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月》筝怨

4、三十雪4

　　如果真要用两个字来形容三十雪，灼月斟酌片刻，终于给出了答案，那就是，愚蠢！

　　三十雪轻率的举动，成功惹怒了皇帝，花瓣雨也救不了她了。灼月叹气扫开面前的水镜，谁能送来点智商给她装上？

　　忍着屁股的疼痛，灼月扶着墙走出院子，不知现在赶去参加宴会来不来得及？正当她想着，迎面走过一人，她眯起眼想要看仔细，未等看清，那人已经跨步上前，扶住扒着墙狼狈的她。

　　灼月终于看清来人，嘴角抽了抽，不着痕迹的离他远些，无奈道：“陛下怎么来这么偏僻的地方？”

　　傲战先是打量她，继而探究，确定看起来眼熟才缓缓道：“这里曾是白太妃的院子，想不到竟住了人。”

　　他的声音很漂浮，仿佛一不留神，人就消失不见，那么的不真实，沙哑的声线听起来有些凄凉。

　　灼月摸摸下巴，思考起来，白太妃的院子，当今皇帝来怀旧，难不成有什么宫闱秘闻？

　　见她不说话，傲战道：“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灼月卖了个笑脸，“陛下可要进去看看？”说着，让开一条路。

　　傲战眼睛闪了一下，片刻后才点点头，自顾自的走了进去。

　　僻静的小院内只有一颗正在落叶的槐树，傲战走到树下便陷入深思，灼月撅着还有些疼的屁股站在一旁，动也不敢动。

　　良久后，傲战才转过头看她，察觉她的异样询问道：“你是私闯牡丹园的白才人？”

　　灼月尴尬的笑，恭敬回道：“正是妾身。”

　　“姓白，”他恍惚了一下，低声道：“长的也像。”

　　灼月没有听清，“陛下说什么？”

　　知道失言，傲战定了定神，道“朕说你长的美。”

　　灼月一愣，这种敷衍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总是觉得诡异。两人一时间没了话，气氛略显尴尬，灼月盘算着怎么送走他，却见他忽然靠近。

　　“听说那会下花瓣的牡丹，是你做的，其中可有什么玄机？”他伸手取下她肩上的落叶，“那个叫雪才人的是你什么人？”

　　灼月吁了口气，还以为他要做什么，原来是肩上沾了叶子，至于牡丹中的玄机，她能说那是她施的一个幻术吗？倒是想过会有人来问，没想到这么快，这借口自然也还没有想好。

　　她面露难色，“陛下，知道怎么制作的，就不喜欢了，何不当它是个谜？至于雪才人，她就住在隔壁，自然来往的密切些。”

　　傲战不傻，这种理由没人会相信，他佯装信了，试探道：“既如此，朕若宠爱她多一点，你会不会不高兴？”

　　灼月不解，声音也提了几分，“我为什么要不高兴？”

　　傲战晒笑，“没什么。”

　　弓着身子实在难受，灼月直起腰，手向屁股摸去，发觉还有个人在，又抽回手，不好意思的扯扯嘴角。

　　“夜深了，早些休息吧，等你伤好了……”

　　灼月瞪着眼等他说完话，却看他意味深长的笑着走了。

　　等她伤好了要干嘛？灼月打了个激灵，总有不好的预感。

　　黑暗中走出一个人，带着凛冽的寒气一步步向她走来，灼月正思考着皇帝陛下的心思，冷不防的被人带入怀中。

　　灼月茫然的将脸从怀中挤了出来，奇怪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他来过对不对？”非影的声音也有些沙哑，像是在压制着什么。

　　灼月坦率道：“来过，说这里是曾经白太妃的住所，你知道吗？”

　　非影抱的更紧了，深吸一口气，镇定了半晌才道：“知道，那是先皇曾经最爱的女人。”

　　灼月被勒的快要透不过气，费了好大力气才将他推开一些，惊讶问道：“先皇宠爱的女人跟现在的皇帝有什么关系？难道他们之间有什么不伦之恋？”

　　非影垂首看她，眼神闪烁，都是前尘往事，再次回忆只会让他难过，内心挣扎良久才缓缓道：“主人想多了，当年二皇子刚刚出生，白妃就去世了，现在尊称白太妃也是皇帝的意思，他们两人不会有什么复杂的关系……”似想起什么，语气忽然变得疑惑起来，“也不尽然。”

　　“怎么了？”灼月不解。

　　非影松开她，虚空幻化出几行字，抬手指了上去，“我是郑太妃所生，长子傲战，皇帝是嫡子，排行老二，太后所生。白太妃当时怀有身孕，剩下个男婴就撒手人寰了。”他在白太妃的名字下写了未知，接着道：“按照出生顺序，这应该是三子，可三弟并不是白太妃的孩子。”

　　灼月眨眼看他，“凭空消失了？”

　　非影道：“这件事前朝后宫无人提起，白太妃又是江湖人，对朝堂并没有什么影响，太后势力庞大，如果真要将白太妃的死因和孩子藏起来，没有人会说什么。”

