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犬夜叉]Ballonblume》林阿林

3、3

　　战国时期，四处兵荒马乱，战火连天，将晚暗沉的天色呈现一种诡谲的红色。
　　沿途人类尸体无数，也不知是被妖怪还是被食腐的秃鹫啃食地只剩惨白的枯骨，头颅空洞的眼窝直直望着天空。邪见杵着人头杖绕过森森白骨，在前方探路，还不时碎碎叨，“噢这些自相残杀的人类……”然后偷偷看桔梗没有丝毫动容的表情，便放宽了心。
　　桔梗沉默地跟在杀生丸的身侧，安静地失去了存在感。
　　杀生丸断臂的伤势已近痊愈，一路开始寻找能够替代承载他力量的手臂，然而无论是什么类型的妖怪手臂，仅仅是他使用一击也变得不堪重负，脱落后因为承受不住力量也遭到反噬，溶解成了一根无用的手骨。想到那个半妖犬夜叉，他眼里隐隐透出些厌恶与暴戾，危险的眯起金色的眼眸，侧头看着邪见，“如果再找不到合适的手臂，我就杀了你。”

　　忽然，桔梗抬起头停下了脚步，神色有些奇怪的喃喃道，“死魂虫在呼唤我。”杀生丸的身形微顿，微微一瞥，却不曾停下脚步。她低声道，“我会追上你的。”捏紧手中的弓，折回向身后的密林中。
　　随着桔梗的离开，杀生丸看向茂盛已有半人高的野草从，眼里的寒光更盛。“出来吧。”

　　密林深处，浅白绿色的死魂虫张开嘴发出低声的嘶吼，细长肢节上的魂魄已经不知所踪。与它们相对的是一条猩红色的死魂虫，扭动着的细长的身躯。感受到了桔梗身上浓郁的死魂气息，发出尖锐的叫声便冲向她。
　　她身体的沉寂的死魂就像是突然被注入了无形的力量那般，开始在她脆弱的陶土凝聚而成的身体里的猛烈冲撞。离她越近，那些死魂就像是要寻到一个突破口，蜂拥而出。剧烈撕裂的疼痛让她轻喘了下，便冷静地抑制住疼痛，指挥着浅绿泛着荧光的数只死魂虫用躯体缠住红色的死魂虫。
　　搭箭，拉弓，没有任何失准地箭头撕裂了那只异色死魂虫的躯干，如红色的萤火弥散而去。
　　她伸手，轻柔了抚摸下失去魂魄的死魂虫的头，柔软的躯体缠绕在她的手臂上轻轻摩擦，发出嘶嘶的亲昵声。

　　桔梗回来的时候，杀生丸原本空荡荡的左袖处已经有了一条手臂。微微凝眸，不难辨别这是一条人类的手臂，臂膀处……那颗微微泛着光亮的碎片让她觉得呼吸一窒。那种莫名的难以言状的感觉，熟悉却又感觉到憎恶。
　　杀生丸感受到她的气息有些不稳，也不曾抬头，只是看着自己陌生的手臂，张开五指再捏住，感觉生疏，更清晰的感觉是来自于力量的排斥而产生的剧烈的痛楚。
　　桔梗静静看着他，轻易便留意到了他一闪而过的皱眉，想到她即使帮他处理断臂伤口时他都是面色漠然无动于衷，又想到了他对失去左臂的执着，她张开有些苍白的嘴，却又闭拢。鬼使神差，她握住那只陌生的人类手腕，用冰冷的脸紧紧贴着他灼热的手掌。好像这样就能舒缓他的疼痛，就能让她心安一样。
　　她没有抬头看杀生丸的表情，只是感觉紧贴自己的脸颊的手指微微颤动了一下，便任由她抓着。
　　直到坐着啊哞回来的邪见高声喊道，“杀生丸大人，找到那只半妖的踪迹了，离这里只需要不到几天的时间。”他抽回了手，神色一如既往的冷漠。

　　尽管知晓了犬夜叉的踪迹，杀生丸也未特意加快进程。铁碎牙在他眼里已是势在必得，所以他得更快适应这条手臂，即使这种因为力量相斥的痛觉从未消散过。
　　已入深夜，有轻微的悉索声，敏锐的听觉让他立马睁开了眼。
　　不远处，在黑夜里泛着莹莹绿光的噬魂虫擒着死魂无声的游荡在树枝间，桔梗接过魂魄，微弱的魂魄的光芒照亮桔梗苍白的脸。她捧着魂魄，微微合拢双手，微光缓缓消失在她的心口。
　　行走在这世间的假人啊，终究都是会离去的。
　　她轻拍噬魂虫的脑袋，示意它可以离开了，死魂虫绕着她游走了两圈方才离开。桔梗回头，便对上了杀生丸那双可以撕开黑暗的金色眸子。倒是也没有露出丝毫诧异的神色，她微笑地走到他背靠的大树的旁，跪坐下。望着他，眼睛里干净而澄澈。
　　“我喜欢你身上的味道。”她的语气平静的就像是谈论今天的天气一样平淡无奇，却有种不可思议的力量让他在黑暗中紧紧的注视着她的眼睛。里面却只有坦诚与温柔，桔梗的声音不大，一边抱着人头杖睡觉的小妖都未醒。他习惯性地冷哼一声，对她的承诺未予置评。桔梗好像也早就料到根本这番话根本得不到任何回音，她眼里柔柔的光亮像是他见过的没有云的夜晚的星辰，没有夺目逼人，却让他无所遁逃。她再次拉过他的手，一次之后这个动作已经轻车熟路，贴着她的脸颊。
　　杀生丸闭上眼睛，也不制止她的动作，他想起傍晚遇见的那个自称奈落的妖怪，想起问他为何给他手臂要支走桔梗，想起她永远对他毫无防备，想起……她就在自己身边。

