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光》兰源

31、隐忍

　　右手在桌边紧紧攥住了左手的中指和食指，因为太过用力，梁慕暄纤细的指节都有些突起。
　　相比之下，她的声音稳极了，道：“是。”
　　冉明乔身子有些前倾，蹙着秀眉，道：“慕暄，你既然是DEUS的粉丝，为什么从来没告诉过我呢？乐正和Ryan呢，他们知道了吗？”
　　慢慢放松了手上的力气，梁慕暄唇角略带了点笑意，道：“没有，学姐，这也并不是什么值得说的事，乐正和Ryan也不知道。”
　　冉明乔似是轻轻叹了一口气，道：“昨天看到那份人员信息表，你不知道我有多惊讶。不过我自己回去一想，觉得这样的话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为什么初遇时梁慕暄会在派对的stage上唱着《极光》，为什么她对二人DEUS的态度又是抗拒又是情不自禁，为什么她会对G.P.S怀有恨意，甚至也许，这也是她当时会跟崔荣诚在录音室里起冲突的原因。
　　梁慕暄轻声道：“隐瞒了你，很抱歉，学姐。认识你的时候大概是我对他们最为心灰意冷的时候，就没有说，之后就再也说不出口了。”
　　心灰意冷？
　　冉明乔眯着眼睛回想：确实，认识梁慕暄的时候已经是她研究生第二年的下学期，梁慕暄低她一级，正是第一学年的下学期，但几乎稍微熟络起来之后，她就发觉了梁慕暄对自己主修的传媒专业是有多么提不起兴趣。
　　或者也并非是不感兴趣，倒更像是一种失望和无措，仿佛这一年来的学习打碎了她既定的人生理想。
　　不是没有奇怪过，梁慕暄这个如此热情坦诚又热爱着生活的小姑娘为什么会对自己的学业这样倦恹，但是从来也没能得出过一个合理的解释。于是后来在梁慕暄重新读起国际关系的硕士后，她便理所当然地认为，她只是没那么喜爱传媒业而已。
　　冉明乔看着她，道：“慕暄，有些话我一直不知道该怎么问你，既然一开始你是自己决定来读传媒的，又为什么会那么不喜欢传媒？”顿了顿，她又试探道：“你当时不喜欢传媒，也是跟DEUS有关系吗？”
　　梁慕暄忽然展颜笑了起来，道：“当初下定决心放弃国关去读传媒的时候，真的是觉得把自己后面的人生都押上去了。我当时就想成为学姐这样的人，呆在DEUS身边，为他们遮风挡雨，帮他们铺出更好的路去发展。我跟自己说，那年解约时，那暗无天日的三年中他们所承受的打击和痛苦我虽然无能为力，但是之后我会变强，总有一天我一定能实现诺言，守护好他们。”
　　梁慕暄注视着冉明乔，笑道：“可是学姐，你知道DEUS是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的，是吗？”
　　冉明乔不禁微微眯了眯眼，听梁慕暄继续道：“包括Univer为什么会落到解散的境地，你也是知道的，对吗？”
　　冉明乔没有言语，梁慕暄继续笑道：“我记得那是圣诞节过后新学期第一堂课上Jones教授PPT上的案例，第一个是Univer，第二个是DEUS。那堂课的题目是，如何应对文化娱乐业中的市场垄断现象。我还记得Jones教授的话，他说DEUS是比Univer要更为成功的解决案例，因为最后既相对保存了组合的文化价值，又排除了实际上的垄断威胁。”
　　虽然心里一点点亮堂了起来，但冉明乔仍是注视着她，没有说话。
