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梦飞沙》道可道道非常

5、长安兵变

　　汉人对西域舞姬的看法，多是体态婀娜，热情大胆天生的舞者。这些特征在另外两个女奴身上，或多或少都能找到。但是拉达姆从小被父母厌弃，自生自灭的活到现在，胆小怯懦的性子深藏骨子里，让他成为了一个胡姬中异类，那两个女奴只需要教习礼仪，拉达姆却要从零开始。
　　教习管事收了胡三的钱，对胡三的时候像是初春暖阳，对女奴们却是腊月寒霜，训练时稍有错误就非打即骂，而且打得手段非常高明，让你揪心的疼又看不出伤痕，这功力显然不是一朝一夕练就出来的。如果把整个贩卖人口的流程，看成是一个加工流程的话，这康达希贝是原料提供商，教习管事是加工处理厂家，胡三就是传说中的金牌销售。三个环节环环相扣，唯一遗憾的是，他们似乎从来没有考虑过售后问题。

　　这些被当做商口买卖的奴隶，集中在教坊里学习才艺，除了这三个西域女子，还有不少黑发黑眼的汉人，他们或是犯官家属，或是良家妇女。训练间隙但凡以泪洗面，自哀自怜的，都会被带走，重新回到训练队伍中的时候，那一脸的泪水变成了麻木的死寂。

　　说来好笑，宫晓梦很久以前，因为好奇专门查过“教坊司”，唐朝的产物，宋朝开始隶属礼部，是个名副其实，国立的皮肉交易机构，汉朝只有乐府没有教坊司，宫晓梦差不多可以肯定，自己所在这个大汉的国家，跟自己所知道不是同一个。
　　亲眼看见了一个姑娘，十五六岁的模样，样子清秀好看，因为他的父亲被判为抢劫的强盗，累及他被贬为奴籍，从充为官妓。这样的姑娘终其一生，都将为奚奴。所谓“奚奴”，奚这个字原本就有“手持绳圈套女人”的意思，套到女人操皮肉生涯，成为“教坊司”这样的公营企业的员工，身体和精神终身不得自由。

　　虽然教坊司里歌舞升平，来往人员鲜衣怒马，但是宫晓梦不喜欢这样的地方。
　　自从拉达姆发现宫晓梦以后，这丫头不知怎么就有了个，没人就自言自语的习惯，她会很虔诚的称呼她为神女，给他讲每天训练时的发生的事情，有没有挨教习的打，教坊司里，又新来了哪些姑娘，都是些零零碎碎的小事。他的声音很轻，为了不惊扰到，那些负责看守他们的人。不知道是怎么的，宫晓梦居然在这小丫头的碎碎念里，听出了一点小心翼翼，和那么一星半点的希翼，好像在变相的在说。

　　“神女快看，我今天表现得是不是很好，快夸奖我嘛”

　　也好像是在说“神女，你看我这么虔诚，我要赎的罪孽是否可以减轻一些呢”

　　如果是前者，宫晓梦倒是可以开口夸上他几句，若是后者，宫晓梦不是神女，他只是一个无法改变现状的化外之物，他不属于这里，也实在是无能为力。
　　因为不忍回答，宫晓梦从此以后，就再没在她面前现过身。被埋在沙土里时，养出来的自问自答的毛病，居然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被治愈。他不知道自己将去向哪里，所以就一直游荡在拉达姆身边，他认识的人中是乎就她还比较想个人。每次达拉姆到教坊司训练的时候，宫晓梦都会跳到街上转悠，听听时下的新鲜事儿。

　　身体渺小的几不可见，这种滋味其实并不太好，除非你能正确的使用这一属性。比如:“听壁脚“，这种能正大光明的听壁脚的感觉，真的不要太爽！敦煌郡所有的八卦新闻尽收眼底，张家大妈和西家大妈又吵架了，西家大婶家的女郎被婆家赶回来了，这样的故事连绵不绝。唯一让宫晓梦有点难为情的是，大汉王朝所有人都只穿“衣裳”，所谓“衣裳”上为衣，下为裳，而裳这个东西跟裙子区别不大，简而言之，言而简之。这个时代的男男女女，是不穿裤子的，连小裤裤都没有。宫晓梦只想到一首歌“蛋蛋你大胆的往前走啊，小妹妹你莫回头啊”咳咳，伦家只是一粒沙，伦家是正经人（不正经起来不是人）。

　　就在这么有声有色的每日壁脚活动中，宫晓梦领悟了一项新技能，以空气中的浮尘为跳板，借风力飞起，速度远远超越单纯的跳跃式行走（此处应有掌声），他终于羽化而飞沙了，可喜可贺。
　　一列军队奔入城中，马蹄扬起的风将宫小道吹飞十几米，百姓连连退让惊慌失措，那列军队直直的开往征西将军府，将整个府邸团团围住。

