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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三十 ...

  •   尉迟秋飞快地从暗道向外逃离,心念刹那间转过百千。他当然不信任何妙手,所以一直暗暗留心,甚至一走进丹室,他便已经注意到了暗门的存在。虽然他还是被宁悟困在了局里,然而宁悟却错估了尉迟秋对毒和药的敏锐感觉。
      若不是宁悟的侍卫反应快,现在宁悟已经死在那几枚毒针下了,尉迟秋有一瞬间的后悔,要是出手再快些,时机再好些就好了。不过杀了宁悟又能如何,一己私仇报了,那那位殿下的布局呢?还有苏承靖……他现在在回京的路上吗,安全吗?尉迟秋脑中乱作一团,然而他很快消除了这些念头,因为他发现从暗道出来,就是宁悟所居住的长阳宫。还有重重叠叠的重兵把守,无数弓箭所指。
      领头的将军神色肃穆地望着尉迟秋,并没有下令立刻进攻。他们早就奉命守在这里,作为抓捕的最后一道罗网。
      尉迟秋停下脚步,长身玉立,独自与百千人马对峙。
      空气中充满着剑拔弩张的气氛,好一会儿,宁悟等人才从暗道里出来。因为刚才的变故他显得有些狼狈,然气定神闲:“秋公子,还要逃吗?”
      尉迟秋环顾四周,他被团团围困,无路可逃:“如此阵仗来对付尉迟秋一人,荣幸之至。”
      宁悟抚掌笑道:“秋公子这般人物,在下当然大礼相待,怎样,是束手就擒,还是要我们李将军请公子罢手?”他扬手示意李将军,李将军已经蓄势待发。
      “我一个人,怎么逃的了……”尉迟秋阖眸片刻,陡然张开,眼神清明如水,唇边落下一抹笑意,“然,也要奋力一搏!”话音未落,尉迟秋如一道惊鸿,向着守军最弱处飞扑过去。
      宁悟神色一变,大喝:“抓活的!”
      军士们得令不敢放箭,尉迟秋又是发了狠不是冲出去就是死,完全没有防御的打法,所到之处无人敢近身,一时合围之势竟是被他冲开了一道口子。眼看着尉迟秋即将突破而去,李将军双手合力,把手中剑掷了出去。
      尉迟秋听见剑气破空,下意识向一边腾挪,掌腿并用,踢开靠近而来的军士。他如此一动,宁悟立刻发现了端倪,于是亲自下场,一面令随行护卫高手拦截尉迟秋去路,一面和李将军同战尉迟秋。
      尉迟秋毒针毒粉已然用尽,近身搏斗的功夫并非他所长,战宁悟尚且吃力,再加上一个李将军,更是左支右绌,十分紧急。宁悟看出尉迟秋有一侧的攻势较为迟缓,因为之前在桃花镇受的重创,让他半边手臂动作略微受制,平时看不出来,一旦动起手来就成了极大的破绽。宁悟自然不会放过这一点,盯着尉迟秋猛攻,尉迟秋渐渐不敌,终于落败。
      尉迟秋见大势已去,也不再求脱,冷然望着宁悟,并无半分惧色。
      宁悟神色微寒,眼中带着森森的杀意,几番压抑之下,才露出令尉迟秋极为厌恶的笑容:“秋公子,看来你输了。”
      尉迟秋平静地说道:“杀了我。”
      “杀?”宁悟摇了摇头,“秋公子,为了等你来,我可是连整个丹室都毁了,怎么能那么轻易让你死?”
      尉迟秋垂眸,轻声道:“我不会活着受辱。”他望着自己的双手,空无一物,却让他脸上露出柔和的笑意。
      “大王子小心,他要自尽!”远处何妙手忽然大声喊道,宁悟脸色一变,蓦然欺身上前反手擒拿住尉迟秋,尉迟秋欲要挣脱,宁悟再不给他机会,只听“喀拉”一声,生生将他一臂折断,“他指尖藏了毒!”
      尉迟秋的额头沁出冷汗,剧烈的疼痛让他声音略微变调:“宁悟,你杀了我!”