　　鼻腔的酸楚冲破抑制，涌进眼眶，梁慕暄唇边的笑意再也无法保持，连声音也开始颤抖，她道：“是我们，学姐，是我们这些自以为用尽了热情为他们应援、承诺用整个青春爱着他们的人，是D家的每一个粉丝，亲手把他们捧到了最高、最耀眼的舞台上，然后又亲手毁了他们。”
　　不知为何，冉明乔的眼眶也有些泛红。
　　她并不是粉丝圈中人，也鲜少有热爱的偶像，所以她的确难以想象梁慕暄对于DEUS的挚爱可以达到什么地步。
　　但不知为何，此刻看着面前这个女孩子用着极度的坚强来面对一切的模样，她竟觉得有些恍然得悟。
　　这个时而开朗热情，时而又让人难以捉摸的梁慕暄。
　　她身上一直有一道无形的疏离的墙，随时准备着将她和这个世界隔离开去。
　　然而时至今日，冉明乔才意识到，那道墙确实存在，但却并非疏离。
　　那是隐忍。
　　跟乐正樊、申东宇身上一样的隐忍。
　　在那四个远方的人经受着一层层椎心难耐的磨难和痛苦时，这个旁观着的却又无能为力的女孩子，又是承受了怎样的煎熬，才能也有了今天同他们一般的隐忍？

　　深吸了一口气，冉明乔伸手紧握住了梁慕暄的手，轻声道：“好了，慕暄，别再说了。你的话我都明白，但是这不是你的错，也不是D家粉丝的错。就好像蝴蝶效应，你永远不知道此刻自己哪怕一个动作，会对未来有什么样的影响，但人不可能因为害怕对未来的影响而整天战战兢兢畏首畏尾——”她晃了晃梁慕暄的手，道：“慕暄，真的，人生的话只要能坦然面对当下的选择就已经很不容易了，不能强求现在的自己为过去的自己负责，没有人可以做得到。”
　　意识到自己的眼泪砸在了木制的桌面上，梁慕暄忙抬手抹去了脸颊上的泪痕，而后道：“我懂，学姐，覆水难收，后悔也已经没有用了。”
　　看她情绪渐渐平复了下来，冉明乔遂道：“其实今天一定想见你一面，是想跟你道歉来着。”
　　梁慕暄顶着红眼眶看她，有点疑惑。
　　冉明乔道：“之前我也不了解状况就硬拉你跟我们公司合作，想想真是不应该，我在这儿跟你赔个不是。而且慕暄，我真的不希望因为公司的事情对我们两个的关系有不好的影响，还希望你能体谅我。”
　　梁慕暄不禁笑了，道：“刚才还说让我不要强求过去的事，现在学姐你自己又开始了。是我没告诉你的，你又不知情，有什么错？而且，我如果真的介意的话，今天也就不会跟学姐你说这些了。”
　　冉明乔这才放了心，而后爽朗笑了，道：“真是！你看我！——你看，光顾着说话，这菜都凉了，快快，动筷子吧！”
　　两人遂起了筷子。
　　梁慕暄夹了一块红烧鱼放进嘴里，连声称赞套餐的味道好，而后又禁不住问道：“学姐，你昨天说联系创世光的leader，怎么样了？”
　　冉明乔摇了摇头，道：“那小姑娘话说的婉转，但是态度很坚决，创世光是不会为G.P.S发声的。”
　　梁慕暄似笑非笑，道：“现在G.P.S居然这么好说话了？我还以为会直接下命令，强迫创世光发声的。”
　　就像当年对他们那样。
　　冉明乔有点失笑，道：“这事儿也许还真得追溯到你们那时候去，我看资料上说当时你们那一届会长和副会长都跟公司对着干，说什么也不肯发声，放弃支持解约成员。公司没法，只好撤掉了你们的职务，换了新人上台，可新的一届会长副会长还是听上一届的，照样不肯发。当时DEUS正在风口浪尖上，多少家媒体也盯着官方粉丝Club，总不能这么快再换一拨leader，公司这下没了辙，一怒之下把对你们的资金支持减少了一半，想逼创世光妥协，可没想到创世光宁可内部成员集资运转也不肯向公司低头。所以那份声明就一天天拖了下来，到现在也没发出去，创世光也还是应援着四人DEUS的活动。”
