”

      久远隔过千年的时光,寄宿琴中的怨念,被复苏的身躯尽数吸取。血花崩乱之间,怨霾冲霄,鬼哭之声不绝于耳。眼前震绝的一幕,天罪星摸了摸下巴,了然的冷笑爬上嘴角。就算是他,也只能将琴上怨念转移一半至夺舍备用的躯体上。

      无法完全转移的怨念,才是她复生的最大功臣。而他手上的这瓶青都七元缔约的源头之血,便是将这份怨念完全点燃的导/火/索。

      “哈,欢迎回到这人间……”

      “——雪女·烈如霜。”

      浓烈的血云直冲云霄,撼动冥界半壁天宇,就连那身在极地净土喝茶的双子神都感觉到那股浓烈的死怨憾恨。

      死神将手中茶杯放下,目光晦暗,“想不到天罪星竟然真的只用怨念,就将亡者复生……”

      简直不像复生一个死人,而是一个怪物。

      睡神轻嗅着妖精们摘下的花朵,微微抬起眼皮,金色的眼眸中有冰冷的红光在闪耀着。他当然明白弟弟没有说完的言下之意是什么。能够随意让死者复生的,只能是冥界之主——冥王哈迪斯。乣蠡作为一个外来者,俨然已经将这个定律打破。

      让死者轻易复生,不再是冥王才能拥有的特权。

      那么,两百多年前的冥界内乱,将极有可能再次发生。而这一次,冥斗士里又会有多少人望风而倒?多少人保持中立?多少人仍旧誓死效忠哈迪斯大人?这一切,不都已经一目了然了吗。

      呵,这些个害群之马,怎么能留到圣战的时候,让他们在自己后院烧火?

      睡神指腹微动,将指尖的娇花撵成花泥,微敛的双眸内满是嘲讽。

      人心,是个很微妙的东西。

      而言语,把握好了,在很多时候就可以轻易左右一颗心。只要掌控了弱点,任意拿捏后不过就是翻手那般简单。

      所以,忠诚这东西,在冥界显得珍贵又廉价。

      并非睡神不信任底下的冥斗士,而是他始终这样坚信:冥斗士里,有的人可以做到至死效忠毫不变节,就会有的人如墙头草那样,望风而动摇摆不定。更有人始终不曾低头臣服,老想着自立,捅自个上司的腰花。

      而最善洞察人性弱点并加以利用摧折,将忠诚和变节随意玩弄在股掌之间的天罪星如今再一次向这群摇摆不定的冥斗士展露他的能力,结果如何,已经不言而喻。

      现在的冥界……已然内乱四伏。

      睡神相信拉达曼迪斯的忠诚,却不相信拉达曼迪斯的脑子。

      这是个很严重的问题。

      所以,睡神向哈迪斯谏言,让天罪星重新掌握冥王军,借他的手,将冥王军中怀有二心的冥斗士剔除掉。而地魁星·阿吒婆拘……也是个难以捉摸存在,有野心、有实力,更有让人敬佩的定力和超乎寻常的耐心,足够让双子神有些许忌惮。

      显然,双子神是忌惮着阿吒婆拘和乣蠡联手……

      一者无心之魔,一者贪心之佛,简直一丘之貉。不过现在看来,两者联手的可能性实在难说。所幸天罪星意不在冥界,而是那身处圣域的待宰羔羊,这一出戏,倒是出乎意料的精彩。这一届的圣战,若真打起来,变数之多也决定了精彩可期的程度。

      是以,睡神并不介意冥斗士内耗,反正冥斗士,随时随地都可以补充。他……甚是隐隐期待此回冥界的内耗和圣战,能够为他带来怎样的乐趣和惊喜?

      “真是让人期待……”

      ——这届圣战。

      …………………………

      临近中午,终于完成修复工作的史昂得以喘息片刻,回到白羊宫休息。史昂经过大厅之时,脚步不由一顿,回身查看。

      果然,少女在客厅看书看到睡着,直接睡在大厅的沙发上。

      史昂微微叹口气,返身回房拿了一张薄毯。现在虽然还是盛夏,但是白羊宫内还是很阴凉,这样睡着,很容易着凉。史昂在给少女盖上的时候,微微怔住。

      她在哭……

      少女睡得并不安稳,双眉紧缩,神色略有痛楚。眼角有明显的泪痕,似乎睡梦中遇见了伤心难过之事,痛楚的神色中带着悲怆。静听她的呼吸,还带着细细的哽咽之声。

      是否该叫醒她?

      史昂踟蹰之间,像是做了噩梦的少女已经惊醒,低呼一声。

      “……师傅!”