　　追上犬夜叉也不过几日时光。杀生丸嗅到了犬夜叉的味道，桔梗也一样。杀生丸感觉到她突然迟疑地顿了一下身形，他已经快速的冲出了密林。
　　黑暗下他的眼眸比星辰还要亮，也比冰川还要冷。看着刚失去铁碎牙有些失神的犬夜叉，丝毫不掩眼中的不屑与轻视。力量如电流般涌向那条人类的手臂，尽管伴随着灼烧的疼痛，铁碎牙还是不负他所期望的那样，拥有移山填海的威力。
　　“放开犬夜叉。”他微微侧头，看见了站在台阶上的鞠躬的人类少女，她举着弓，尽管灵力低微的可怜，他还是因为她的相貌而微愣。然后用铁碎牙卸掉了射来的箭上的力量，却有一股莫名的力量让铁碎牙裹住铁碎牙，禁锢了它的力量。他回头，才发现林中已经失去了桔梗的踪迹。
　　瞬息，犬夜叉又向他扑了过来，手中的刀对峙上了刀鞘。时间越久，他感觉那条人类的胳膊越是难以控制，是一种另外残存的力量在支配它。直到犬夜叉从他身后拧下了那只胳膊，反而解脱了所有的疼痛。这就是他追求的力量的代价吗？不属于他的终究不会属于他，无论他如何争取。再也不能握住铁碎牙，这场战斗已经失去了它的意义，他毫不恋战，转身离去。

　　直到夜很深的时候，桔梗的味道才又萦绕在了他鼻尖。
　　他睁开眼，她带着照亮路途的死魂虫从很远的地方走来，她的目光不再似以往那般清澈，多了很多他说不清的东西。她依旧像以往那样，跪坐在他的身边。看着他失去了人类的那只手，只听她沉默片刻，在黑暗中叹了一口气。撩开他沾满污血的衣袖，舀来清水为他清洗伤口，伤势虽然不重，总归是旧伤口再次被撕裂，难免留下丑恶的伤疤。
　　她为他包扎好，然后第一次握紧他的另一只手，低头俯身用脸靠着他的手心。他不由自主的敛起锋利的指甲，微微张开手掌。陶土冰冷的温度传来，却让他有种温热的错觉，好像他一攥紧，就会揪住那残缺但鲜活的灵魂。他不是没有看出桔梗的去意，她从未阻碍他所想追求的东西，而他更不会挽留这个擅自留在他身边的巫女。夏日的夜里有些潮热，不免有许多虫蚁，邪见都翻来覆去睡得不是很安稳，不时挥舞手臂扇开靠近的飞虫。
　　她靠着他的掌心，枕着他的衣边，闭上眼睛蜷起纤瘦的身体，很快的就传来平稳的呼吸。
　　又在天还未亮的时候，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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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闻到那个味道的时候，我确实迟疑了。那种契合在记忆中铭记在灵魂中的味道，那是真相的味道。
　　“放开犬夜叉！”听到清脆的声音，站在黑暗中的我抬头，隔着层层树荫，隔着被击碎的残垣断壁，一眼便看见了那个样貌几乎与自己的相同的少女。她站在乱石上举着弓，眼里的前所未有的峥嵘，虽然只有唯一一只箭矢，她微微颤抖，却异常坚定。
　　那些空白的回忆参杂着最初的美好，到背叛的绝望与痛苦，即使都是假相，但是终究多么炙热的感情都会被生生抹平，那些感情的羁绊都荡然无存。或许真的一生也逃不过翠子的诅咒吧，与他之间唯一有关联的也不过是四魂之玉罢了。
　　终究我也只是行走世间的巫女，为守护四魂之玉而存在的巫女，如今没了鲜活的血肉，只剩残缺的灵魂，依旧会走上这条宿命的道路。我移开目光，甚至不敢在那道白色的身影上滞留，不知不觉走到了田埂。
　　“桔梗！”我听到了犬夜叉的声音，那么久违，又那么陌生。我也看见了他眼里难以割下的不舍与沉痛，还有他身边神色复杂的戈薇。

　　就像是很多年前那样，坐在河畔的草地里，只有萤火虫微弱的亮光。
　　“好好珍惜她吧，犬夜叉。”我听到自己有些释然的声音，也看见了他错愕的脸。微微一笑，“我不再属于这里了。”人妖已是殊途，更何况生死。
　　站起身，他好像想要拉住我说些什么。
　　但是我已经听不见了。我想到了那只骄傲的犬妖，想到了那种似而非似的味道，也想到了自己的责任，还有最终的下场。
　　是时候告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