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筝扬阳春念知音gl》北冥志怪

17、金龟换酒

　　十七、金龟换酒
　　便利店门口的花坛中，几簇八角金盘长势喜人。街道两边路灯盏盏，倒映在水泥地上的影子交错在一起。夜风习习，轻软得像是随时会迷失在下一个十字路口。
　　两人并排站在便利店前，林筝扬先开口：“时间差不多了，宋律师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去吧。”
　　宋念的脑袋有些发沉，低着头摆弄手机，深栗色的及肩长发随意地绾到脑后，垂下来的部分遮住了眼睛：“林老板住在C大那边吧？我们叫辆车先回C大，然后我自己回家就可以了。”
　　林筝扬无声地笑了笑：“刚才我可不是这么答应朋友的。”
　　“嘟！嘟！”还没等宋念回应，身侧的马路边传来汽车喇叭声。
　　两人同时转身，只见路边停着一辆车，副驾的车窗玻璃缓缓降下，司机偏着脑袋探长脖子，往车窗外叫了一声：“念念！”
　　宋念见是唐之然，眉开眼笑，懒洋洋地拖了一个长音：“这么巧啊……”
　　刚才在聚会中途离席，唐之然回律师事务所处理完临时公事，见时间尚早，便准备重返聚会，没想到在这附近遇到了宋念和林筝扬，索性熄火下车，走上前打招呼：“林老板也在啊？这么早就散了吗？我以为他们准备玩通宵呢！”
　　“你好，唐小姐。”林筝扬认得这是袁泽昊的朋友，正犹豫着应该怎么解释，宋念已经上前一步，潇洒地把手提包从副驾的车窗扔进车里，语气再自然不过：“他们还没散呢，不过我年纪大了玩不动了。既然运气这么好碰到你，那就先送林老板回家吧！”
　　“好啊！”唐之然顺手将车钥匙塞给宋念，“正好你来开车，临时加班，累死我了！”
　　“开车不喝酒，喝酒不开车。”宋念立刻缩回手，摇头晃脑来了一句，然后颇有风度地拉开后座车门，示意林筝扬上车。
　　唐之然一脸的不可思议。
　　宋念不多解释，只是笑着比了个手势：“不小心喝了一点点酒。”
　　“哦，还是我来开吧。”见林筝扬一直站在原地，唐之然暂时打消了盘问宋念的念头，“这里也不好停车，林老板先上车吧！”
　　林筝扬便不再推辞：“那就麻烦两位了。”
　　唐之然绕到驾驶座前，手已经握到了门把上，特地侧过身子回头说道：“林老板千万别客气哈，阿昊和秦小姐都要结婚了，将来大家都是自己人。”
　　“对啊，”宋念笑眼眯眯，“而且我和之然是室友，顺路的，一点都不麻烦。”
　　“好的，谢谢。”林筝扬点点头，大写的乖巧，跟随宋念并排坐到后座。
　　唐之然刚准备启动车子，宋念就从后面戳了戳老友的肩：“前面左转往X路走，去C大北街。”
　　唐之然闻言惊喜：“林老板住在北街啊？说起来我们都好久没回C大了呢！对吧，念念？”
　　宋念转头向林筝扬解释：“不知道林老板知不知道，之然和我以前是C大法律系的同班同学。”
　　林筝扬确实是不知道，温和地笑道：“是吗？那我们岂不是校友？”
　　“哎？”唐之然从后视镜看了一眼林筝扬，语气很是开心，“林老板是哪一届的？什么专业？”
　　“你查户口呢？”宋念舒服地靠在座椅上，困意汹涌袭来，掩嘴打了个哈欠，“林老板是中文系的，我们大四快毕业了人家才刚刚进校，是小学妹。”
　　唐之然腹诽你又是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嘴里说道：“那真是太巧了！先前只知道林老板是秦小姐的朋友，都没来得及好好认识一下。”
　　关于宋念清楚地知晓自己的年级和专业，林筝扬心里有点惊讶却没有表现出来：“我也是才知道，唐学姐是学法律的。”
　　离开校园后不知道多久没有人称呼自己为学姐了，唐之然自然是乐不可支：“是啊，我主要是做项目投融资相关的法律服务。对了，还不知道小学妹是做什么生意的呢？！”
　　“学姐叫我名字就可以了，”林筝扬笑道，“算不上什么生意，只是在C大北街开书店。”
　　唐之然：“哎？开书店？开书店好，正好你是中文系毕业的。”
　　林筝扬：“哪里，不过是一份工作。”
　　“太谦虚就是你不对喽！筝扬，叫你筝扬可以吗？”得到对方肯定的回答之后，唐之然继续说，“我记得我们在C大读书的时候，北街那边有不少旧书摊，学生都会去那边淘书淘碟。”
