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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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颜开学前，父母没能抽空陪她一起，她独自一人拖着大大的行李箱上了火车。
A市离家不算远，几个小时就到了，学校也安排了接送车。
成排的建筑在眼前倒退，舒颜撑着脑袋，安静等待目的地的到达。
大二学生负责新生接待，徐司然被好友硬拖去帮忙。
他对此并不感兴趣，慢悠悠踱步过去，只想早点完成任务。
打量一圈，目光像是被什么牵走了，穿过层层人群，直指角落里安静站着的窈窕身影。
普普通通一袭淡色连衣裙，拖着个巨大的行李箱，丝毫不引人注意。
他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居然是她？
舒颜突然猛地一怔，没有任何缘由地，朝这边抬眸看来。
时隔一年多，再次对上彼此熟悉又陌生的眼睛。
隔着如潮人流，两人遥遥相望，时间仿佛见了鬼似的凝固，容颜都是模糊的，他们却在一瞬间就确定了对方的身份。
先是讶异、错愕，紧接着都有些惊喜。
徐司然将舒颜不自觉露出的灿烂笑容收入眼底。
“嘿，学妹好啊。”
有个男生来到她面前，露出势在必得的微笑：“我叫沈清扬，是数学系大二的学生，今天负责接待新生。不介意我带你参观校园吧？有问题随时可以问我。”
舒颜：“我……”
“我介意。”一道凉凉的声音横插进来。
舒颜转头，颀长的身影缓缓靠近，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脖子上仍挂着一副白白的耳机。
“我靠！”沈清扬惨叫一声：“我跟你有仇吗徐司然！！！你不是说不感兴趣的吗？！”
“抱歉，反悔了。”徐司然脸上一点儿也看不出反悔的态度，对舒颜露出一抹亲切且久违的笑容：“好久不见。”
洁白整齐的牙齿在阳光下莫名亮眼，两颊隐隐浮现出浅浅酒窝，眼睛都弯了起来。
沈清扬有些惊奇，“你们认识？”
“嗯，这是我高中学妹。”
“哦——”沈清扬拖长了尾调，挤眉弄眼地说：“行吧行吧，你们慢慢叙旧，我就不打扰了。”
他没再纠缠，凑近徐司然耳边，拍拍他肩：“兄弟，记得请客。”
徐司然点点头，侧过身让出一条道，目送沈清扬离开。
舒颜无意识地揉搓着自己的裙子，紧张地开口：“学，学长？……”
“嗯？”徐司然一边应声一边自然地拉过她身边的行李箱，“走，带你先去报个到。”
舒颜赶紧跟上。
本以为那段时光已经彻底成为过去式了，舒颜还没完全消化他和自己在一个学校就读的事实，突然要从沉淀上锁的抽屉里寻出那份记忆，还真不太适应。
报完到办完手续，徐司然领着她拿了钥匙，先去认识宿舍。
舒颜低着头没敢开口，整个脸蛋都憋得红扑扑的。
余光瞥见他挺拔的身材，以及下巴嘴巴鼻子眼睛眉毛……侧面的五官在阳光下勾勒出美好的轮廓，比高中那会儿更带上几分成熟的吸引力。
他的短发还是干干净净的，特别容易引起旁人的好感，舒颜不止一次觉得他长得好看，时隔许久依然如此。
“舒颜。”
他突然开口。
“啊？”
他的声音不是那种低沉的磁性，而是独属于年轻人的清朗和煦，舒颜和他整个高中都没交换过姓名，这是第一次听他叫自己的名字。
“总低着头做什么？”
“没，我……”
舒颜的头越来越低，就是控制不住的紧张。
忽然，徐司然拉住她的手臂，力道轻而稳，阻止了她撞到别人的脚步：“怎么不看路，这样很危险。”
他的手指有些凉意，在炎热的夏天触碰到肌肤，格外舒服。
“脸怎么这么红？”徐司然打趣她：“和我一起走路会很困扰吗？”
“没有！”舒颜这会儿说话利索了，“不是因为你，是因为……”
她沉默了。
见她这么严肃，徐司然忍不住低笑几声，舒颜的心脏似乎都随之轻颤。
“总觉得你变了。”
“……变了？”
“可能是因为不够了解吧。”徐司然说，“以前觉得你很安静，很乖，很可爱。没想到这么容易害羞。”
舒颜不知道自己脸到底红成什么样了，只感受到烈日灼热，脸颊滚烫。
“你真的不打算和我说说话吗？我这个学长真不合格啊。”
舒颜为了不让他变成“不合格的新生接待”，终于决定努力找问题来问。
“学长……”
“嗯？”
“高三寒假前，你为什么……不坐那班公交车了？”
徐司然显然没料到她会问这个，愣了一愣。
