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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曼珠沙华,书房秘密 ...

  •   有人微红了脸,然后轻哼一声。
      他却不放过她,手还是未动,目光柔和锁定身前的女子。“阿顾,疼。”
      弯弯的眉倏地一皱,随即搭了手把他按坐在沙发上,额心仍是没有舒展。
      “别动。”
      出声安抚了他,手从宽厚的肩上离去,她便移开脚步去向他指的书房。
      男人重瞳一眯,敛去了方才温和的眸,谁也不知道他在思索什么,眼神瞥过小女人去的书房,薄唇轻轻抿起,没有说话。
      静默一瞬,按下一串号码,眉宇间重回复冷厉,压低了声音:“杰J,不是他们。”
      “易,不是他便不是冲着我们来的,这种时候动作越大越容易暴露,还要展开追查吗?”
      淡淡的声音里带着岑冷,不疾不徐道:“查。不伤及性命,一个不留。”
      顾南笙推门,素简的黑白色调毫不繁复,饶是拥有着极高设计品味的她都是颇为满意这样的布局和用色。
      各式陈列架井井有条,顾南笙细细环视一周,便轻易在一架单列的书橱下方发现了应急药箱。
      弯腰去提,手却在书橱之底凝住。
      玻璃密封内,花开两侧,一红一白,白得静丽,红得妖冶。
      桐城以熏衣闻名,她的母亲最爱熏衣,可别人却难知她不是。花中独爱彼岸。而彼岸花中,又尤爱这赤红。
      清灵温婉的眉眼,唯独喜欢黄泉路上的花。
      “曼珠沙华的美,是妖异、灾难、死亡与分离的不祥之美。
      温向易,你怎么会养这种花?”
      手覆上那一层透明的阻隔,怔忡间抵不住记忆来袭,轻声喃着。她的眼有一刹的失神。
      “兮儿,你为什么不喜欢薰衣草?”高挑却沉静的男孩坐在身边,和她一起看远方没入山谷的赤色夕阳。淡淡地问。
      女孩明显吃惊,仰起小小的头努力攀着和他肩膀一样高,嘟了嘟嘴:“小易哥哥怎么知道兮儿不喜欢?”
      男孩扶正她的身子,徐徐回答:“筝姨给你做的熏衣香包,你都偷偷塞进老树洞里了,身上从不带着。”
      她娇憨笑了,笑得纯真。在男孩眼里,有一瞬间连夕阳都弱了颜色。
      “是,兮儿不喜欢。花田里紫色成海,可每一株都开满了等待。兮儿不喜欢等待。”
      他点点头:“筝姨告诉你的?”
      “嗯,妈妈说这里的薰衣草是种下了一片等待。我们在这里等爸爸,可等待开不尽,爸爸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软糯精致的小脸染上了一层哀伤。男孩抚抚她的发,柔声问:“那兮儿喜欢什么花?”
      女孩抬起晶亮的眸子,扫去一瞬的悲怆,轻快指指沉入山坳的夕阳:“这种颜色!这种颜色的曼珠沙华!”
      男孩怔了眸。“为什么?”
      “红得妖异,世上只有这种花,才配得上最浓烈的思念。”
      女孩偎在他怀里,由他揽着,笑得无忧:“小易哥哥,我们不用种这种花的,兮儿一定会永远陪着你的……”
      回忆——从这两株彼岸相续延伸,刺痛了心。
      花若开彼岸,忘情不必川。
      那么强烈的思念,花落忘川,情却仍在彼岸。
      他种了彼岸花。手指隔着玻璃,缓缓摩挲过血红的瓣,花妖曼珠,叶妖沙华。
      相念相惜不得见。他为谁,特地种了这彼岸相思的花?
