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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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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身负重伤,胳膊处被撕裂的疼痛几乎让杀生丸只能剧烈的喘息。铁碎牙的力量还残留在伤口处,肆意的破坏他的伤口。重伤让他不能控制的妖力,只能一直保持妖化。
卧躺在树下,止不住的血浸染红了雪白的皮毛,朝着断臂的伤口涌去,血水把草地的泥土凝成了更深的黑褐色。相隔甚远,仅凭着犬妖天生视觉,在黑夜中他还是能看到远处被死魂虫围绕的那个巫女。
影影绰绰的萤光中,有清冷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然后举起手中的弓箭,抽过背后的箭矢,向着他,拉开的弧度近乎满月。再普通不过的箭矢在巫女的手中瞬间蓄积了盈盈的蓝光,危险而尖锐的力量让他即使在重伤中也不得不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如果不是被铁碎牙……他一定会撕碎了眼前这个拿着弓箭挑衅他的巫女。
嘴里流泻而出而毒气弥漫在四周也给不了他安稳的感觉,大量失血的虚弱让他觉得眩晕。然而本能对危险的警觉,让他竖起背后的毛,咆哮起来,金色竖瞳里的冷光死死盯着这根让他重伤之下完全避不开的箭矢。
女巫松手。
准头却微微偏了一点。
飞驰而来的箭矢带着耀眼的光芒迅速穿过浓浓的黑暗,刺破了掩护他身形的毒气,却与他擦身而过向着更深的暗黑中去。只听见一声惨叫,便没了声息。
因为重伤妖力微弱,感知都迟钝了不少,他都没有感知到来自后背的危险。尽管如此,能隐匿在他身后的那只对窥视他的妖怪自然也不会太弱小,竟然被一只破魔之箭划成了灰烬。
射出手中的箭后,远处的巫女竟然放下弓箭。衔着死魂的死魂虫向着四周分散而去,她身边失去了所有的光亮,但是杀生丸却看得更加清楚。她一步一步朝他走来。
林中的静谧到近乎死寂,只有她踩着树叶的脚步声。忽来的风灌进巫女的白袍与绯袴中,让她纤弱的身体如同他所见过的蝶妖那般,好似要振翅而飞。
周身萦绕的血腥味没有让他嗜血发狂,疼痛能让他强撑着保持意识冷静地等待,等着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巫女靠近他更容易撕碎她的范畴。
她慢慢的靠近他,在离他一跃之下尚有余地的地方停了下来,也敛去了身上所有的杀意。
映在他冰冷眼眸里的女巫有些迷茫的望着他。
“你是谁?”
混沌的梦中依稀是父亲大人的面容,是一次又一次曾经在追求力量途中浴血的厮杀,是那个让他厌恶的半妖,是那把断了他左臂的铁碎牙……铁碎牙……
左臂剧烈的疼痛让他忽然睁开眼,斑驳树荫下的亮光几乎刺痛了他的眼睛。
一夜已经过去,他睡地过于沉,也过于异常的安稳。
“杀生丸大人!”邪见见他醒来,几乎热泪盈眶欢呼起来。“您感觉怎么样杀生丸大人?昨晚我去踩些止血的药给您,但是我回来您的伤口已经止血啦!不愧是杀生丸大人,只需要一会儿工夫便恢复……噢!”吃痛挨了一个爆栗的邪见终于清静下来。
昨晚?
他金眸微凝,感觉身体里的妖力在逐渐恢复,身体也不必再维持巨犬化。微微侧目,原本血肉模糊的左臂断臂处的伤口已经被药草处理过了,缠绕上了白色的绷带。
那个巫女……他的眼神更冷了。
“哟,这不是妖界闻名的杀生丸大人吗?”