　　梁慕暄笑笑，道：“当时四人团饭还很多，尤其是在创世光里，几乎清一色都是好多年的团饭，怎么能忍心看着韩易对那两个人赶尽杀绝？”顿了顿，她又道：“钱是个好东西，但也是把柄。要不是当时下定决心经济独立，不再给韩易抓住把柄的机会，创世光现在腰板儿也不能这么硬——只不过，韩易应该早就看创世光不顺眼了吧？这次应援色事件创世光作为唯一官方授权的粉丝Club又打了他的脸，他该琢磨着怎么找个机会把创世光的官方授权搞掉了。”
　　梁慕暄的话不无道理，冉明乔道：“大概吧。本来正式粉丝的注册就都归公司管理，粉丝Club也不过是组织应援的站子，当时应该就是因为创世光应援组织的好，粉丝最多，威信也最高，公司才给了资金支持，加上了一个官方授权的名头，现在如果创世光的管理这么困难的话，不排除会更换官方授权。”
　　梁慕暄凉凉道：“韩易早就开始私下支持Purple Shine和神域了，我打赌，韩易会同时给他们两个授权，不然也不足以跟创世光抗衡。”
　　这情报冉明乔却都不知道，她笑道：“我总觉得粉丝圈是一个无比神奇的地方，感觉只要跟偶像沾边的事你们都知道。”
　　梁慕暄笑的有点无奈，转而道：“当时解约风波闹的那么凶，饭圈里大家也四分五裂的内讧，原本还有两个做的很好的团饭站子也都垮了，不然怎么也轮不到Purple Shine和神域这种。”
　　她忽而有点惆怅，这两年团饭流失本就厉害，韩易解除官方授权之后创世光的影响力一定又会大打折扣，这个已经十五年的老站子，前途又究竟会如何？
　　梁慕暄搁下了手里的筷子，道：“学姐，乐正和Ryan，他们还好吗？”
　　冉明乔轻咳了一声，道：“上午开完会之后，乐正好像准备跟董事长说些什么，不过董事长只撂下了句 ‘还有事’就走了，我看乐正的脸色挺不好的，之后就一直没见他说话。”
　　梁慕暄的手在桌子底下半握成拳，她大概可以猜到乐正樊想跟韩易谈话的内容。
　　忽然又听冉明乔叹气般道：“到底也是朋友，乐正和Ryan自然也是不忍心。好容易这么多年了，相安无事也就罢了，多余了今年NETV的亚歌赏，言南启他们倒是把噱头做足了，风光都赚了，可这个同台又闹出多少事来！”
　　梁慕暄心一颤，忍不住反驳道：“可是，做错了事的分明是韩易。对于向均容和苏云桓来说，这么多年里从来都没有过相安无事的时候。”
　　冉明乔亦放下了筷子，道：“我懂你的心情，慕暄，但能在这个圈子里写规矩的只有强者，G.P.S就是强者，并不是因为我在这里工作所以偏心，你也该知道的慕暄，如果不是在这样一个资源优势强大的平台上起步的话，DEUS里那四个人绝不会有今天这样的成就。面对强者制定的规矩，剩下的人能有的选择只有两个，要么跟随强者，要么被强者踩在脚下，我想当年DEUS四个人做的也就是这样的选择。”
　　而他们今天截然不同的处境，也正是当年选择的结果。
　　梁慕暄自然懂她未言明的话中之意，却也没有再接话，只是有些倔强地转开了头。
　　冉明乔看着她，忽而又爽朗笑了，道：“但，这也只是我的一家之言，我向来是按规矩办事的人，不过你跟我不一样，慕暄，在你那儿，规矩都是用来被打破的。”
　　梁慕暄有些讶异地看向冉明乔，听她又道：“当初听说言南启把你定为SPACE传媒亚洲电影工作室的首席编剧的时候我就在想，既然费了这么大劲请到了你，大概言南启已经真的下定决心要玩出点花样了。我挺期待的，慕暄，关于未来几年里你能打破规矩改变的事。”