　　“我还是不明白。”灼月如实交代。

　　非影道：“二弟出生开始，父皇就不喜欢他，甚至达到了厌恶的程度。父皇曾经醉酒在白太妃画像前哭泣，说要不是因为他的出生，你也不会死。”

　　“所以你想说……”灼月迟疑片刻，接着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皇帝是白太妃的儿子？”

　　非影缓缓点头，目前似乎只有这个才能解释的通，为什么皇帝会对白太妃怀念。

　　灼月扯扯他的衣角，轻声道：“你明明是傲月国的大皇子，是怎么被人弄死丢到乱葬岗？还被取缔了身份的？”

　　闻言，非影脸色一黑，又恢复冷酷的样子，眼皮也不抬一下，抱起灼月回了房间的床榻之上。

　　他冷脸，“睡觉，养伤。”说罢，消失在黑暗之中。

　　*

　　天刚放亮，向来清静的院子忽然吵闹起来，灼月朦胧睁开眼，披了件衣服走出去。

　　声音是隔壁传来的，络绎不绝的人快踏破了门槛，灼月找了不起眼的角落看热闹。

　　身上忽然传来重量，她回过头，发现自己的教习丫鬟不知何时来到身后，给她披了件衣裳。

　　“才人还不知道吧？雪才人昨夜侍寝了，陛下封了雪昭媛，正二品。”

　　灼月豁然明朗，原来昨夜皇帝说的意思是这个。那就是在试探她了？他根本不相信她跟三十雪不相识，所以才有那么一问，如果当时灼月娇嗔一些，吃醋一点，才能像个真心当皇帝女人的人，这样一来，反倒被皇帝看出自己进宫另有所图了。

　　她为自己的脱口而出感到懊恼。

　　丫鬟开口道：“才人回房吧，等昭媛娘娘搬了地方，就清静了。”

　　灼月点头，“你歇着去吧，不必管我。”

　　丫鬟行了礼离开了，自从跟了白才人，她成了皇宫中最悠闲的丫鬟，每天什么事都不用做，今天知道了昭媛娘娘的事，怕白才人伤感才再次踏进这小院，想来安慰一番，却不料，吃了闭门羹。

　　端木家只是一个平凡的家庭，没有江湖背景，没有朝堂背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三十雪晋了昭媛，她却明白，这应该是极限了。

　　傲战虽然带着面具，眼神也可怕，人寡言少语，却并没有粗暴对待她。昔日里不曾往来的一些女官快要踏破了门槛，她忙着应付，也有一段日子没回那个清冷的院子去看灼月。

　　难得清静，领着青青往小院走去。

　　穿过御花园，一眼瞥见牡丹园，前些日子还进不得的地方现在明目张胆的穿了过去。碧色牡丹已经谢了一茬，又有新的花苞要开放，她索性折了几个花苞，抱在怀里继续向前。

　　“可惜了这娇艳的花朵还未开放，却被你折了。”身后传来陌生的男声。

　　三十雪回头看，翩翩公子立在花丛中，摇着扇子惋惜地看着她，或许是在看她怀中的花苞。

　　还不等她开口，远处又走过一人，见两人似乎在说话，也不客气，笑道：“七王原来在这。”

　　来人一身蓝衣，腰间带着翠色玉佩，从成色来看，这人也是非富即贵，能与七王这般没大没小的，交情一定很深。

　　他先是眼神打趣了七王一番，才正视三十雪，道：“昭媛娘娘莫要见怪，七王可是出了名的爱花之人，他没有抢走你怀里的花苞，已经是奇迹了。”

　　三十雪不好意思道：“倒是本宫不懂惜花了。”

　　那人连忙摆手，“是在下唐突了，绝没有责怪娘娘的意思。”

　　七王道：“娘娘折花想必是要做那日的机巧玩意吧？”

　　三十雪微怔，疑惑道：“七王怎知本宫要做什么？”

　　七王一笑，“未开的牡丹没有观赏价值，入药也还太早，娘娘那日惊人之举，本王想不出除了制作那东西，这些没开的花还能干什么。”

　　话音刚落，那人立刻发出赞叹，“原来昭媛娘娘就是制作那会飞的牡丹之人？”

　　三十雪有些尴尬，要说想多制作几个确实是真的，太后看了高兴，自己也能在太后那混个好人缘，只可惜，这东西并不是出自她的手。

　　“是用来制作的，”她不打算隐瞒，“不过，却不是本宫所制，而是一位才人。”

　　那人意外，“不是出自娘娘的手，那此刻是要去见那才人？”

　　“正是。”

　　七王与他对视片刻，开口道：“不知可否引荐？本王与景王世子都参不透这其中奥妙，想去讨教一番。”

　　景王世子？三十雪目光扫向蓝衣人，恰逢他正看着自己，友好的点点头，眼中十分期待。

　　先皇的弟弟景王，身居京城，手中掌管禁军令，家中供奉太祖皇帝御赐宝剑，上打昏君，下斩谗臣，威名远播，深的先皇信任。

　　如今新皇登基，地位却没有分毫改变，景王的世子常来宫中走动，想不到竟跟七王关系密切。

　　三十雪内心思绪游走一番，没有思考太久便道：“白才人喜静，不过既然是王爷和世子想去看望，才人应该不会介意，这边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