　　彼时当朝小皇帝刚刚五岁，由摄政王楼寇代天子临朝听政已经三年，征西将军曹诺年事已高，这三年来被摄政王，用各种理由剥夺了对军队架空，手下嫡系部队全部被调离。刚刚那支队伍乃是凉州刺史，李天的部下，领的是盗匪猖獗，奉命保护镇西将军府的差事，行使得是软禁的职责。
　　然后宫晓梦便看见大街上的所有人，都相继跑回家中。第二天，城里的八挂就变了风向，粮食的价格疯涨，但仍然有人大量购买囤积，百姓们都道是要“变天”了。

　　消息灵通如康达希贝之流，自然早就听到了一些风声，他本来就不打算在敦煌郡待多久，只是手里的宝石的宝石交易还未完成。这里只要一变天，价格就下跌，他要将他们全部换成金子，运回家乡，五铢钱是不可信的。

　　达拉姆在教坊学艺已有月余，也就是征西将军府被围一个月后，长安兵变，摄政王逼迫小皇帝学习禹舜禅让，自立为帝改朝改国号为“新”，改长安为常安，仍然为新朝都城，据说楼寇登基前，各地均发现祥瑞之物，乃天命所归。

　　宫晓梦作为一粒飞沙，游荡在这个世界无牵无挂，连自己是人都忘记，尽管敦煌郡满城风雨欲来，与他来说不过是个中看客云烟一般的，毫无紧张感。

　　康达希贝的老主顾胡三，最近也非常的忙，每天早出晚归，盼望能趁着新皇登基的当头捞上一把。虽然摄政王当权已经有些年头，但是其中的权利沉浮，都是摆在暗处的。如今新皇刚刚登基，长安之中势必，会出现许多新贵。如果能将刚刚从康达希贝这里买到的宝贝，送到长安。

　　“啊.....哈哈哈”胡三擦干自己的口水，吩咐仆人们准备启程，将宝物和达拉姆等三个女奴，一并送入长安。这头的康达希贝也已经收拾好行装，准备启程回西域，这是他最后一次跑商，来时装满各种货物的箱子，此时装满了黄金，赚得盆满钵满衣锦还乡，只是那十五个个奴隶，永远也回不到他们的家乡，不敢望到戈壁滩，但愿生出玉门关。

　　真正启程回长安是三天后，胡三是长安大贾，大汉王朝士农工商以商贾为贱，虽穿不得丝绸，家婢仆人却是成群，光是敦煌别院里的仆人就上百口。带走的都是护院保镖一类的，还有他身边跟着的几个姬妾，整个队伍浩浩荡荡。把康达希贝那队人马，活生生衬托成了短小君。

　　虽然准备时间有点长，但是长安那块蛋糕太大，怕去晚了连汤都喝不到一口。胡三因着着急回京，将细软和姬妾放在了后面，只让大批护卫押着最值钱的宝物，和他一起急行，这就是这个时代的商人，永远将利益放在第一位，不管是胡商还是汉人。
　　长安城中新贵崛起，寇党里所有或明或暗的权臣，全部浮出水面。其中有一批人特别突出，简直闪瞎人眼。第一位名叫“哀章”，楼寇新任命的国将，四辅之一，封号美新公。这位美新公太学里的一个学生的时候，听说楼寇对符瑞很感兴趣，就自导自演了一处，天降符瑞与我启示，摄政王你要当皇帝，我要当大官的把戏，拍的一手好,哦不，现在应该叫龙屁了。

　　这第二位嘛，楼兴，新任命的卫将军，封号奉新公，四将之一，原本是个城门令史，第三位，叫楼盛，封号崇新公，也为四将之一，原本是个卖饼的。他们之后还有十几个新任命的郎官。

　　如果说第一位新贵是靠龙屁拍得好上位，那么后面这二到十几号人，恐怕就是祖坟埋得好。前面那位美新公的（符命）剧本恰好就设了几个龙套，新皇帝陛下依照符命，找到他们这十几个同姓同名的，前两人相貌符合卜相，所以从平民提拔成了大臣，以显示天神旨意，其他同姓名者全部授任郎，看门的和买饼的都能封爵，真可谓天穿地穿，龙屁不穿。宫晓梦有点明白，街上那些百姓为何会奔走相告说，天要变了，长安果然是块宝地。

　　这些新提拔出来的新贵们，要想挤进贵族圈，不得下一番血本，买点宝贝充充门面么，胡三瞅准的就是这群一冲天的草鸡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