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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烟之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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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咝!”
露琪亚皱着眉头,把三味弦放下,将受伤的食指抿入唇边中吮吸。
“朽木小姐。这三味弦本就是修身养性的雅器,您怎能如此漫不经心?”打扮得一本正经的琴师端坐得也一本正经,七拐八拐的公家口音得很是惹人生厌。
“是。万分抱歉。”露琪亚小声咕囔,心里很是不以为然。
“朽木大人既然信任我把小姐您交给了我,您就应该体谅您兄长大人的苦心。应当心无旁骛,全身心的融入进去才能做到琴人合一,方能修成正果…………@#%&^”
尸魂界又不是西天上哪修正果去?这三八老太婆上辈子绝对是个尼姑。
当然,牢骚只敢背着导师在心里发。
好在当初不是学剑。
大贵族家的礼教向来是富贵懒婆娘的裹脚布,就算明知是又臭又长也得把它当薰过香的纯棉浴巾。
但既然进了朽木家,麻雀就必须变凤凰,哪怕是用装的。
所以当老管家把花样繁多的高雅兴趣补习班报名表堆在露琪亚面前时,她忍住爆笑故意无视老头罕见的睁开眼睛且瞪得溜圆的奇观,大义凛然地说“不必客气,就三味弦吧。”
还记得初次拜师学艺,匆忙慌乱的忙前忙后,临走之前琴弦突然就崩了。眼看时辰已到,现去修明显不可能。白哉的眉毛拧得死死的,终于还是拉开橱柜,极不情愿又小心翼翼地从最里面捧出一个古旧的琴盒。动作轻柔缓慢,旁人碰都不能碰一下。
“这个你先拿去用,过些日子叫人给你订做一个。”
露琪亚当时并不知绯真是谁,但心里也清楚若是这琴在自己手里有个什么闪失,这辈子都甭想在静灵庭出现了。
隔了数月,新琴才做好。交接之前,露琪亚爱怜的把这琴里里外外擦拭了个遍。已经用得很顺手了,很有些不舍得,只怕是以后再也见不着了。
翻转到背面,琴柄上用金漆烫着一个小巧素净的“绯”。
露琪亚一下子就什么都明白了。
喜欢弹三味弦悠扬合歌的,从来都只是那个叫绯真的女子。自己什么都不是。
从此以后,无论用什么琴,露琪亚都无法再弹出动人的音色。以至于到最后这些有的没的全都荒废了,只剩下刀剑舞地倒算顺手。
在露琪亚不算长的生命中,有那么两个女人让她耿耿于怀。
一个便是朽木绯真。
那个女人的气息渗透在每一寸每一分,也让露琪亚的存在成了一个可悲的笑话。
她本应恨她,那个与她有相似容颜的女人。但偏偏不,因为缺少基础。
另外还有志波都。
她本不应恨她,好好一人又是和蔼可亲的优秀前辈,唯一的瑕疵可能只有祖上传下来的鼻炎导致的大条神经。
朽木露琪亚打心里仰视她,崇敬她。同时也恨她。她实在太过理想,甚至高过那搞捻自己木头姐夫的姐姐。
没人知道,志波都死的那天晚上,露琪亚有多伤心。甚至比后来海燕死时还要伤心。
海燕的死让她绝望,而都则让她彻底失去了追逐的对象。
入夜,省蜡不点灯,连带制造忧郁气氛。
借着透过纸门缝隙的微弱月光,对着铜镜,露琪亚抚摸着自己精干的眉梢眼角。
那对于朽木白哉来说是巧合,对于朽木绯真来说是血缘。
而对于朽木白哉和朽木绯真来说,就是前世姻缘天生注定的夫妻相。
…………
受不了啊——!这样的自怨自艾果然不适合少年漫画的女主角。
嚯得站了起来,露琪亚大力地拉开门,贪婪的呼吸着屋外的空气。但因为吸得太急反倒呛了一口,咳了半天才缓回来。
夜风侵人骨,也吹得庭院里壮硕的樱花枝左摇右晃,卷得饱满的樱花瓣飞了满天,落了一地。花瓣呼啸着冲过来,拍打着露琪亚的脸,像在责备她,又像在嘲笑她。
一伸手攥住几片顺着脸颊滑落的樱花瓣,露琪亚把手捂得死死的,就好像要把它们捏得粉碎一样。嘴唇被咬得紧紧的,似乎马上就要流出血,一脸马上就要哭出来的表情却与凶狠的眼神极不搭调。
“你在干什么?”