      眼眶涩涩地泛红,可能是回忆翻涌酸了心头,自他出现,不是爱哭的人,却总想掉眼泪。
      南笙擦了擦眼睛,不想让他看出来有异样,懊恼自己的晃神,慌忙提了药箱。
      心急。从不是个细心的人,包括对自己。却唯独除了他。
      急着回去的后果就是起身时,手里的药箱撞上了上层的书架隔板,手背也重重划了一道痕。
      药箱打落在下层书柜滚落出一些瓶瓶罐罐,连带着几份震落的纸张相片,散铺在地。
      相比之前的整齐,这一隅可以说是一片狼藉。她瞪着一瞬被自己弄得杂乱的书橱和地板,果然还是毛毛躁躁,懊恼袭上了弯弯皱起的眉头,忙蹲在地板上收拾。
      听到响声,沙发上的男人再也坐不住,向来深邃无波的眼里染上一抹焦急,脚步声急促到了她所在的书房。
      抵在门边,映入眼底的是那个他担忧的丽影。半跪在地板上,右手紧攥着一张照片,讨喜的眉眼深深蹙起,杏眼圆圆瞪着手上的相片。神情半分惊讶、半分心疼。
      温向易沉了眸,走过去抱起跪坐地上的人。南笙身上一暖,突然怔住。下一秒,急急藏了手上的照片在身后,不给他看见。
      “我、我……”与他清冷的眸相对,做了亏心事的南笙连不上字句。
      男人沉声道:“不知道地上凉?”
      南笙愣。嗯?!!
      茫然在怀的女人,日夜思念的脸,指覆上那浅浅清秀的眉眼、诱人的唇,她眼里微露的惊讶和小心,对他像极了清纯的蛊惑和邀请。他的目光看着她,逐渐深灼,手指划过酡红的脸颊,南笙一颤。他叹口气只抱紧了她,不敢吓到她。
      头歪歪地摩挲了他的肩,找到最舒服的位置倚着。
      南笙转了转灵动的眼,心安了安,还好他没有怪她。
      清浅的呼吸萦在耳际,心里竟又是一乱。从前,不是没有过亲密,但此时更怕委屈了她,苦笑着摇摇头。他的自制唯独在她面前,总是会溃不成军。
      微微抬了头,顾南笙握紧手里的东西,抿着唇不说话。
      他的怀,哪怕沉溺一时一刻,承认吧!对她而言,都像极了永恒!
      遇见那人前,总以为,永远——是在时间之尽,等到白发苍苍,择一城终老。
      遇见他以后,方才知,哪怕明知到不了多远,只要那人是他,纵使时光之里山南水北,但长不过执念,仍想梦醒时见你。
      就像此刻枕着他的肩,不想去记恨他从前的离弃,不想问他为什么忘了兮儿,不想逼着自己一定要高高竖起防线……不想推开他!
      闭上眼告诉自己:只要这一会儿,就一会儿!很快便放开,
      感受怀里小女人逐渐清浅均匀的呼吸,男人如玉的眸更是不着痕迹地柔了柔。重逢之后,这一刻,他终是感觉不到她武装起来的疏离和淡漠,她的心,愿意再让他……靠近一点了吗?
      手,忍不住地抚上她长长的发,力道轻柔,似情人亲昵。
      怀中女子动了动,不满意般拱了拱还有着点点淋湿的小脑袋,在他脖颈之侧来回蹭了蹭,重又找到最舒服的位置靠着。
      男人的脸僵了僵,喉结一动。让人深陷的墨色瞳仁里划过一丝暗哑,臂弯里环着的,是她最爱的女子。他用尽所有力量,都必然要保护的女子。
      护她,却也伤了她,早知道,却无法。
      重瞳带着疼惜,慢慢扳过她的身子,对上那双晶亮的眸。这双眼,从始至终暖进他孤独的心,连声招呼都不曾打,便这样霸道地盘踞其中,欺他无法推拒,任由自己慢慢贪恋成患……
      唇,不受控制,碰上她的。
      那么多年,深重入骨的思念。昼夜无眠的汹涌和每次酒精淡去后梦醒时的空无。这,怎么够?