      宁悟按住尉迟秋的脖子,反扣住他另外一条手臂,狠狠道:“你要保住这只手就别动!”
      “你!”
      李将军在一旁看着,也不知该不该上前帮忙,正要开口,一个内侍忽然慌慌张张跑来,与他耳语了几句,李将军意味深长地望了一眼尉迟秋,又与宁悟耳语。宁悟冷静地听完,喝道:“杀了他!”
      尉迟秋闻言,松了口气,却见李将军拔刀而出,一刀砍死了那名内侍。“你……”
      宁悟俯下身,半压在尉迟秋的身上,外人看来似乎两人有什么暧昧,而宁悟正用只有尉迟秋能听到的声音冷声逼问:“潜入书房盗走书信,那个人是他吗?”
      尉迟秋受制于他,不得不低下头以躲开近在咫尺让他感到危险而恶心的气息,心念蓦然一动,他装作惊慌的样子,颤声怒道:“你快杀了我!”
      刻意的误导让宁悟相信了自己的判断,强行掐着尉迟秋的下颔迫使他抬起头,哈哈大笑:“好,好一个调虎离山,我竟失策至此,我竟不知堂堂大冕皇子会亲涉险境,尉迟秋,”宁悟眯着眼睛,声音慢慢冷了下来,“你猜,他会不会回来救你?”
      “不会。”尉迟秋干脆地回答,提起那个人来,他的神色变得柔软,“你抓不到他,他会把你的罪证带回京城,他会让你得到你应得的结局。”他要让宁悟相信潜入的人是苏承靖,当宁悟一心一意寻找苏承靖的时候,安延恒就安全了。
      “哦,是吗?”宁悟的指甲慢慢嵌入尉迟秋的唇角,在那里留下深深的印记,“那我真替你感到悲哀,原来在他的心里,你还没有那个他已经没份了的江山重要。”
      尉迟秋凛然无惧:“我无需对你解释,像你这样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这些。正因为我不是那么重要,他才是他,而你,什么也不是!”
      宁悟摇了摇头,对尉迟秋的说法嗤之以鼻,回头厉声对李将军喝到:“封锁多桑,一只鸟都不准飞出去,全城搜捕那个人。另外,放出风去,尉迟秋在我手里,我看他来不来!”然后又低声对尉迟秋道,“尉迟秋,不如我们来赌一赌?你说我一天废你一只手,再一天废一只眼睛,然后是一条腿,这样一天一天来,他真的不来救你吗?”
      尉迟秋悚然,见宁悟已经入套,此刻只求速死:“你就算把我双手双脚双眼都废了,他也不会来的。宁悟,你是连杀了我都不敢吗?还是说,你怕我死了,你承受不住他的报复?”
      宁悟的脸色铁青,扣着尉迟秋的手臂用力一扭,尉迟秋肩骨扭曲,另一条手臂也被折断:“报复?我在这里等着他!而且,我会让你明白什么比死更恐怖!”
      “呃……啊!”无法压抑的痛楚如万蚁蚀心,尉迟秋再也支持不住,脑海中一片空白,无意识地呻吟出声,眼前陷入一片全然的黑暗之中。
      宁悟眼中寒如冰雪,示意远处的何妙手过来,指着昏倒在地的尉迟秋道:“救活他,治好他的手臂,他出了任何闪失,我唯你是问。”
      何妙手道了一声“是”,抱起尉迟秋,见他气息奄奄,不由叹了口气。

      万里江山锦绣,如花美眷言笑晏晏,二者不可得兼,何去,何从?
      先人凤凰子放弃王位,与君同归,岂不也是一段佳话?
      可凤凰子本是被放逐之人,此后一生魔障,神仙眷侣的传说之后,留下兰绪百年阴影。
      苏承靖已然出为臣姓,而你在他的心中,连他已经没份了的江山都比不上。
      苏承靖乃是当今皇子,大冕皇族,受万民奉养,自当以身还报。皇族所背负的责任,乃比一己私情重千倍,万倍,如果没有这一点觉悟,何谈与他携手?
      而我尉迟秋,曾经兰绪的王族,亦当还报兰绪臣民。故国百年之祸,由尉迟始,由尉迟终!