　　林筝扬：“是啊，不过后来北街整顿过几次，现在已经没有那种临时的摊位了。”
　　唐之然：“这样子啊！”
　　林筝扬：“嗯。南门、东门、北街，这几年变化都挺大的。”
　　唐之然：“那你的书店主要卖什么书？”
　　林筝扬：“什么都卖，什么好卖就卖什么。”
　　唐之然笑出声来：“这么直接啊！”
　　“对呀！”林筝扬回答，意外的奶声奶气。
　　唐之然大笑：“哈哈哈，我就喜欢这样实在的人！”
　　宋念冷不丁冒出一句懒散的提醒：“开车专心一点……”
　　“还以为你睡着了呢！安啦，我很专心的！”这个时间路上的车也不多，唐之然保持稳稳当当地开车，没打算理宋念，继续刚才的话题：“那怎么会想到开书店的呢？”
　　“我们专业不太好找工作，我又不喜欢被束缚。”林筝扬如此回答。
　　唐之然不能更赞同：“自由职业真是让人羡慕啊！你看我们在律师事务所上班，朝九晚五不说，还经常要加班、出差。”
　　林筝扬：“我也羡慕你们，这么多年一起读书一起工作，很难得的。”
　　一晃毕业都有五六年了。唐之然想到了C大南门外的小吃街。扯着灯泡的夜摊人声鼎沸，如今回忆起那些蒸腾的热气，竟好似梦境一般缥缈。
　　“都是孽缘啊，孽缘！”唐之然笑道。
　　不料靠在椅背上发呆的宋念突然十指掩面仰头咯咯傻笑。
　　唐之然佯装嫌弃：“你这个家伙今天晚上到底喝了多少酒？”
　　宋念放下双手，眼睛盯着车顶，不说话。
　　林筝扬见状就替宋念回答了：“其实只喝了一口，不过那个酒后劲有点大。怪我没注意到，后来才知道宋律师对酒精过敏。”
　　唐之然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这个人真的是弱爆了！”
　　宋念嘟囔：“也不至于那么差吧？”
　　唐之然跟哄孩子似的：“是是是！你酒量不差，也就抵得住一块酒心巧克力！”
　　被戳穿真相宋念也不恼，眉眼弯弯：“好吧，毕竟不像你们H省的人天赋异禀，喝酒还自带种族buff。”
　　唐之然马上道：“哎哎哎！拒绝地图炮啊！”
　　“哪里，夸你呢！”宋念笑得恣意盎然，猛地坐起来凑到林筝扬面前，“对吧？林老板，你倒是评评理？”
　　俏生生的一张脸，面色绯红，朱唇微启，眼神如浓稠的墨砚，深沉得像是化不开。
　　这是今晚林筝扬第一次怀疑宋念真的醉了。
　　林筝扬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下，单手扶住宋念的肩，想了想，开口道：“以前确实见过有人夸张到喝两口啤酒就倒下的。我是说，失去知觉，晕倒的那种。”
　　唐之然得意地哈哈大笑。
　　宋念重新靠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受了多大委屈似的，撅起的嘴能挂住一把小油壶。
　　“筝扬，别跟这个幼稚酒鬼一般见识。”嘴里这么说，唐之然还是不放心地朝后视镜瞟了好几眼，“喂，你别死撑了，睡一下，到了叫你，乖啊！”
　　宋念喃喃地应了一声，之后便真的没有一点声响，睡着了。
　　林筝扬和唐之然又闲聊了一路，气氛很融洽。告别之前两人交换了联系方式。言谈中看得出唐宋袁确实是关系很好的朋友，在秦胜玛和袁泽昊结婚这件事上，大家达成一致的共识，这也让林筝扬放宽了心。
　　婚礼如期而至。
　　袁泽昊周到而贴心地提早打点好一切，确保不会出现任何尴尬或穿帮的场面。如果不是事先知道这是一场戏，恐怕很多人会被这风光热闹的婚礼场面感染到。看到秦母喜上眉梢的模样，秦胜玛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作为伴娘的任平生和林筝扬一直陪伴在秦胜玛左右。到了晚上的婚宴，热热闹闹的表演开始，大家也欢欢喜喜地开吃。
　　新人在不远处敬酒，宋念坐在男方亲友席，同桌的都是袁泽昊的同事朋友，打完招呼，便悠闲地喝着橙汁，顺口问旁边的唐之然：“吴铭怎么没有跟你一起来？”
　　唐之然瞥了宋念一眼：“他来做什么？”
　　宋念笑道：“取取经啊！熟悉一下婚礼的程序之类的。”
　　唐之然：“我们才交往一个多月，考虑这种事情也太早了吧？！”
