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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二)

      自从云渡山成为众人集合地之后,苍便也在这住了下来,恨长风为避嫌搬去豁然之境与剑子仙迹同住,龙宿虽没说什么,但苍还是再三嘱咐恨长风莫与剑子走得太近。
      恨长风倒是不虞有他,淡淡了回了句:“我不爱听冷笑话。”
      四非凡人问苍为何不让恨长风留下,互相也好有个照应,苍说:“不是我们不让他留下,而是他不想留下。”
      四非凡人不解。
      苍只说一句,对方就完全明白了,他说:“寂寞侯因何而死?”
      “血洗神州,天下止武”的惨剧,不会因之后寂寞侯和素还真联手铡龑而一笔勾销,寂寞侯自己布的局,也只能由他自己来收官。四非凡人又怎会不明白?就算他和苍能放下对异度魔界的仇恨,云渡山人来人往,也难保别人前来找银锽朱武兴师问罪。与其到时难以自处,不如让他远离是非之地,恨长风这么做,无非是不想让苍为难。
      “那么……你会让他成为第二个寂寞侯吗?”
      “这要问你,如果当初知道月神会射出第二箭,你会去救他吗?”
      “是我先问的,你怎么反倒质问起我来?”
      “因为……我自己也不知道。”

      这两日,众人忙着四处找寻风之痕,弃天帝也暂时未有动作,恨长风寻得半日空闲,在溪畔和剑子仙迹下起了象棋。
      恨长风的棋艺跟苍学的,那时苍刚加入六弦,玄宗和异度魔界战况也没那么胶着,朱武总顶着朱闻苍日的脸在外招摇撞骗,资历尚浅的苍就这样被骗了,还真以为朱武只是哪家的富少公子哥。直到战场上,苍一眼就认出了对面挥舞着魔枪的朱闻苍日,尽管彼时他已是身骑白马号令千军万马的魔界战神——银锽朱武。
      后来苍就再也没和朱武下过棋,苍说,道不同不相为谋;再后来朱武厚着脸皮又去找过他几次,均被苍以各种借口谢绝见客。再见苍时,后者已然当上六弦之首,能力出众,品性高洁。言语间少了一些热情,多了几丝嫌隙,再不是那个在街头会被朱武三言两语拐走的少年。朱武甚至可以清楚地描绘出岁月在苍身上流过的痕迹,苍开始束发,梳着高高的发髻,俏丽的美人尖没能分去半分辛劳,反倒加深了萦绕在眉间的愁绪,穿着在朱武看来过分繁琐的道门服饰,刺得他双眼疼痛难当,几乎流泪。
      然而银锽朱武只会为他的妻儿流泪,而苍,不过是朱武游山玩水时阴差阳错结识的泛泛之交罢了,一个魔界之王,一个六弦之首,本就没什么交集,也不该有任何交集。
      但朱武仍坚持下棋,尽管在异度魔界几乎没什么人愿意陪他下,和九祸没下几步就会吵起来,在她打翻苍送朱武的棋盘之后,朱武就没再开口提过下棋这事,尽管九祸根本不知道棋盘的由来。后来和箫中剑倒是常常互相切磋,那确实是他漫长的生命中,为数不多惬意又从容的日子。自他回归火焰之城,闲情既失,恬淡不再,他被钉在那个状似囚笼的王位上动弹不得。虽是自愿回来,甚至不惜与箫中剑决斗,可当他手握斩风月,挥剑断情却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果断坚决,属于朱闻苍日的那部分被永远留在了异度魔界地域之外。
      苍的心甘情愿,朱武永远也学不来。

      “这已是第八杯了,你若再不出招,剑子可要去茅房了。”剑子仙迹指着空空如也的茶杯说道。
      何止茶杯,连茶壶也空了。
      恨长风不好意思地轻咳一声:“抱歉,我失态了。”
      “说起师太,你要小心,仙姬姑娘随时可能回来。”
      恨长风愣了片刻,长叹一声后落了一子:“将军。”随后他又不解风情地补充道,“看起来你的冷笑话迷惑不了对手,反倒把自己绕进去了。”
      “唉,我输了,下棋这事果然还得龙宿来。”剑子认栽,把棋子一粒粒塞进棋盒,同时宣布今日的棋艺大赛到此为止。
      “龙首的棋艺一定很好。”
      剑子仙迹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整个人笑得皮里阳秋,既想放声大笑又觉得不妥辛苦忍耐,恨长风很是诧异。
      “龙宿的棋艺,该怎么说呢,你听过佛剑分说讲笑话吗?”
      “不曾。”
      “那还真是遗憾。”
      “如何?”
      “龙宿每回下棋都十分认真,除了下厨,很少见他对别的事如此重视。”剑子取来新的茶叶,往空壶里撒了几片,“但我从未见过有人下得比他更烂。”
      ……
      “可你刚才说他很认真。”
      “是很认真,很认真的,下得很烂。”
      “你说笑吧,堂堂儒门龙首——。”
      “这真不是冷笑话,我也纳闷,堂堂儒门龙首竟下得一手臭棋。”
      恨长风从剑子仙迹的表情确定对方确实不是开玩笑,但他之前明明听苍说过普天之下,除了几位不出世的高人,很少有人能在棋艺上与疏楼龙宿一较高下。
      苍是不会骗他的,剑子仙迹说的也是实话,那么只剩一种解释。
      剑子被骗了。
      恨长风稍一联想便摸清了来龙去脉,故意输给剑子,还要不被他发现,难怪疏楼龙宿会那么认真。
      恨长风不是那么不识趣的人,这个美丽的错误,就让它一直错下去吧,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何不两袖一甩乐得看戏?
      反正,他从没赢过苍。