　　梁慕暄心头一阵恍然的冰凉。
　　改变吗？
　　该怎么说出口，她现在唯一想要做的事却是抽身离开。
　　半晌无言，她最终仍是默然垂了目。

　　吃完午餐，暄乔两人从咖啡店出来，冉明乔要回公司继续上班，两人遂在店门口道别。
　　只是刚出了店门，便听到不远处马路对面传来几声惊慌的叫喊。
　　暄乔两人看去时，G.P.S娱乐公司的后门处已经聚集了三四十号人，刚才的惊叫声亦是从那边的人群中传来。
　　冉明乔心底有了些不好的预感，匆匆过马路就往那边小跑了过去，梁慕暄亦跟在她身后。
　　两人来到后门时，看到聚集着的人里大部分是路人，也有几个像是G.P.S公司的职员，还有两个扛着照相机的记者。
　　随着又几声惊叫，人群忽然呈圈状一步步向后退开来，梁慕暄听到一个年轻的女声愤怒地喊着：“都滚开，离我远点！谁过来我就把这硫酸泼到谁脸上！！”
　　梁慕暄一惊，不由站在人群边缘踮着脚往里张望：什么情况！
　　只见一个大约二十岁出头的小姑娘正站在人群中央，她左手攥着一个盛满了液体的塑料瓶子，右手握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见状，梁慕暄心猛的一跳，身旁冉明乔的脸色却已经白了，她低声道：“坏了，是冲DEUS两个来的。”
　　梁慕暄一怔，再定睛一望时，被人群围在当中的不只有那个高声怒吼着的年轻姑娘，还有被两个保安护在身后的乐正樊和Ryan。
　　冉明乔已经从人群中挤着向DEUS两人站的地方走了过去，只听那个年轻姑娘又怒声道：“乐正樊，申东宇，这一切都是你们的错！你们这两个背叛者，为什么不敢站出来说话？！”
　　冉明乔拽住跟着乐正樊的助理小杨，压低着嗓子疾声道：“怎么回事？！”
　　小杨着急道：“我也不知道，这——本来是要去赶通告的，Ryan和乐正说要去便利店买点东西，让我先去开车，我开车到后门的时候就看到人已经围过来了……”
　　冉明乔打断他道：“这状况看起来不太好，报警了吗？”
　　小杨道：“是，刚刚那小姑娘把硫酸拿出来的时候我就报警了！”
　　冉明乔绕到乐正樊和Ryan后方，拉住他们，低声道：“跟我走，先回公司里去。保安把大门一关，随便她闹去，一会儿警察就来了。”
　　然而乐正樊和Ryan却都没有动。
　　不远处，那个小姑娘见DEUS两人不言语，更是愤怒，道：“为什么不说话？！你们为什么不说话？！因为你们两个的卑鄙怯懦才把均容哥还有云桓哥逼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他们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没有荣耀，没有过去，没有舞台，八年了，八年来被整个娱乐圈放逐！你们知道他们两个这些年里遇到过多少的不公平和屈辱吗？你们知道他们在G.P.S还有那些无良媒体的封杀下是怎么活下来的吗？！他们还不够惨吗？已经这样了，已经这样了还不够吗？！你们还要做到什么地步？！”
　　那小姑娘抖着身子向前跨了一步，道：“你们不是他们的朋友吗？乐正樊，申东宇，你们不是说过DEUS四个人是家人的吗？不是说过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要四个人一起走下去的吗？不是说让我们六十岁的时候还要去看你们四个人的演唱会的吗？”
