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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2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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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他可是认定了朕不会杀你,才得把你单独留在这儿?”
“陛下……”
“朕的爱卿还挺聪明的吗,不过千算万算还是算漏了,朕怎么不能杀你?他觉得在朕眼里,你还有利用的价值,不过自从他一走,你又有什么价值呢?”
丽抬起头来环视四周,若今天死在这里,也称得上是个好结局,可荆轲生死未卜,下场不明,她又怎甘心死在这里?
“你我做了这么多年的夫妻,我也就想告诉你,荆轲早就死了。”
丽没有丝毫的反应,但嬴政能够看出来,这句话对她产生了动摇,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摇摇欲坠的崩溃与疑惑,但很快又被自己平复下来:“陛下,盖先生呢?”
盖先生,这三个字这么多年来在秦宫里几乎成了一个符号,代表着触手可得的恩宠和汲汲不尽的财富,这样的宠爱究竟到了什么样的程度?嬴政再一次向天下的人昭示了,那就是嬴政最痛恨的背叛都可以被这三个字抚平,在大殿上,流传着荆轲被当场处死的谣言,但是那位本该保护君王的盖先生却侥幸逃脱,开始逃亡的生涯。
如果按照谣言来看的话,大多是这位盖先生帮着这个叫荆轲的刺客来刺杀嬴政,或者是在关键时刻保护嬴政但最后逃跑了,不管怎么样,反正是荆轲死了,他却活了下来。
难道是因为他的武功高些?逃跑的速度快些?都不可能,一个人单枪匹马,又怎能杀出影秘卫重重环绕包围的咸阳?假使他被抓住了,那又如何?自然是当场击杀,格杀勿论,即使侥幸不死,也再不可能得到重用。
但是如果他逃走了,之后还能再回到咸阳向嬴政请罪,甚至带上刺客的脑袋,那情况就不同了,他只需要编一个楚楚可怜的故事,添油加醋地描述一遍,如果他当时保护了嬴政,以之前嬴政对他的信任,他也能全身而退。
啧啧,这可真是泼天的恩宠啊,现在要做的就是等,等着那个盖先生回来请罪,一切就能继续回到原点。
“就算盖聂没有死又如何?”
丽彻底的平静下来,眼里甚至带上了淡淡的欣慰:“陛下,只要盖先生平安,那荆轲就一定平安,妾但死无妨。”
嬴政这时候敢保证,他从来没有这么讨厌过一个女人,恨不得直接翻出商朝的酷刑,趁着这贱人没死只往身上招呼。
“你们为何引诱他?”
“……?”
“不要装傻,他到最后关头都没有想杀朕,若不是你们,他怎么可能参加这次的行动?”
“陛下”,丽眼中染上了嘲弄和讥讽:“盖先生若真的没有想过要杀您,也仅仅是为了秦国的百姓,与您大概并无关系。”
嬴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来平息心中愤怒的波涛,只要关乎那个人,自己就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心神,可笑,自己那时见他不过几个月,就轻易将心捧与他分,难不成他就是这么回应朕?
“不过你也挺委屈的,南疆的阎女,竟然要与叛臣贼子勾结,以致害了自己的亲眷,难道就没有一点悔过之心?”
阎女……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官职。丽的眼睛倏忽睁得大大的,特别是这两个字被嬴政用南□□特的语言念出来的时候,她仿佛又回到那个多雨的,湿润的故乡。
有一个晚上,那里的树木染透了鲜血。
等到清晨,黄鹂鸟继续飞向天空,它柔软的爪下有刚刚被挖出来的湿润泥土,呈现鲜红的色泽。
死之后再没有动人的舞蹈歌声围绕,那里的树木借助着人的内脏长得无比的旺盛。莽莽榛榛,谁能见证?这里曾经的人间烟火,葬送在铁蹄之下。
“你这个昏君!我南疆日日朝圣,未敢有丝毫怠慢,就算如此,也招来戮族之祸,你难道就不怕秦朝的百年基业毁于怨鬼?”丽终于控制不住心中的愤怒,当初的伤痕原以为早就结痂,现在又被仇人硬生生的撕开,大殿上的两个人现在俱已愤怒,丽的身体已经很糟糕,多年来的祈福几乎耗空她,她说完这句话,竟已经声嘶力竭,撕心裂肺的咳了两声以后,捂住嘴唇手指都沾上了红艳的鲜血。
她这个样子倒是让嬴政欢喜,仿佛撕开了一层自己早想撕开的面纱,所有丑恶的愤怒,不堪之类的情绪全都被宣泄出来,娇滴滴的病美人终于成了张牙舞爪,狰狞不已的巫师。
“也不算戮族,不是还有你吗?等到你也死了,才算是真正的戮族。”
嬴政走上前,手指轻轻拂过染血的红唇,粉嫩的面颊,稍稍一用力,就像是刺破了什么似的,殷红的血丝就已经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这张脸可真漂亮,不如,就从这儿开始毁,不过,也不能毁的太彻底,否则等把你的脑袋割下来,盖先生早就认不出来了,哦不对,只要就这双眼睛留着就行了,盖聂应该是能看出来的。”嬴政面色戏虐地掏出一把匕首,慢慢的推开了刀鞘,这把匕首曾经静静地躺在地图里,也曾经在千钧一发之时被握在荆轲的手上:“还真是锋利啊,之前上面还淬了毒,不过我叫下人将它洗了,洗没洗的干净朕可不知道,不过你应该不会死的太快。”