　　宋念：“是吗？人家可是等了你好几年。”
　　唐之然：“你干嘛突然那么八卦？！”
　　宋念哼了一声，邪邪地笑：“怪我那个一心想要撮合我们的二舅妈咯！”
　　唐之然不客气地锤了宋念一拳，很想问一句那你自己呢，不打算谈个恋爱吗？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是看着宋念。
　　宋念：“别这样看着我，有毒。”
　　这种欲言又止的复杂眼神宋念太熟悉了，饱含着老友的心疼、怜惜和期望。宋念当然知道，沉湎于过去是毫无意义的。走过的路，偶尔回过头看一眼就可以了。时间是一个自称包治百病的庸医，但是爱情是需要能量的。一次分别之后，需要积蓄足够的能量才能重新起航。在此之前，千万不要急不可待地去爱另一个人。只可惜许多人并不懂得这个道理，就算懂得，也耐不住孤独寂寥，轻易托身于酒精、百忧解或热水袋式的伴侣。
　　见宋念面色如常，唐之然便有意无意地转了个话题：“今天新娘和伴娘都很漂亮，林筝扬真是一个亲切健谈又风趣热情的可爱学妹。”
　　“亲切健谈？风趣热情？你是认真的吗？”宋念嫌弃地看了一眼唐之然，抛下一句， “她不是那种人。”
　　“是吗？”唐之然嘴角挂着意味不明的笑，下一句“那你怎么不把可爱也一起否定掉”终究没有说出来。
　　宋念忍不住翻白眼：“唐之然，你知不知道，自从你听说林老板是同校学妹之后，一提到她，你说话的语气就像一个猥琐大叔？我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你是个学妹控？”
　　唐之然立刻捧着脸扮天真无辜：“人家哪有？！”
　　神经兮兮，莫名其妙。
　　宋念决定不去理会唐之然，专心吃东西。直至婚礼结束，相安无事。
　　春脖子短。
　　开启这个夏天的第一份礼物是一场猝不及防的暴雨。六月又是毕业季，忙着告别，忙着开始。需记得，入学初识门庭，毕业非同学成，涉世或始今日，立身却在生平。也要学会把温柔的时光都做成书签，在以后的日子里也能温存想念。
　　北街的店主们也开始为这个暑假做打算。照相馆预备趁着假期生意少重新装修一番；文印店的老板是一对年轻小夫妻，早已迫不及待地查阅并制定旅游攻略，假期一开始便准备逃离C城，找个地方避暑游玩；靠近北街东侧，也就是有间书屋的斜对面，原本是一家关门许久的服装店，也开始大肆动工装修，不知道会开一家什么样的店。
　　秦胜玛和秦父每天依旧轮流在花店忙碌，结婚似乎没有给秦胜玛带来生活上的太大改变，借着照顾秦母的理由，大部分时间秦胜玛依旧住在娘家。秦母自然过意不去，隔三差五便赶她回去，秦胜玛这才回到和任平生两人的小家。倒是袁泽昊，时常借口看望丈母娘或是接秦胜玛，买些东西送去秦家。
　　北街书店也到了盘点库存的忙碌季节。
　　这个时代的大学生似乎鲜少有在毕业之后仍把所有的专业书保存得完好无损的，要么是觉得将来用不到了，要么是因为家里远，携带不方便，甚至某些课程，电子讲义的接受程度远远超过了教科书。结果就是那些教科书，或是送给学弟学妹们，或是在学校的跳蚤市场半卖半送低价出售。
　　和往年一样，张泉涌带着兼职的学生每天穿梭在跳蚤市场，收购各类二手书。林筝扬作为老板，自然是事事都要亲力亲为，正好家政公司的郑阿姨又打电话说自己的女儿刚生完孩子，这阵子要忙着照顾女儿和外孙，恐怕很长一段时间不能来帮忙照理家务了。林筝扬揉一揉太阳穴，打算忙完这阵子就出去旅行。
　　宋念最近在律师事务所倒是难得清闲，天气一热人变得有些懒散，袁泽昊那边也没有有趣的案子可以插手。到了周末，宋念乖乖回家陪外公外婆吃饭，饭后又陪着老人家看本地电视台的社会新闻。
　　这些关于家长里短、人生百态的节目，宋念平时并没有兴趣看——某热心市民来电声称，自己在超市买到的速冻鸡爪上发现有针孔，是否是注射激素的证据；某男子在小区楼下遛狗时，自家的泰迪被一只罗威纳犬咬死，对方狗主人却翻脸不认账，谁来主持公道；为了政府拆迁的人头费和安置房，小伙子闪婚闪育，如此爱情买卖，真的会有幸福吗……
　　宋念坐在沙发上随手翻看一本杂志，心不在焉地听着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