      这才是苏承靖,这才是尉迟秋。
      这才是你我心中的彼此!
      ……
      迷障破开,尉迟秋陡然惊醒,已是一身冷汗。但他现在心志坚定,无悔无惧。
      慢慢从床上坐起,尉迟秋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并未如预想的那样被关押在大牢之中。这是间普通的屋子,陈设十分简单,令尉迟秋感到好笑的是,也许是怕自己有寻短见的机会,这屋子的墙壁、桌椅甚至床脚上都裹着锦缎,地上也铺了厚厚的地毯,桌上的茶具都是木质的,真正是一点缝隙也不留。
      尉迟秋双臂的骨折已经被重新接合了,手腕和脚腕都锁了铁链,他试着运功,发现自己一丝内力也无,再试试咬舌,就感觉使不上力气,总之任何一种求死的办法,都被别有用心的堵住了。
      “何必费这么多力气。”尉迟秋歪靠着床头苦笑道,时至此刻,他反而不想一死了之了,他更想亲眼看看,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
      “有没有人?”干脆放弃了挣扎,尉迟秋抬高声音唤道,“有人在外面吗?”
      不多时,屋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门被蓦然推开,宁悟带着何妙手和几名侍女走了进来。尉迟秋心中微惊,不自觉地抬手摸了摸耳朵,表面一派平静:“哦,是你呀。”
      宁悟冷笑,向何妙手点头示意,何妙手面色凝重,也不开口,直接跨步上前,抓住尉迟秋的双手从上到下捏了一遍,又托住他的下巴,强行掰开他的嘴仔细查看。这如同验看牲口的动作让尉迟秋十分恼怒,何妙手虽然年纪老迈,力气倒是不小,尉迟秋竟是无力反抗,只能瞪着宁悟。
      宁悟掸了掸干净整洁的下摆,气定神闲:“秋公子莫怪,像你这样的用毒高手,我可不得不小心一点儿。”何妙手查验完毕退到一旁,向宁悟低声回禀了几句,宁悟这才露出笑容,“你说是不是?”
      尉迟秋“哼”了一声,垂眸看着自己的手臂:“看我伤势的痊愈程度,我起码也躺了快一个月了,全身上下哪怕一根头发丝都被你们搜遍了吧。”之所以这样做,不过是羞辱而已。
      “是啊,二十八天,我这医药署的一半珍奇药材,可都用在你的身上了。”宁悟就像在谈论一件很平常的事情,见尉迟秋无动于衷,又补充道,“毕竟秋公子的身体跟普通人可不一样。”
      尉迟秋似乎并未听懂宁悟的别有所指,依然垂着眼睛,用平静无波的语调说道:“怎么,你不是说要废了我的双手双脚双眼吗?”他笑着,轻轻一抖手腕,腕上链接的锁链撞击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既然废了我的武功,还这么锁着我,你在忌惮什么?”
      宁悟不曾回答,尉迟秋见他脸上一闪而过的狠色,想起自己昏迷前的事情,忽而心中一动,微微挑起眉,略带挑衅地问:“莫非……你没有找到我们家三皇子?”
      刻意加重了“我们家”三个字,尉迟秋其实心中也很忐忑,他并不是很确定安延恒是否按计划把东西交到了冷麒玉的手中,毕竟算算时间,冷麒玉若是拿到了东西,应该已经开始了行动,而牵连其中的宁悟又怎会如此镇定?
      “你很得意是不是?”默了片刻,宁悟冷冷地说道,“我没有抓到苏承靖,让他把文书交到了冷麒玉的手里?”他突然发难,反手推倒尉迟秋,尉迟秋的后背重重地撞在床框上,撞得毫无防备的他眼冒金星,下一个瞬间,他已经被宁悟捏住了下巴。
      “你以为那几张破纸,那块破石头就能置我于死地?你以为那么简单就能让我们的计划失败?”尉迟秋的骨头几乎都要被捏碎,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宁悟腾出一只手,指甲用力地划在尉迟秋的脸庞上,从腮边一直划到眼角,然后继续加重力道,“尉迟秋,你听说过吗?老鹰想要捕猎兔子,一直在伺机而动,这时候兔子发现了老鹰的存在,那么,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眼角的压力越来越大,尉迟秋的视线渐渐变得模糊,宁悟癫狂的动作让他产生了恐惧,好像下一刻宁悟便要活生生把他的眼睛抠出来。
      手腕折了可以正骨,而眼睛却是不可能再生的,幸好宁悟并没有这么做,他突然松了手,用指腹慢慢摸索着尉迟秋的眼睑,冷笑道:“来,你就好好看着,看看你的苏承靖最后会是什么下场!”