冷冽的声音吓得她出了一身冷汗,但仍很快镇定下来,摆出一副孤傲无畏的姿态不知给谁看。“看樱花。”
“没有你这样看的。”白哉冷冷的走到她面前,攥起她细瘦的手腕扬到脸前,只稍微一用力,几片被蹂躏得惨兮兮的樱花瓣沉重的跌落下去,鲜红到触目惊心的指甲痕在他眼前一览无余。
“你这是做什么?”他皱眉。
“我没必要回答你。”露琪亚冷漠道,看都不看白哉。少顷,见没有回答,她莫名的愤怒,想要挣开箍住自己的有力大手,却脱不开。
“你有什么怨言可以怪我,但不要去毁坏这樱树。”
“是因为它是绯真姐姐栽种的么,我知道错了,不会再这样了。”口气却完全不像认错。
“你是何时变得这般……奇怪?”白哉本想说任性,但马上便觉得不妥。
“大概是当我不晓得的BANI RABBIT和恰比到底哪个更萌的时候。”故作轻松的摆了摆手,不露痕迹的从那大手中滑出。
“你装傻装得很失败。”
“……”
没想到这木头的脑袋也没想象中那么腐朽。
露琪亚真想抽自己耳光。
“兄长,我有问题。”
“什么?”
“请您务必回答我。”
“你问。”
“如果那时候……我是说如果,我死了,你会再娶么?”
“不。”
没有丝毫犹豫。
“当真?”
“当真。”
露琪亚抬头望向声音的来源,身高的差距使得她感到脖子有些酸痛。
忽然间,脑子里浮现出现世里的女人们常挂在嘴边的那句话。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只是没想到竟会在这种严肃的情况下明白个中因由,不自觉地就划出了好看的唇线。紫亮的眼睛也眯了起来,像极了看到猎物的猫。
“噢?真狡猾。”
“……”
“就算从来没有我这么个人,你依然会守着姐姐不续弦吧,姐夫。”
“……”白哉不置可否。但觉得心底陡然窜起股无名火,尤其是听到最后那两字。不知是否是错觉,觉得似乎被刻意加重了。
他的眼神变回冰冷犀利,那是从前的露琪亚最害怕的风景。现在依然心有余悸,但她干脆的选择了把头转过去。
“果然变了不少,而且变得目无尊长了。”冷烈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听得她浑身不舒服。
哼哼,哈哈。
露琪亚表面不动声色,心底却快笑出泪花。
“可你的眼里又会有谁呢?”
她转身要回屋。“晚风凉,兄长大人也请早点歇息。”
“别动。”
白哉伸出修长嶙峋关节分明的右手,轻轻地挑起露琪亚纤巧完美的下巴,微微颤抖着,缓缓伏下身子。
她很是惊讶,但并不躲闪,感觉到那温热的呼吸紧张的同自己一样,越来越近。
有夜鸟惊醒,扑楞楞的拍打翅膀冲上云霄。
他和她同时惊了,瞪大了眼睛,面面相觑了若干秒,自动隔开一道鸿沟。
笑。
“我们都是胆小鬼。”
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远,巴巴的等待对方推开那扇不开启的门。
“去找一护吧。”他对她说,有些绝望。
她瞪着他,眼眸清亮,似乎有话要说。
“晚安。”最终她还是回到房间,把门带上,发出了不甚巨大但清晰清脆的响声。
屋里漆黑一片,露琪亚有些无力的靠在门上,感觉门外的身影呆立着驻足了许久,终于还是悻悻然离开。
“……你当他一护是狗皮膏药一贴就好么。”
算了,这样也好。
“你不娶,我也不嫁。就这样,挺好。”
直到视线习惯了房间里的光线,她看见黑暗中立在墙根的三味弦,琴弦还泛着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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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别前夜,朽木大宅一如既往的死寂沉沉。但大半夜西屋方向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把能惊醒的人全都惊醒了,不过任凭仆人们怎么敲门怎么询问小姐就是不开门也不回话。
同样奇怪的还有当家家主,这么坏礼数的事居然不闻不问,只照常在自己的屋里沉思冥想。管家看他这样也只好没辙,对下人们啰嗦了几句便全遣回去接着做梦。
寅时正,露琪亚背着简单的行囊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大踏步地出了家门,现世校服裙的长度看得早起晨练的老管家当场犯了心脏病。
卯时一刻,白哉起身踱步到义妹的房间。破开纸门,晨光一点一滴变换着角度,脚下的影子一点点地变短,背对这空气,嘴角略带苦涩的笑容若隐若现。
身前只有一个空房间,和躺在榻榻米上摔得粉碎的三味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