      姜七夏挣扎起身,身上刚盖上的薄毯哗的落下,徒然惊出一身冷汗。史昂看着少女略有惊惶的神色,伸出去欲要摇醒她的手顿在半空,稍稍踌躇便轻轻拍在少女颤栗的肩头。少年低声安慰,语气柔和徐缓,带着连他都没有察觉的耐心。

      “没事,别怕,只是做了噩梦而已,都过去了。”

      少年的掌心宽大温热,轻拍在冷凉的肩头,隔着轻薄的夏衣烫得姜七夏一个激灵。少女上脸带着泪神智亦非十分清醒,借着肩头的触碰和温度,像是抓到岸的落水之人抬头看,便撞进少年那双满怀担忧和关心的殊异绯眸里。

      尽在咫尺的距离,清晰的可以看到少年眼中倒映的自己,清楚的看到对方眼中的担忧和关怀。有那么一瞬间的冲动,她觉得自己可以向这个少年倾诉自己这几日以来的担忧和不安,寻求哪怕只字片语的安慰也好。

      可尚未等她开口诉说这样的冲动,理智便冷酷的开口:戴罪之身的你,何来如此立场和勇气?向这个负责看管和监/视你的少年诉说那些软弱无用的担忧。

      理智的话语像是一盆冷水从头上浇下,把焦虑灼烧得滚烫的心脏一下子浇得冷透透。到了口中的话变成了梗喉的利刺,吞忍不能,反复之下只能忍着刺喉的痛楚咽了下去。眼中本就不安分的水雾猛地冲上双眼,让眼前模糊一片,也将少年的关心和担忧模糊掉。

      姜七夏哽咽一声,低下头用手朝脸上一抹,抹掉那溢出的水泽。

      “……我没事,谢谢……”

      这般说着,胸腔内跳动不安的心也好似找到了可以勉强靠岸的渡口那般,渐渐平定下来。确定了刚才只是做了个噩梦,并不是现实,师傅也只是失踪而已。

      少女低头道谢,低沉的话和身体微微颤抖的异常让史昂顿悟。她刚才惊醒时喊得那两个字他懂,再看她此刻神色隐忍的模样。

      史昂微微蹙眉,是在担心她的师傅,还有……想说什么却又顾虑没有说。

      不过想来也是,就算她在怎样镇定,也不过是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就这样被留下且师傅下落不明,怎么可能单凭三言两语就安静接受。这份既来之则安之的顺从,本身就有很大的问题。她只怕是,把所有的情绪都留在心底了吧?

      姜七夏低头沉溺情绪间,觉得发顶一沉,不明所以的抬眼。才发现,蹲在面前的少年将手放在自己头上。安抚一般的轻柔力道,让尚且眼含着泪的少女不由发怔。

      史昂低声安慰,“你师傅会没事的,你要相信他的实力,圣域也不会放任你师傅的安危于不顾,你不用太过担忧。”

      少年变声期的声音本就低哑敦厚,又在这么近的距离压低放缓了声音安慰。如此之近,直将那醇厚磁性的声音化成醉人的酒香,听着而已,便酥软了心口紧绷的担忧和不安。近得少女嗅得到少年身上温暖干净的气息,像宽厚的手,轻易的拭去心中的阴郁。

      “……”

      见姜七夏定定的看着他不说话,史昂放下手,朝少女笑了笑。

      “相信我,会没事。”

      “……”

      有一瞬间,她觉得此刻少年的笑容是真实的,真实温暖而诚挚。和她戴罪之身无关,那只是单纯关切的问候,让姜七夏梗在喉间的咽息再难以吞忍下去。含着泪咬住下唇,少女失礼的一头扎进少年的怀抱,抱住蹲在她面前安慰的少年。

      少女心里倔傲的小人不甘的高喊:让那该死的理智见鬼去吧!去他的戴罪之身!抱一下怎么?!还能打我不成啊!?

      “!”