      一手掬起长如青瀑的发,他俯身,薄唇擒住刚刚一碰即去的地方,试探般轻含。
      右手,抚上她的颌,暂时放开她诱人的瓣。眸深,温柔如海;眼底,只盛了她一人。
      她怔。陷进那人对她的眸倾如水,受了蛊惑般。
      清冽的薄唇再次贴近,他的气息又在她身遭扩大,顾南笙垂了眼,在吻即将印下的时候,轻轻瞥了头,扫过脸颊。
      温向易顿住。
      她低头,把手里攥紧的相片拿到身前。
      刚才,那人吻她时,专注怜惜的眸。她的心仿佛不由她,该死地无法拒绝!可残存的理智在警醒自己:不能沉溺……他总是会用这样的方式让她的心受蛊,会在某一个时刻毫不犹豫地把她推开。上一次他给的伤,到了如今都不能痊愈。她怎么会忘得掉:他爱温晴。甚至逾越他自己的性命……
      那她算什么?他对她看似情不自禁的举动和他书房里的照片又是什么?
      “温向易,你知道那天是我和千羽的婚礼。”
      她抬头看着他,话音里不是询问,像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温向易迎上她的目光,眼里没有一丝波澜,沉默了一瞬,语气平静:“嗯。”
      南笙咬了咬唇:“我从没拍过这张照片,为什么你的书房里会有?”
      终于是问了出来。她盯着他,微红的脸上有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倔强。
      死海。
      那个三年前她一殇永诀,差点就任由自己一步向前被淹没了的地方;那个千羽骂醒了他、为他收集一汪海水灌注死海之心的地方;那个很久以前他曾给她讲,她就相信有故事的地方……
      照片里披散着头发的女子,一双纤瘦的足全都没入水中,目光涣散。只呆呆地望着无垠的海水湛蓝,眼里,没有焦点。
      顾南笙心里一酸,真的好丑!
      这样的自己连她都没有见过。要怎样去形容?
      失魂落魄。
      那时的她,那里的她,那样的她。照片清晰刻录了她的绝望,可为什么,会出现在他的书房?
      温向易仍是平静,没有一分惊讶,只是这次却是沉默,长久的沉默。
      顾南笙也不再问。她不动,仍是一直保持刚才的动作,看着他,她一定,要等到他的答案。心里隐隐地不敢探究,可一瞬疯狂滋长的想法却又无法忽视……或许,这些照片的秘密,会有一点,是和她相关的?
      长久,男人叹了口气。他知这小女人的倔强。
      此番回来,不比当年……纵然她对他或许还有爱,可他知道,如果这次握不住她,那么今后,一别两宽。她的世界,他将再也走不进。
      “阿顾。”有些疲惫的声音唤了她,慢慢转过身拿出书橱高处的花雕匣子,递给她。
      素朴却精致的木盒,推拉式的盖子上有他亲手刻下的手绘浮雕——彼岸花红与白,两株曼珠沙华和曼陀罗华相映成画。顾南笙手抚上那细细凹陷的纹路,微微颤抖着。
      “用一个秘密,换你这次重逢后不走。够么?”入耳是他淡淡的声音,一如往时的低沉如乐。
      手,颤抖着缓缓拉开那雕着彼岸相思的盒盖,目光与盒中装盛的东西胶着相撞,再也移不开。
      她胡乱用手去翻,眼睛一瞬变得通红……照片!照片!全都是她的照片……三年里她去到的每个城市,他如此珍藏下最遥远的她的近况……
      喉咙阻塞着无法出声,眼泪一滴一滴向下落,垂着眼瞥过一张照片的扉面,小心翼翼地翻过,手死死捏住相片一角……苍劲漂亮的笔体,龙飞凤舞印在她的照片之后——南风知我意,陌上等箫笙。
      她翻过一张,又一张。每一张,都有。
      她曾对他说:“我叫顾南笙。南风我意,陌上箫笙的南笙。”
      三年,远远不止三年。像是在这一刻,所有的思念和委屈都已决堤,再也抑制不住。脸抚在膝上,她哭出了声,在他面前,哭得一如孩童。
      深重墨色的眼里漾着无限的心疼,俯身轻轻拍着她抽啜起伏的背,柔声哄着:“这次我不走,你也别走,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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