　　那小姑娘说着，飞快地解下了身上的背包，从里面哗啦啦倒出了二三十张花花绿绿的专辑，而后又抓起了其中的两张狠狠朝乐正樊和Ryan摔了过去，歇斯底里道：“那这又是什么！”
　　挡在DEUS两人身前的保安忙大声呵斥那个小姑娘。
　　而乐正樊却仿佛着魔了一般，兀自俯身捡起了其中一张滚落到脚边的专辑。
　　那专辑已然被摔得封面裂开了，但是却不妨碍他的辨认。
　　那是向均容和苏云桓解约之后，DEUS以二人形式回归后发行的第一张single，主打曲气势宏大又激烈，歌词中处处隐晦诉说着对于另外两名成员离去的愤怒和怨言。
　　而那些愤怒和怨言，究竟只是来自韩易，还是其实也是来自他和Ryan的内心？
　　他从不敢想。
　　怨吗？
　　怎么会不怨。
　　上一秒四人携手站上了所有歌手梦寐以求的巅峰，下一秒却彻底跌进了黑暗的深渊，连互相的名姓都不能再于人前提及。
　　而不论他问自己多少句“为什么”，都找不到答案。
　　不仅是怨，他更加憎恨着这一切，愤怒地憎恨着所有不知名的一切，所有为此做出选择的一切人，包括他自己。
　　乐正樊微微闭了闭眼，紧紧捏着手里的专辑，觉得已经疲惫到了极点。
　　他早该明白的，从这张CD里展开的一切，不是苦痛的终结，而是新一轮痛苦的开始。
　　乐正樊伸手推开了挡在他面前的保安，冉明乔叫道：“乐正，别——”他却已经走到了距那姑娘两步开外的地方。
　　晃见他疲惫面庞上的坚定后，Ryan亦跟着他走了出去。
　　乐正樊看着那小姑娘，缓声道：“对不起。是我和Ryan做的不够好，我在这里以我们两人的名义向你道歉。对不起。”说着深深弯腰鞠下躬去。
　　Ryan在他身旁亦是如此。
　　四周的人群似是静默了一瞬，那姑娘也仿佛有一瞬间的怔忪，而后她忽然大笑起来，道：“道歉？有什么用处吗？”
　　梁慕暄此时已经挤到了人群最前面，眯着眼端详了半晌被扔在地上的一堆专辑后，她抬眼去看那个手握着匕首，眼神闪烁疯狂的小姑娘，心中竟觉一痛。

　　乐正樊稍稍直起了身子，眼中却已尽是空洞虚无。
　　那姑娘仍怒吼道：“这样挣扎着、痛苦着等了八年之后，道歉到底还有什么用？均容哥和云桓哥的痛苦会因为你的道歉就消失吗？！我的痛苦呢，D家人的痛苦呢？！凭什么，凭什么他们要承受这些？！凭什么我们要承受这些？！凭什么你们两个背叛了他们，背叛了所有D家的粉丝却还可以这么风生水起的活着？！凭什么？！”
　　那姑娘的声调越来越尖，神情也愈发癫狂起来，冉明乔忙心惊胆战地和助理还有保安一齐上前去抓住了乐正樊和Ryan，不由分说便要把他们拉回去。
　　然而，这一行为却刚好如火上浇油一般，那姑娘登时嘶叫着：“骗子！背叛者！！给我站住！！”一边举着匕首就向乐正樊的胸口挥刺而去。
　　一旁的人群中登时惊叫声连连，然而下一秒，只听大喝一声，劈空而来一个侧踢腿正中那姑娘的小臂，力量之大，令她吃痛之下踉跄向后倒退了两步，摔倒在了地上。
　　那姑娘本已愤怒，此刻受到惊吓，更是头脑充血，什么都顾不得了，大叫着向袭击她的那人扑去。
　　眼见她就要把左手中那瓶所谓“硫酸”液体向自己泼来，梁慕暄先发制人拔脚上前，左手格挡，右手顺势擒住她的手腕，迫使她放手扔掉了瓶子。
　　塑料瓶子在地上滚了几滚，里面的无色液体流淌出来，如水一般，地上登时一片漉湿。
　　但那姑娘狂乱之下动作却也灵巧，小巧的匕首寒光森森，径直向梁慕暄的腰际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