丽眼中的忿怒犹未平息,至少嬴政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她再也不能安稳地赴死,她带着最深的痛苦和怨愤,死死地盯住嬴政,直到锋利的刀刃粘上她面颊上最柔软的一寸皮肤。
“……没想到嬴政还真能对她下手。”卫庄坐在窗前,慢慢睁开了眼睛。
他的前方依然是广阔无垠的天空,但是却被染上了不同的颜色,模模糊糊中隐隐约约能看到宫殿金黄的流苏和染血的地毯,就像是有人随手点缀,不过这些画面渐渐的失去了颜色,最终归于平静。
天目——开的正是时候,虽然只有三年能有一次,却只有三炷香的时间,但是也足够了。
丽的确是死了,若是有人被分成了七八十块还不死的话,那就有好戏看了。
只不过师哥那不好交代啊,之前自己可是夸下海口,要把一切都摆平的。
不过也不能全怪他卫庄,师哥不也是丢了丽才逃到这儿来的吗?连师哥他自己也没预料到什么啊?所以此事应该……不关他鬼谷的事……
阎女……南疆……如果丽之前没有说错,南疆也会给秦朝进贡,所以嬴政那里才会有新明草,当然这是在灭族之前了,南疆那么湿软的气候,新明草也一定长在哪儿,正好,也不用去什么秦宫了,直接就去南方好了。
一想到自己居然为荆轲这家伙费心劳神,卫庄心中仅剩的一点儿愧疚也都付诸东流。
算了算了……无论丽是死是活,都不会影响到他接下来的计划,不过这件事要是让师哥知道了……卫庄打了个寒颤,恐怕自家师哥那个便宜朋友也会再当一回刺客,不管三七二十一都要把嬴政扎成个血刺猬,师哥自己的生死肯定会置之度外。
可能嬴政也会这么想,看来这位九五之尊不仅是个天才,还是个丝毫不打折的疯子啊,一定要把师哥看紧了。
卫庄刚刚收起心神,就听见门外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肯定是师哥,别人哪敢这样敲门。
“好了好了师哥,房梁快给你敲塌下来了。”卫庄看了一眼虚掩着的房门,很是奇怪盖聂的力道怎么没把这门直接轰开。
“小庄,你还记不记得在鬼谷的那条小道,就是翊水旁边的那一条。”盖聂得了应允,急急忙忙地走进来,一边用手比划,一边描述,看起来十分的着急。
卫庄很少见他这个样子,疑惑地问:“记得,怎么了,有什么不对?”
“我离开鬼谷之前想着要做点准备……”“就把鬼谷翻了个底朝天,跟打家劫舍没区别……”卫庄忍不住揶揄,他至今仍然记得师哥与他的那场比试,他们俩打完之后,盖聂一听到要出鬼谷,立马如临大敌,一个时辰之内打包好了所有要带走的,顺带把鬼谷里到外翻了一遍,从屋舍到阡陌包括荒山野岭通通都寻了一遍,最后带回了满满一大包的东西和几只牲畜,只是小心着没有惊动师傅,看得卫庄目瞪口呆,连分别时的悲戚都被冲淡了大半,然后就只剩下重重地“我饶你一命居然都不如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重要”这种想把盖聂拖回来继续打一场的心情。
师弟脸上好奇的表情实在是太过明显,盖聂不得不停下解释:“……只是找了些伪造的令牌方便出入各国,加上一些干粮,一些书,还有一些应急的金疮药,那几只畜牲是来赶车用的,还有的用来吃……但是我没有赶上车,看到饥民便与他们分了。”浅浅的解释了几句,盖聂插入正题:“当我在鬼谷打家劫舍……啊,不,狩猎的时候,追着一窝子野兔来到了之前那条小径,那条小径虽然狭窄悠长,但是也算平整,绝对没有一点坑洞,但是兔子凭空消失了,一直都没留下,我当时纳闷了好久,又在四处找了很久,没有一点儿陷阱,又怕时间太长,师傅发现了,所以只好作罢。”
卫庄想象着师哥追着一窝子慌不择路的野兔,差点儿就笑场了,憋着笑继续问:“之前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因为我现在才想起来。”盖聂声音一下子严肃起来,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冷肃,卫庄知道他一定不会莫名其妙的加重语气,试探着问:“难道之前就毫无印象,像是重新添了这一段?”
“正是。”
“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就在刚刚。”卫庄忽然警觉起来,刚刚他发动的睽魂是天阴术中的一种,发动时所需要的内力其实并不多,重要的是收尾,刚才的收尾几乎将他的内力抽了个干净,所以释放出的能量也是巨大的,普通的阴阳师根本感觉不到这种力量,只有高等级的阴阳术才能与之相呼应。
师哥如果真的失去了一段记忆,那一定与天阴术有关,天阴术第三重中有一种收忆的法术,能够禁锢人的记忆很长一段时间,与之相连的记忆也会被摧毁,唯一的弱点就是同类法术所释放出的力量,师哥在江湖中绝对称得上数一数二,尽管在几年前,也很少有人能够完全封印他的一小段记忆又不引起他的注意。
“师哥,你这两天都得跟着我,找药的事得先缓一缓,我们得回趟鬼谷。”卫庄紧紧的盯着盖聂,心中腾起一片暴怒的火焰,师哥是他的,任何人都别想指染他一根头发,更何况是封印他的记忆!他现在有些明白刚刚嬴政的心情了,若是让他找到那个人,恐怕要叫他死的比丽更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