      宁悟丢下一脸骇然的尉迟秋,吩咐何妙手:“好好看着他,出一丁点儿岔子唯你是问!”转身扬长而去。
      房中只剩下何妙手和尉迟秋两人,一阵缄默后,尉迟秋颓然倚靠在床沿上,脸颊上火辣辣地疼,宁悟下手不轻,自己只怕是破了相了,他一边抚摸,一边发出轻轻的嘶声。
      何妙手等了许久不见尉迟秋与他搭话,不由有些焦躁不安,他实在摸不清尉迟秋的脾性,一时城府深沉,一时又天真得令人发笑,一时凛然无惧一心求死,一时又好像无所谓一般。最后还是何妙手自己耐不住,笑着先开了口:“听闻尉迟公子也是学医之人,反正也是闲着,不如探讨探讨医道如何?”
      尉迟秋连正眼都没有看何妙手:“我是毒医,阁下是纯医,道不同不相为谋,有什么好探讨的?”
      何妙手道:“哎,公子此言差矣,虽然不是同道,却是殊途同归。纯医之道,乃治病救人,而毒医之道,虽对人有所损伤,归根结底也是救人。”
      尉迟秋霍然抬眸,瞥了何妙手一眼。他的眼中带着鄙夷,微微扬起唇角,笑容满是嘲讽:“哦,时至此刻,何先生竟然还记得什么是医道?”
      “片刻不曾忘怀。”何妙手正色道,“尉迟公子,我明白你的意思,对于前事你耿耿于怀,但我对你说过,我虽对你有所隐瞒,但一个字都不曾骗过你。”
      “医道是救人,而你……却在害人。”尉迟秋回想那时在医药署的事情,“你说耀世是下三滥的手段,可你却与宁悟同流合污,研究耀世祸害世人。”他逼视着何妙手,“我尉迟秋修习毒医之道,自知不是什么良善之人,我学医是为解自己身上的毒,纯医无救,便剑走偏锋。而何先生你家世代为医,你自甘堕落也就罢了,我竟不知你恬不知耻如此,这一点上,尉迟秋甘拜下风,栽在你手中,也算心服口服!”
      何妙手无言,半晌,忽然长叹一声,背过身去:“尉迟公子,救人还是害人,你以什么做为评判?”
      “哈?”尉迟秋怒极反笑,“难不成何先生的意思,你没有害人,却是在救人?”他想了想,继续道,“哦,我倒忘了,你的确救了我一条命……在宁悟的指使下,我是不是还要感谢何先生的救命之恩?”
      何妙手道:“医道救人,不过是数人性命,大道,却可以救千千万万的性命。”
      “哦,耀世竟成大道?”尉迟秋越发惊笑,这等话语出口,他好奇还会有如何惊世之语。
      何妙手重新转身,盯着尉迟秋审视片刻,才道:“恕我直言,尉迟公子曾是兰绪王族后裔,血脉出自兰绪,为何不顾惜兰绪本国,却要站在那冕朝之人一边?”
      “你!”
      何妙手话已出口,便不再顾虑:“我何妙手虽然一介医者,手无缚鸡之力,也知道身为兰绪之人,万事以兰绪为重,耀世的确是阴毒卑鄙的东西,但若对兰绪有益,便是可用之物。”
      尉迟秋嗤之以鼻:“对兰绪有益?你所谓的可用之物,下在我这个兰绪血脉的身上,让我家世代为此疯癫短寿。还有下在大冕皇子身上,为让他们兄弟阋墙,挑起内乱,这对兰绪有什么好处?兰绪身为大冕属国,犯上作乱,徒惹是非。”
      “犯上作乱?”何妙手摇了摇头,“兰绪是你母国,你偏偏甘心矮冕朝一头,做他们的附庸?每年朝拜进贡,芝麻大小的官也敢来兰绪耀武扬威,处处被他们欺凌,这样的日子,凭什么要兰绪来过?耀世之毒,如若能让冕朝内乱,便是天佑我兰绪!”