舒颜问完就觉得没脸见人了。
啊啊啊不是说好了要埋藏在心底的么，一见他怎么就忍不住问出来了！
正当她以为他不会搭理自己的时候，他说：“我拿到了A大的保送名额，就没再去学校。趁那段时间去做做义工，找找实习什么的。”
“……哦。”舒颜也不知道能接什么话题，“嗯。”
对啊，那段时间不正好是一些大学的保送名额下发阶段么。
她忽地想起，他那会儿说自己“成绩还行”。
——拿到了A大保送名额，这就是所谓的“还行”么……
徐司然犹豫了一下，问：“你后来，有在等我？”
鬼使神差的，她居然直接就回答了：“嗯。”
扑。脸都红的烧起来了。
徐司然抿了抿唇，看着她：“很抱歉没告诉你一声。我们一起坐了一年的车呢，都没留个联系方式。”
舒颜赶紧摆手：“没事没事，我当时也猜到了点，只是随便问问的，你别放在心上。”
“嗯，其实。”
徐司然顿了顿。
“我后来也想过，你是不是还在坐那班公交车呢。”
只是他太忙了，当他意识到自己应该去和她告个别的时候，她的高考都结束了。
这件事并不是多么值得重视，却一直是道小疙瘩，横在心中挥之不去。
那个一年里没有多少交流，却每天都默默地在车上准时出现的文静女孩儿，他高中生涯的三分之一都有她的影子，尽管并不知道对方的名字。
现在，终于又见面了。
而此刻的舒颜，心中波澜泛起。
原来，他并没有彻底把那段日子抛弃呀，她想。
“还有什么要问的吗？”徐司然无意间打断了舒颜的思绪。
她赶紧将前面的话题告一段落：“大，大学生活，有什么不一样的吗？”
徐司然失笑：“当然不一样，到处都不一样的。你想听哪方面？”
“听，听……”舒颜思考着，“学习，娱乐，朋友，老师？唔，还有什么。”
“说起来可能会很空洞。”徐司然淡淡地说，“友谊不如中学那会儿纯，学习不如中学那会儿静，心态也不够稳。娱乐就那样，看你想玩什么。教授基本记不住学生的名字，平时想怎么生活都是你的自由，基本没有约束，只要别太违规。……反正，嗯，有种真实又不真实的感觉。”
舒颜苦恼地咬了咬唇。
“因人而异的。毕竟是一个新的环境，是告别过去的机会。”徐司然笑了，语气轻快：“别太往心里去，有很多积极的方面我没说呢，半只脚踏入成人社会，大学生活其实很精彩的。你以后会慢慢体会到，我只是很怀念以前的日子，可能影响到你了。”
舒颜不住点头，认真地表示：“我懂。”
“嗯，以后我慢慢带你了解。”
舒颜轻轻应了一声。
“……好。”
舒颜高中时是文娱委员，聊起一个月后的社团招新，徐司然状似无意地推荐她，可以去学生会试试。
尽管不是非常想去，舒颜还是应下了。
说不清是因为自己被说服了，还是纯粹因为说服她的人是他。
在陌生的环境遇见唯一认识的人，会情不自禁地相信和依靠，这大概可以解释舒颜为什么就这样去了文体部。
她简单填了表格，等待初步面试。
招新的要求不是非常高，基本上说话别太歪就可以进，反正只是普通部员。这是徐司然说的。
他今天没出现，只发短信让她面试时不要紧张。
舒颜没问他在哪儿。
两个人的关系再普通不过，她不应该太关注他的隐私。
就这样下去也很好了，舒颜想，这一个月来他对自己照顾有加，已经尽到了学长和朋友能做的所有。
徐司然在系里是个名人。
不光在于外表和成绩，更在于性格和处世之道上的出彩。
对谁都是不卑不亢，礼仪举止从来挑不出错，聊天时谈笑风生，解题时逻辑严密，严肃起来也是刚柔并济。
他的交际能力似乎毫无缺陷。
以及，他打篮球时的一举一动，实在让人移不开眼。
徐司然前几天有场比赛，给舒颜开了个后门，安排她坐到了体育场中最好的位置。
他很高，但在一群190以上的男生中并不起眼，却还是能让几乎大半场的女生都为他尖叫。
熟练的运球，精准的传球，不粗壮却爆发力强的臂膀，有力修长的腿，遍布全场的短促呐喊，无处不在散发着这个年纪的男孩子独有的魅力。
连站在一旁随意而慵懒的休息站姿、喝水时大口大口的吞咽，都和其他人有着不一样的感觉。
他是控卫，不是主力得分选手，却最考验与队友之间的配合。
全程都是压倒性的优势，比赛结束，他的队伍以85:62的比分拿下了胜利。
舒颜不太懂这些，隐约记得她高中时校队的比分不过四十左右。
不管分数如何，他赢了，她就为他高兴。
毛巾挂在脖子上，他一边擦汗一边走过来，对舒颜开怀一笑：“打得不错吧？”
舒颜的心砰砰直跳。
“怎么不说话？”他擦汗的动作停了停，“傻了？”
他额角滑落的晶莹汗珠，在体育馆的灯光下莫名耀眼。
舒颜缓缓弯起嘴角，回以灿烂笑容。
“嗯，好厉害。”