刺耳的挑衅伴随着杀机,他迅速起身,右手的爪子迎上,发出如同金属碰撞般尖锐的声音,但是暗涌的力量让他气血翻涌地退后了一步。
硬生生的咽下到了咽喉的血。
“杀生丸大人!是狐妖!”一声惊呼邪见迅速溜到了他的背后,躲藏在他的庇护之下。杀生丸眯起眼睛,看着那个站在树枝上的那只狐狸,九尾如雀跃的鬼火般摇曳晃动。
是天狐九尾。同他一样,天生妖力强大血统高贵的种族。
“堂堂纯血统妖怪居然被半妖断了一条胳膊,这要是妖界知晓杀生丸大人您的脸还往哪儿搁啊。”树上的狐狸一晃已变成人形,邪魅地挑挑眉,不着余力的煽风点火,试图激怒他。
杀生丸冷哼一声,右手长指甲上泛着盈盈的绿光,微微捏紧。“不要把低贱的半妖和我相提并论。”
“狐妖!你也不过是趁着杀生丸大人受伤才敢如此挑衅,若是平时杀生丸大人早就将你撕碎!至于铁碎牙,迟早都会是杀生丸大人的!”躲在他身后的小妖耐不住便急忙跳出来,挥舞着手中的人头杖。
天狐微微转动指尖,鬼火便一簇一簇的燃起,布成结界。他微微掀起嘴角嘲讽道,“趁火打劫又如何,犬妖一直压我一头,也想不到会有今日吧。”柔软的九尾化作无数根利剑,毫不留情刺向杀生丸与邪见。
他身体因为伤势而迟钝,堪堪躲过利刃,却还是被划出细小的伤口。
他抬手,微微舔了一下手背上的细小伤口,也不再顾忌伤势的恶化,抽出腰间的斗鬼神。
“苍龙破。”他低声唤道,妖力汇聚成巨龙,斩向天狐。
天狐显然有些错愕重伤之中的杀生丸还能用这么强大的招式,然而速战速决越是能证明杀生丸的身体已经快到穷头陌路了。天狐结了个复杂的手印,将无数把被击落的零碎利剑再次汇集起,以各种刁钻而致命的角度刺向杀生丸。
凭借着百年来战斗的经验以及对危机本能的躲避感,杀生丸挡住来势汹汹的剑。
突然身体一滞,左臂伤口处的血再次喷涌出来。他知道,这是铁碎牙残留的力量,没有了他妖力的压制,瞬间如毒蛇般撕咬破坏他的伤口,就连全身的仿佛都不受控制地因为疼痛而无力,他勉强依靠着树站立,手执斗鬼神抵挡着汹涌而来的剑,却已经有几把利刃刺在他的肩与膝盖上。
天狐的狐尾天生带着浊气,如果不是他有伤,这点浊气根本不能影响他。可是伤势让他虚弱了许多,利刃上的浊气已经开始撕裂他的肩膀与膝盖,温热的血液带着丝丝黑色的青烟开始冒。
“好受吗,杀生丸大……”
话音未落,强大的灵力的波动以及杀意便撕开了天狐的结界。瞬间消散的结界,杀生丸猛然抬头便看见了那个拉开弓遥遥指着天狐的巫女。“杀生丸大人!是巫女!”因为太过弱小,天狐没有刻意针对他,早早就到处躲藏的邪见反而没有受多少伤。邪见看见巫女几乎跳了起来,这雪上加霜的情况!
搭箭,拉弓,动作如行云流水,一箭接着一箭瞄准着天狐。在强大的灵力压迫下,天狐不得不放弃了对杀生丸继续的攻势,一步步后退抵挡住弓箭的力量。而一旁的杀生丸只是瞬息便缓过气,斗鬼神直逼他致命的喉间。
尽管心里有些诧异巫女的相助,但是天狐知晓已错过最好的时机,他毫不留恋的离开战场,只留下硕大狐尾的残影,风中隐隐传来他的声音,“杀生丸大人,看样子我们只能下次再会。”
强行使用斗鬼神与天狐硬碰硬,反噬让他再也压制不住伤势,喉头一腥。
逼退的天狐,远处的巫女已经放下了弓箭,收敛了所有的灵力与杀意。“巫女,你想做什么!不准靠近杀生丸大人半步!”小小的妖怪见她放下了弓箭,便跳出来挥舞着手中的人头杖,试图威胁女巫,阻止她的靠近。
“杀……杀生丸?”仿佛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她念的有些生疏。
“杀生丸大人可是有名的大妖,名字岂是你可以随便呼喊的!巫女,快走开!不然杀生丸大人必定将你撕碎!”邪见有些底气不足的叫喊着,杀生丸大人的身体其实虚弱不已,以往强大的压的喘不过气的妖力如今断断续续,忽高忽低。都怪那个可恶的半妖和半路杀出的天狐!
杀生丸看到停下脚步的巫女,与他相隔不过几棵树与无数细碎的阳光,却恍若隔世。而他也确实嗅到了浓郁的死气,那是死魂堆积在陶土身体中难掩的味道。
他突然想起了左臂被包扎的白布。
巫女微微仰起脸,精致的面容在阳光下苍白的近乎透明,又带着些疲倦。她就像是犬妖那样,微微扇动鼻翼,仿佛是确信了某种味道,眼神从迷茫变得异常清亮,望着他,“他们叫我桔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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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我叫桔梗。
而是他们叫我桔梗。
更多的人类会叫我桔梗大人。
过往成了空白格,也许是曾经的我想忘记,但是那些本能的东西却入骨相随。日夜相伴的死魂虫,还有日夜相伴的弓与箭。死魂虫是为了收集魂魄为了活下去,却忘记了拉开弓箭的理由。
也曾听闻过人类口中的我,背负着世间的责任行走,即使为人敬仰又如何。执着最轻的弓箭,背着这世上最重的山。如今听着故事也没有感同身受,我还是我吗?
仿佛行走在陌生的世间,又仿佛行尸走肉。
然后我嗅到了一种好似,又好不似的味道。这是来自残缺灵魂的一点感知,或许感知的也不全。但这种气味的归属感,让我深深地吸进肺腑,像是要吸进灵魂,弥补它残缺的那部分。
跟随着这缕如幽魂般的气味,我找到了那只犬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