      “兰绪……”尉迟秋喃喃念着,他现在才知道,在兰绪人眼中,他尉迟家不过是站在冕人身边迫害同胞的叛徒,“这么说来,在我尉迟家身上下毒,也是为了兰绪喽?”
      “一个不护佑自己国民的王族,并没有什么值得怜惜的。”
      尉迟秋低下头,似乎被何妙手说动了,何妙手见状继续道:“兰绪人不想做温顺的奴隶,尉迟公子,想想冕朝属国的下场吧?当年宛语、悠佩和兰绪三国并存,结果宛语不肯低头而倾国,悠佩因为一人之死而招来血河之祸,还有苗疆几次易主动乱,这些前车之鉴,兰绪要步他们的后尘吗?”
      何妙手慷慨激昂,侃侃而谈,而尉迟秋心中已渐渐清明,他冷静地抬起来,开始辩驳:“宛语倾国,是因为他们依仗古军法扰乱政局,还与大冕内部勾结,妄图易主;悠佩血河之祸,也是悠佩王先作乱大冕内庭,而后又杀人灭口,引起倚天帝一怒亲征,至于苗疆,更是几次三番勾结外族……兰绪现在在做着和他们同样的事,你也说了,前车之鉴,不怕兰绪和他们一个下场,引来大军压境,血流成河吗?宁悟何德何能,就觉得自己会成功,觉得兰绪能赢?”
      何妙手道:“兰绪不是宛语和悠佩,而冕朝如今之主,也不是神武帝和倚天帝。”
      “哈哈哈,”尉迟秋大笑不已,“且不说如今冕朝之主是何等人物,冕朝内部又有什么样的人,你们拿兰绪千万百姓来成全你们的私心,用百千人命来豪赌,居然还敢口口声声为了兰绪,还敢妄称天道,自诩正义?”
      尉迟秋还是第一次如此激动,连他自己也吓了一跳,他并不在意什么家国大事,即使和苏承靖在一起之时,他也更多的考虑自己的私念,但是面对何妙手一番看似大义凛然的陈词,他只觉得荒唐可笑:“兰绪何以立国?前朝大晟末年,先祖为护此地黎民而割地自立,而后大晟亡大冕兴,先祖亦是为了此地百姓而甘愿归顺,昭圣帝感念于此,准兰绪存国,并对兰绪一直优待。宁悟的所作所为到底是为了解救兰绪,还是他一己私心,想自立称帝?”
      何妙手道:“同是前朝臣子起事,兰绪想与冕朝平起平坐,有何不可?”
      尉迟秋道:“是宁悟想与冷氏平起平坐,为此陷兰绪于不义,弃黎民不顾!”
      何妙手双眉紧锁,瞪着尉迟秋,而尉迟秋也一样慨然瞪视着他,理直气壮,让他不由之主气焰矮了几分。沉默片刻,何妙手长叹:“罢了罢了,尉迟公子,我们两个在这里争论什么,我年纪老迈,你被困于此,我们都无法对时局做什么,也就逞逞口舌之快而已。”
      尉迟秋冷笑道:“那是,先生还能为那可用之物做些事,我么,自然只有嘴皮子能动动了。”
      “关于耀世……”何妙手忽然想起了什么,正欲对尉迟秋说,尉迟秋垂下眼睑,轻声道:“何先生,你我话不投机,不必再说下去。我乏了,能否请你出去,放心,我不会自寻短见,还要好好看着,看着宁悟的下场呢。”然后他不再言语,冷眼相对。
      安静下来的尉迟秋自有一种油然而生的柔软和宁静,他的确是不适合那些纷争的,何妙手心里想着,转身退了出去。
      大门被关上的时候,尉迟秋瘫倒在地,用力抠着地毯,抑制不住地浑身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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