      史昂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抱给惊讶到了,刚想把少女拉下来,想和她说这不合礼,更不得体,抱着他的少女就出声了。

      哽咽着莫名情绪带来的不愉,姜七夏沉沉吸气,“抱歉,就让我、抱一下……抱一下就好……”

      “……”

      想把人从自己身上拉开的史昂顿住了,少年的手挣扎了几下,最终妥协。一手松松的环抱少女的腰身,一手在少女的后背放轻力道,安抚的轻拍着。

      放纵情绪的那一刻,眼泪流出,带着她说不上来的情绪,沉沉的撩拨心弦。

      她可以相信他吗?可以吗……

      自从她离开神农谷离开师傅的庇护,在外过着流离历练的生活,自然经历过和形形色色的人相处。也经历过许多不带任何恩怨和立场的欺骗和背叛,自然知道人和人之间的信任有多难能可贵。这样的东西,对如今身处圣域的她来说,太奢侈了。

      她以为,有些东西已经沉淀得足够久了,应该不会再翻覆起浪。可……她明显估计错误了。并不是情绪都沉淀下来,而是拍岸的海浪从未停歇过。拍岸的声响听多了便开始麻木,以为是沉淀下来了。实际上却不是,它只是、还没有遇到更大的海浪而已……

      这突如其来的一切,像那摧毁海岸的巨浪一样,将她冷静沉着的外表给拍了粉碎。被措手不及的变故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仅剩惊惶不安傍身。陌生的国度,身边再没有可以庇护她的人,亦或有人能够帮助她渡过难关,更不会有人因她势弱而同情的伸出援手。

      这样的情况下便只能一次次,像只失去躯壳保护的蜗牛那样暴露在陌生环境下,瑟瑟发抖却无可奈何毫无应对之策。再恐惧再不安再担忧也不敢表露分毫,只能埋头奋力向前爬去。期待着前面能有个遮挡或庇护的地方……

      更深怕自己像那身陷狼群的羔羊,一旦露出胆怯的模样……就会被四周环肆着的群狼蜂拥而上撕咬的粉碎。之前的冷静自持仿佛羔羊身上仅有的菱角,高傲的举着,喝住随时扑来的恶狼。好似只有这样,才可以让自己不那么狼狈无助……

      如今的她,可以再选择相信一次吗?

      对着了解有限的少年报以信任,仅仅凭着西泽那几日的生死与共……

      可以吗?

      ——答案是……不知道。

      少女是清楚的知道的,却还是选择了……

      短暂的惊讶,史昂很快就反应过来,任由少女暂时的失礼。抱着他的少女很娇小,双臂因为情绪的放纵,颤抖着却是不紧不松。虽然名为暂时借用他的怀抱,但她终究没有完全托付情绪,依旧谨守克制着最后的底线。

      虽不明全部,但察觉这点的史昂反倒担忧起来。连此刻的情绪都如此克制,究竟……是在顾虑和倔傲着什么?才会如此不坦率。那么那么当初被留下时。她的内心的想法真如表面那般平静吗?只怕不是吧。

      先是被不明力量带离故土,随后遇到一连串接踵而来的事件,缕缕和死神檫肩而过。她的反应大多平稳,少有常人在面对这种情况时该有的惶恐、无措、甚至担惊受怕到哭起来,这些情况她不是没有,就算有,也会被很快的处理和消化掉。

      就如同现在,明明很悲伤。就算已经借助他的怀抱了,依旧没有全部释放情绪。而是吞忍着,兀自坚持。她到底?……在坚持什么?

      与其说是坚持……不如说、是试探。

      在期待和否定的边缘反复试探……

      这是一种很微妙的想法,只在少年心头一闪而过,恰好抓住了那尾巴的史昂很快就明白了一些无法用言语表达的东西。

      尚不等史昂思虑清楚,稍稍放纵了情绪的少女已经离开他的怀抱。用手背拭去眼泪,姜七夏带着鼻音说谢。

      “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

      “……不,”史昂开口,到了舌尖的话却是说不出口。绯红的双眸暗下,少年随即眨眼,整理自己异样的情绪。“希望能帮助到你。”

      “嗯,今天的事情……我希望你别和他人说起,可以吗?”

      少女轻声的请求,让少年忍不住端详脸上还带着泪痕的姜七夏。良久,少年别开目光,低声承诺。

      “你可以放心,今日之事,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多谢你,史昂。”

      “……”

      低声的一句多谢,萦绕在两人之间,是不明的情绪渲染。带着斜阳过后照入窗内那缕暖黄却开始转凉的温度。微微烫着人心,慰出异样的温度和色彩。就像画布上那抹颜色,再精心调制,也调不出那股味道。

      ——那股名为失落的味道。

      …………………………

      傍晚时候的夕阳姹紫嫣红,带着夏日热度的晚风闷闷热热的掠过空旷的宫门,吹出呼呼的声响,让坐在沙发上发了一下午呆的姜七夏回过神来。少女恍惚想起,她被带到希腊之前,她还有很多事没有来得及做完。