      是夜,云渡山。
      玄罡剑奇阵破,苍难辞其咎,尽管早已作好牺牲的觉悟,可当一切真正发生,仍有一股难以言喻的疲倦悄悄盘踞在他心头。如果不是一页书适时出现,别说救不了羽人非獍和叶小钗,连他也有可能命丧黄泉。
      早冬的第一场雨总比腊月里的鹅毛大雪还要冷上几许,从心底泛开去的凉意浸透四肢百骸,苍想起如月影说的话:人总到最后一刻才后悔。
      这个时候,他居然没有想象中的视死如归。
      从桌上拣了纸笔,有些话多年前他说不出口,多年后,他想,至少要传达出去,尽管眼下不是一个好时机,可他更担心往后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
      他的遗憾已经太多了。
      信鸽啄了几口谷子,便在苍的催促下扑拉着翅膀飞向无尽的夜空,几颗流星划过天际,与星月刹那交辉,很快他便失去了鸽子的踪迹。
      “跟那只魔一样神出鬼没。”他小声嘟囔了一句。

      “我研究过你们那个玄罡剑奇阵,想法不差,然而实施起来困难重重。”剑子仙迹端坐在枯草亭唯一一张凳子上,对堙没在夜色中的恨长风说道。
      豁然之境夜晚的照明来自河面反射的月光,剑子仙迹不明白恨长风为什么不站到河边去,这样至少能看清楚轮廓。龙宿和佛剑就没有这种困扰,他们两每次来都会自行发光,尤其是龙宿,没人比他更加闪耀,想看不见都难。
      “这也是没办法中的办法,不,连办法都算不得,仅仅是个机会。”
      “玄罡剑奇阵最重要的是配合无间,苍与赭杉军同出玄宗,他们之间的配合远比你们临时拼凑出的四个人默契得多,即便只有两个人,效果也绝不逊于四人阵。”
      “没保护好太一,苍亦十分自责。”
      “成员之间只有达到吾与两位好友,或者你与苍的默契程度,玄罡剑奇阵才能发挥最大的功效。”
      恨长风沉默,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打破眼前的尴尬,今日之前,他与苍仅仅联手过一次而已。
      那种感觉很奇妙,似乎他们已经合作过很多次,真元提至极限,苍的加成阵法也随之落下,干净利落没有一丝拖沓,就连眼神示意也变得多余。
      苍的护持完美弥补恨长风只有半身的缺憾,每一招每一式都恰当好处。
      魔,擅长欺骗,多疑和猜忌总让他们情愿选择单打独斗,银锽朱武作为魔界之王,更加厌恶将命运交到别人手里,即便握在自己手中只能迎来毁灭,他也宁可玉石俱焚。
      以前他总认为,如果银锽朱武是一团火,那么苍一定是一汪碧泓,两者相交必有一方退出,万万没想到竟是这样琴瑟和鸣,浑然天成。

      几声响亮的鸟叫声打断了恨长风的思绪,他和剑子仙迹同时抬头,一只雪白的信鸽自夜幕而降,扑打着,叫嚣着,朝他们冲过来。
      “半夜三更,定是有事发生。”剑子作势要拦下那只信鸽。
      恨长风认出那是苍豢养的,阻拦不及,信已被剑子握在手中。
      这个时候出言讨回,必会引剑子怀疑,恨长风并不确定信中究竟是何内容,如果是公事,剑子看了也无妨,但如果……
      很快他的猜想就被证实了,剑子只瞟了一眼便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将信纸迅速按原样折好塞进信封,上前一步递给恨长风。
      “厨房还煨着给你熬的药,我去看看火。”剑子找了个蹩脚的理由离开,可恨长风习有气双流和纳真神诀,哪需要什么药?
      恨长风僵立在原地,直到冷风吹得他打了个哆嗦,才慢慢把信抽出来。
      深吸一口气,只见信上写着:心念相通,无坚不摧。
      原来不止他一个人这么认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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