原本一直试图掩藏、刻意忽略遗忘的心情，在那一刻，几乎要在他的笑容中冲出喉咙，疯狂地喧嚣着。
高中时浅浅淡淡的喜欢，原来并未消散，而是变得更为强烈、更为清晰，难以伪装。
徐司然就这样笑着，如水般温柔，静静地看着她。
解说员是学生，和徐司然关系不错，这回刻意统计了一下他的得分。
“29分7篮板13助攻3抢断1盖帽，徐大帅哥，很牛掰啊。”
他走过来，夸张的欢呼声打断了两个人之间奇异而平衡的氛围。
舒颜手抖了一抖，下意识地闭眼，悄悄做了个深呼吸。
睁开眼时，只留一抹矜持的笑，及微微泛红的脸蛋。
徐司然眼底酝酿着的万千情绪也瞬间消逝，最终归为寂静幽深。
“下一个，舒颜。”
有人从门内探出脑袋，叫道。
舒颜赶紧举手，那人示意她跟进屋内。
面试桌前放着把椅子，她坐下，抬头。
“……”
这三个面试官，请问，最右边那个——
为什么是徐司然？！
“咳。”中间那男生轻咳一声，暗中翻了个白眼。
每次都被这臭小子抢了风头！！
凭啥！！！就凭长得帅吗！！！
“这个，学妹啊……”
他的话还没说完。
另一边的女生猛踩了他一脚，面上依旧笑盈盈，接过话茬，开始了例行提问。
更惨的是，他的另一只脚同时也被徐司然狠狠踩了。
他猛吸一口气，差点爆了粗口，但考虑到是在学妹面前，最后一点理智帮他忍下了。
憋足了劲儿瞪过去，徐司然只是淡淡一瞥，他立刻破功了。
“……”行，我不说话。
舒颜一开始有点支吾，说着说着就不紧张了，对答如流。
徐司然全程沉默，只负责记录。
中间那男生偶尔也会提问题，舒颜回答的很朴实，但听上去确实可靠。
最后，那女生满意点头：“就到这里吧，可以了。”
舒颜得知了结果公布时间，乖乖离开了，临走前看了一眼徐司然，后者给了她一个安心的微笑。
等她关上门，里面的两个才议论开来。
“这个可以收。舒颜是吧……”女生看着手中的名单表格，“虽然交流能力还有些欠缺，不过办事效率感觉挺高的，临场应变也不错。”
“嗯。”男生表示同意，“大一的部员能达到这个水平相当好了。”
他话锋一转，愤怒地问徐司然：“喂，你刚才干嘛踩我？知不知道尊敬前辈啊臭小子！还想不想当下任部长了！”
圆珠笔在指尖轻巧转过一圈，徐司然在舒颜的名字后面打了个勾。
“这女孩儿我要了。”
“卧槽！”男生大惊失色，“你要了是什么意思？！”
徐司然理所当然地说：“我介绍来的当然是我的人，难不成让给你带？”
“原来你们认识？”女生惊讶了，“怎么不事先和我们说一声？面试的时候也一句话都不说。”
简直完全猜不透他在想什么啊。
“让你们把她当做普通新生审视啊，我也没告诉她我是文体部的。”徐司然说，“我不徇私，她知道了会不高兴。”
他还在思考要怎么解释呢。
“……”
另外俩人对视一眼，默默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徐系草好像，终于在认真考虑脱单的事儿了。
——对系里的众多男生女生来说，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令徐司然没想到的是，舒颜完全没有追问的意思。
她面试之后就安安静静等结果，学生会、文体部的任何事，都没在他面前提起过，无论是关于他的职位还是他让她去的理由。
生气呢？
不像。
徐司然思来想去，最后得出结论。
她真的只是不在意。
刻意隐瞒也好，无意遗忘也罢，舒颜似乎对他保有完全的信任。
徐司然摩挲着公布成员名单的纸张，良久后回神，将它们分发给负责人。
舒颜在面试时第一眼看到徐司然，是有点意外的。
不过她很快就收敛了情绪，认真对待面试了。
没什么好问的，他可能是忘了，也可能是不想说，问了倒像是在撒娇闹别扭似的。
舒颜很久以后偶然想起这件事，忽然就想通了。
他先告诉她，她反而不一定会愿意去了吧，或者去了，结果出来了，又落得人惊疑不定。
也许会怀疑他开后门，对自己松懈、不自信，也许会因为害羞紧张而刻意避开，也许面试的时候会心虚、语无伦次。
无论什么结果，大概都不会像现在这样好。
后来想想，舒颜其实很感谢他那天从头到尾的沉默，还有最后那个安抚的笑容。
那会儿虽然感触没那么深，却也都是她自己的选择。
因为她愿意相信他。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2）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