      比如,炼制能够解除一切尸毒的削服丹,解了六师伯身上的尸毒。这样,六婶就可以不用再以泪洗面,小十二也不会再用仇视的眼光看她……

      她历经数多艰险,屡次到阎王门前溜达后回来,好不容易终于找全《神农本草经·灵枢篇》上记载要炼制万清丹所需的药材和炼药的鼎炉。只待从苏州回到神农谷就可以闭关着手炼药,可惜的是……她没有来得及回去。

      就被那个陌生的男人给丢到了远离故土十万八千里不止的希腊……

      看她目前的情况,自身尚且难保更何况闭关十天半个月的炼药,这根本不现实。炼制削服丹的药材如此珍贵,那样药材不是用了就少且再也找不到的。一旦炼药过程被打断,丹药损毁是必然的……如果是那样,那她先前一切的努力就全白费了。

      不行,就算再急也不能现在炼药。至少现在不能……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至少、至少得等找到师傅,对!有师傅在,炼丹功成的几率会更高。可是……可是师傅至今毫无下落,该怎么办啊?

      少女急的在客厅里来回踱步思考对策,搓得手心里全是汗。像只无头苍蝇那般转了不知道多少圈后,眼神无意中看见沙发上的书册,姜七夏眼前一亮。一敲掌心,算是找到了些许应对之策,抱起沙发上的书册就往屋里跑。

      到了临近晚饭的时候,史昂回到白羊宫,到了饭点上桌后还没有看到姜七夏。伺候的侍女低声询问,是否要去叫姜七夏,史昂放下手中餐具。

      “不用,我去叫她,你们先下去吧。”

      伺候的侍女轻声回答后恭敬退下,史昂起身离开客厅,走向姜七夏目前所住的寖殿。在门口敲了数下,里面才传出低低的回应声。过了片刻,殿门口拉开了些许门缝,少女从门缝后探出一双明亮的大眼,双手趴在门缝上不吱声,定定的看着门口的少年。

      门缝后露出小半边脸的少女看上去像是在防备着什么,偏偏又什么都不说,就是用一双仿佛会说话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史昂。

      “……”被姜七夏看得有些不自在,史昂不得不选择开口,“你有什么话想说。”

      他说的是‘你有什么话相说’而不是‘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看他蹙着眉问得如此笃定。姜七夏眨了眨眼,心里头忍不住嘀咕起来:莫非他知道她想干什么?随即,少女在心里否定了这个可能,将殿门拉开。

      “我……确实,有一事相求。”

      咬了咬唇,她有些不安的绞紧了手指。明知道他是圣衣修复师,平日光是修复圣衣一事就可以让他忙得不可开交。想想自己这样算是在算计他,有些良心不安。说话的时候都不敢怎么直视他,只能看着别的地方。

      史昂没说话,看得见少女不安的小动作,不免的心里有些无奈。少年叹了一口气,给她台阶下。

      “说吧,是什么事。”

      “……”闻言有些诧异对方的直接,姜七夏有些不可置信的抬头看了他一眼。从对方的神情看出少年是真应了她的要求,怕对方改口,她立马接上。“其实是这样的!你、你等我一下。”说着跑了进去把上午的书册给拿了出来,递到少年面前。

      少女递到他面前的书本封面上赤果果的几个字——启/蒙教学,让史昂在看到的时候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差不多猜出少女要他帮忙何事,可不知为何,史昂没有直接答应她,而是卖起了关子,心里忍着笑,面上却微微沉吟道。

      “什么意思?”

      “这、我……”姜七夏没想到少年会这么问,一时语塞,支吾了半天才说出来。“我、这、这个希腊语,基础的东西我已经全部学会了,可剩下的……阿释密达还没有教到。我觉得吧、他教的有些慢,我想快点学好……好方便彼此沟通。可我找不到其他的书册,也不知道上哪去学……所以、所以,”

      “所以想请你……教教……”

      少女的声音有些小下去,她当然不会告诉少年,她想早点学会希腊语然后摆脱阿释密达那尊心情总是阴晴不定,爱好坑人的老师。

      史昂自然也没有往这方面去想,只是以为她着急着找师傅不得不尽快学好这门语言。但刚才听她说基础已经学好,还是让史昂稍稍诧异了一下,她才开始学了没几天,这么快就学好了?有些不信,少年眯了眯眼,起了念头。

      “这么快就学好了基础?”

      见少年眯眼明显不信任的表情,姜七夏直起腰板硬气的回答。“那当然!我没别的本事!就是记忆力好而且过目不忘,学得快,不信你可以考我!”

      “当真?”

      “是啊!不过……”姜七夏话头一转,堵死少年的后路,“我要是通过你的考验,你就必须教我,如何?”

