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红暮叹（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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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岁的时候，她便被人抓去了青司堂。
又是九岁……我不禁扶额，印象中君陌也是九岁便去了青司堂，莫非青司堂和九这个数这么过不去？
也或许是时间过得太久，她只记得那日天气大好，碧水蓝天。她正在河畔洗手，林子里却突然冒出一群黑衣人，二话不说便把她打昏，等她醒来后已身在青司堂。
青司堂大殿昏暗无比，四周点着油灯，在风的吹拂下摇摇晃晃，更显幽森恐怖。
堂主愿芜见到她后，原本空洞的眼里霎时蓄满了泪水。她反复摩挲着月祗的脸颊，声音沙哑：“真像……”她微微一笑，又问，“你父母呢？”
月祗吞了吞口水，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小……小女无父无母……”
“哦？”愿芜站起身，恢复了冷漠的神色良久，向一旁的死士挥了挥手，“动手吧！”
月祗正奇怪着，就莫名其妙被一行人带去了青玉台，强行灌下药，她挣扎着哭泣，哀求地望向愿芜，可愿芜却不再看她一眼，只是淡淡地喝着酒，神色冷漠。
死士们用极薄的刀片将她身上的肌肤一寸寸剜下，鲜血顺着刀刃不断滑落，她的长裙染上片片殷红。她无助地倒在台上，眼睁睁看着那些死士在她露出的白骨上抹上恶臭的汁液。他们称这种剥皮拆骨的仪式为换骨术。
仪式结束后，愿芜拉着她的手站在青玉台上宣布：“自今日起，她便是我的女儿，青司堂少堂主，月祗！”
月祗抬头看着身边这个绝美的女子，她的脸上似不曾惹过风霜，可她的眼里却是处处冷漠，处处冰凉。
事后她想，自己终于有了一个母亲，这世上，再不是她孤单一人，所受的那些苦痛，都值得。可这世上，从没有一个人能无故得到上天眷顾，尤其是她，从来都是个被遗弃的人，永远不配得到幸福！
她即便年纪如何小如何愚钝，也能看得出，本以为终于得到的母爱其实只是镜花水月，自己只不过是愿芜死去女儿的代替品。她对月祗从来没有亲情，她只想透过自己看到另一个人的身影。
年少的她，本该天真的年纪，却不懂心痛，也没了眼泪。
是啊，她差点忘了，愿芜抓她回来的那日，她刚杀了想要轻薄自己的养父，正在河畔清洗身上的血迹。
她月祗，生来凉薄，何需所谓亲情！
说到这里，月祗朝我笑了起来，可她眼里分明没有笑意。我明白一个人有多在意，就有多容易受伤，那时的她，定已被伤的体无完肤。
她又闷了一口酒，掩起笑，看向远方，仿佛有个人就站在那，不知模样，不知身份，她的眼角渐渐湿润。
我下意识向她看着的方向望去，入眼只有连绵高山，以及将落的夕阳。
正奇怪着，只听见背后传来浸透柔情的两字：“宋泽……”，那颤抖的尾音，如同一片风中飘落的枯叶。
宋泽出现在月祗面前时，浑身都是血和泥，被死士按住头趴在地上，道：“少主，此人贼胆包天，方才在殿上行窃被抓，请少主指示如何发落？”
月祗蹙眉看着狼狈的宋泽，他挣扎着抬起头，脸上虽满是泥污血渍，一双瞳仁却尤为清澈明亮，他一直摇头，神情仿佛在说自己是冤枉的，却死活不开口说话。
月祗挑眉一笑，试探道：“哑巴？”
他眼中闪过一丝落寞，低下头，没有回应。
月祗一挥手，死士退出房门，宋泽一脸茫然地看着她，想要站起，却力不从心。
“听着，”月祗站直身子，居高临下地告诉他，“不论你来此是何目的，凡来此处者，从未有人能活着走出去。你现在有两种选择，一是死，二是做我的奴隶。或者，两者都不选，直接做一个死士，如何？”她的语气似笑似怒，声音明明很稚气，可言语间却有不容抗拒的威仪。
宋泽连忙摇头，然后比划出“二”的手势一直点头。
月祗看着他蠢笨的样子，有些想笑，又忍了回去。愿芜反复告诉过她，青司堂里的人不允许有任何情感，她既是少主，更不容许有任何情绪！
她留了他一命，并把他收为贴身奴隶。
没过多久，此事便传到了愿芜耳中。愿芜大发雷霆，把月祗叫到了青玉台上，命她跪下，厉声问：“我是不是告诉过你，青司堂没有慈悲二字？！”
“是。”
“我是不是告诉过你，青司堂只能有死士，不能有活人？！”
“是。”
“我是不是还告诉过你，不要做这种蠢事？！”
“是。”
“那你把我的话记到哪去了？你都记得什么？！”
“我记得，母亲说，我不是您的女儿，我永远不及她的万分之一。”
“混账！”愿芜一巴掌挥去，月祗的脸上落了红得刺眼的掌印，愿芜冷哼一声，道，“跪到子时！下次绝不轻饶！”
“是。”月祗不卑不亢地直视前方，愿芜的黛色长袍渐行渐远。
她跪在原处，擦干嘴角的血迹，苦笑一声闭上眼。
待睁开时，宋泽已站在了台下不远处，墨发白衣，一笑孑然。
他缓缓走近，白袍一散一合，仿若华山初雪，风华无双。
他一振袍子，洒然跪在月祗身旁。
“滚！”月祗低吼，“你还不配跪在我身边！”说着就要一掌劈过去，不料却被他一把握住，紧紧不放。
月祗怔怔地看着他，他却似什么也没发生一般向她温雅一笑。他不会说话，只能以这种方式让她明白，有他在，他永远陪着她。
月祗只觉得胸中这颗心突然停止了跳动，她还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过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心里悄悄绽开了花。
情，不知所起。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红暮叹（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