      少女两手叉腰志得意满的神情让史昂挑了挑眉,他索性不在为难她,只道,“好啊,那我考考你,考过了,我就抽时间教你。”

      “可以!”

      史昂笑了笑,当即随便出了些基础的问题,姜七夏回答迅速,忽略口音带来的小问题,其他基本可以忽略不计。待考了差不多的时候,少女背着手,抬着下巴一脸得意的看着他。眼角眉梢都是笑意,不见了中午那惶惶不安的神色。

      少年的表情不禁柔和下来,“按照约定,我会教你,”史昂看了她一眼,转过头去,用手挡住了嘴角的笑意,“不过,要先吃饱才有力气学,不是吗?”

      “…///-///…”姜七夏被少年这么一说,这才想起现在是晚膳时间,她为了套路他竟然把这事给忘了。不禁的,她面上有些发热挂不住,不过好在这次肚子给了面子,没有在当着少年的面叫起来。可就算这样,她还是有些不自在的扯了扯自己的袖子,含糊的应了一声,“我、我先把书放回去,就去吃,你……你先去吧。”

      “呵,好,你动作快点。”

      “嗯……”

      话还没有说完她转头跑了进去,史昂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转身回大厅。不多时,磨磨蹭蹭的姜七夏的也终于出来,老实坐在桌子另一头吃饭。说是吃饭,实际隔着一张老长的桌子,中间还隔着一大瓶鲜花,压根看不清楚对面的情况。

      姜七夏一边吃东西一边想事情,她琢磨着,什么时候可以向他问一些事情。她知道,揍了她一顿的黑心肝老乡童虎还留在仙境,看样子估计是有事情没有处理完,所以没有办法回圣域。他既然留在仙境,说不定会有师傅的下落。

      她是不是可以……找个机会问一下史昂,也许、也许有了师傅的下落也说不定呢。或许,她还能在问出点讯息,好让她改良一下目前的处境。

      对,就这样!要主动出击才行!

      吃完晚饭后,趁着史昂还在大厅的时候,少女很是殷勤的收拾碗筷,并以最快的速度刷洗。在史昂的默认下搬来一张小凳子坐在少年傍边,并且拿出小笔记一脸期待的看着少年。被那样一双满是期待和笑意的眼睛注视着,总归会让人有些许无奈。

      而且少女看他的眼神里,满满都是自己,自从知道少女那些许隐晦且还不曾懂得的情意后。史昂在看她时总会有些不自在,明知道不该放任下去,便生目光又移不太开。这让原先满是一脸严肃的史昂很快就败下阵来,垂下眼咳了几声。

      指着她手上的笔记本问道,“这是什么?”

      “笔记本啊,我师傅教我的,他说平日里学习不可能一下子全部学会,所以要学会带一本本子在身上,把不知道记下来,有时间的时候好好复习。”

      看着少女言笑晏晏的表情,史昂指尖顿了顿,不着痕迹的收回目光。把自己找来的书册放在桌子上,在姜七夏满是诧异不解的眼神下慢慢开口解释。

      “这都是你以后学习要用到的一些书,我都给你找来了。”

      “……哦,”少女嘴上应着哦,心里却在想:我就是想知道你一直都在大厅没离开过,什么时候就找来了书册?这般想着,少女的眼神有些不安分的上下查看,非常想知道他到底把书藏在哪里了。

      那般敷衍又明目张胆的回答,真当他是瞎还是傻啊。见少女的目光一直在自己身上反复来回看,被看得有些不自然的史昂选择解答她心里的疑问。不要问他怎么知道少女在疑问什么,看她的表情就知道了。

      “是念动力。”

      “嗯?什么?”还在查看对方有可能藏书的位置,就听到少年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姜七夏收回了目光,一脸怔怔的看着他。

      见少女满脸的求知欲,史昂勾了勾嘴角解释起来。

      “念动力是……”

      少年低声解释着其中原理,娓娓道来的说明简洁易懂,少女懵懂的神情从惊讶到惊奇。惊叹的言辞被暂时放在心里,不敢出声打断少年的解释,只能在理解意会的时候猛地点头表示知道,并用满是求知欲的眼神示意少年说下去。

      这一刻,烛火昏黄,在纯白的宫殿内晃出柔和的火光,温暖了这座空旷肃穆的宫殿。连少年的音容笑貌都被柔和得近乎不真实,像是某种渴望已久的美梦,终于在这刻得到实现。渐渐的,也温暖了某些刺骨的冷意,无形中磨掉了刺人的棱角。

      或许多年后想起,仍会觉得。

      缘分——竟是如此不可思议。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7章 第57章 微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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