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天煞之名 ...
-
陈设古朴破旧，除了一张长方形琴桌，一张洗得发白软垫便无过多点缀，却被打扫得干净舒适的房内，传来断断续续，杂乱不成曲调的琴声。只见软垫上坐一小人儿，脸正伏于琴桌上，一脸愁苦大怨地撅起粉嫩的嘴唇，双手用力胡乱地拨弄琴弦，对着桌子敲敲打打，想要发泄满心的不忿，结果却只能委屈的抱着红肿的小手，满愁大恨地看着自己前面的古琴，学做大人自怨自艾地道：“我怎么这么命苦啊？”一双清澈灵动的大眼却无一丝怨念。反而因为委屈而微微鼓起小脸，肉嘟嘟粉嫩嫩的，显得可爱无比。
咯吱一声响，一身荆钗布裙的妇人端着食盒推门而入。看到来人，小人儿顿时两眼放光，唇角勾起大大的弧度，先前的哀怨像是一场错觉般，寻无影觅无踪，只见小人儿一个箭步向来人扑去，边大喊着：“绿竹妈妈”。
绿竹急忙稳了稳身形，一手揽过小人儿，宠溺的轻点下小人儿的额头，“就你调皮。”随后又举了举手中的食盒，“看，绿竹妈妈给你带什么来了”。
小人儿兴奋道：“好吃的。”便迫不及待的抢过食盒，半抱着跑进入屋内，却因为木制的食盒过于笨重而吃力，绿竹想拿过食盒，却被小人儿那一脸护食样引得欢笑不已。
小人儿随意的把古琴推向一边，把食盒放上去，一样一样取出盒中的食物，看到都是自己爱吃的糕点顿时心花怒放，像头饥饿已久的饿狼拼命的往口里塞，边塞边哼哼的叫两句，“真好吃，还是绿竹妈妈对我好，娘亲老不给我吃糕点”。
绿竹急忙把悬在半空中的古琴拿下，放于脚边，听到小人儿嘟囔，没好气地说：“你这小没良心的，这可是你娘亲亲自给你做的，怕这几天把你闷坏了，才让你尝尝。平时你娘亲不给你多吃还不是怕你吃多了糖龋齿犯疼，夜里睡不着，直叫唤，你一叫疼，你娘亲就跟着急冒火，整夜睡不着，你还好意思说你娘亲的不是。”
本来吃得欢快的小人儿顿时停了下来，满眼担忧地望着绿竹，弱弱地问：“绿竹妈妈，娘亲怎么样了，还生我气吗？怎么娘亲都不来看我。”
绿竹看着眼前委屈的小人儿，怜爱地摸摸她的脑袋，“你娘亲怎会真生你气，你娘亲不罚你，不过是做给老爷和大夫人罢了，要是你娘亲不罚你，老爷和大夫人肯定会对你娘亲不满，从中挑刺，只要你乖乖的，你娘亲过两日便来看你。”
小人儿不满，“为何还要过两日，那我岂不是还要被关两日，绿竹妈妈，这三天可把我闷死了，”复而眼神又一亮一亮地看着绿竹，“绿竹妈妈，那我能自己去看看娘亲吗？我保证看了就回来。”
“不能，你娘亲说了不准你出书阁一步，就你个小精灵儿，让你出来一会准跑没影儿。你也别怪你娘亲，你娘亲也是为你好，你说你伤了二小姐的腿，大夫人和老爷能饶了你，要不是你娘亲担保，再加上几个小丫鬟帮你作证，怕是少不了挨一顿打，罚你思过几天就算好的了。”绿竹无视小人儿祈求眼神。
可小人儿听了，急得扔掉手上吃了一半酥仁糕，气呼呼地说：“才不是我伤的人，是她自己从树上摔下来伤的，她诬赖我，他们还侮骂我和娘亲。”
“好了，好了，别气了，我的小祖宗，看看眼睛红得快像兔子了，绿竹妈妈相信你，你娘亲也相信你，我们小三儿才不是那样的人，只是大夫人才不会相信你，要是你这两天出现在大夫人面前呀，她肯定会像这样，‘嗷’一口把你叼走，然后吞进肚子里，到那时你娘和绿竹妈妈可都救不了你。”绿竹也知道小人儿心里委屈，便故意逗她。
小人儿被绿竹张大口扑过来的动作引得哈哈大笑，“哈哈，我才不怕她，我有弹弓，她要敢来我便拿弹弓射她。”说着便拿出弹弓，对着虚无的一点瞄准。
此时门口传来一严厉的声音，“什么她，她，她的，她是你大娘，教你的礼义廉耻，忠孝节义都忘光了吗？一女孩子家，整天拿着个弹弓成何体统。”
小人儿听到声音惊喜的转头，根本没听清来人的说教，像之前看到绿竹那样，飞扑到来人身上，开心的蹭着来人的大腿，“娘亲你终于肯来看我了，娘亲我好想你。”
来人被小人磨蹭撒娇样弄没了脾气，“好了，就你嘴甜，先放开娘亲”。
“小姐，你怎么来了？”绿竹对宓香问道，却只是恭敬的坐在一旁并未起身，从小绿竹便是跟着宓香一起长大，十几年的相处让她们情同姐妹，更何况这几年为护着眼前的小人儿，两人更是结义金兰，战战兢兢的在这府里讨生活，早就不计较这些主仆身份，更何况宓香从未把绿竹当过仆人，只是这喊了二十多年的称呼，却不曾改口。
宓香领着小人儿坐与绿竹身旁，叹道：“只是路过，见你未关门，便来看看这顽劣的小人儿。”语气虽然平淡，看着小人儿的眼神却是宠溺。
一旁的小人儿却是不满，低声嘟囔：“女儿哪里顽劣？”
宓香不禁厉声道:“你还敢说，娘明明告诉过你，不能私自去主宅，你为何不听？你不顽劣又怎会拿弹弓吓人，你不顽劣吓人，你二姐又怎么会被吓得从树上摔下来蹲了脚，要不是伤得不重，怕是娘亲也救不了你。”
小人儿被母亲的不理解感到委屈，双眼通红又倔强的望着宓香，“可那是她们侮辱娘亲在先，我实在气不过才吓唬她们的，谁知她们那么不禁吓。”
“好了，是娘错怪你了，是娘的错，娘给你道歉，我们小三儿最乖了。”宓香看着小三儿委屈的模样也是不忍，急忙安慰。心叹，这孩儿自出生以来便甚少哭泣，生气了便大叫几声，就算难过委屈极了也只是微红了眼眶，只是这样懂事的小三儿才更让人心疼。这次的事也不难猜，自己的孩子她是最清楚的，这孩子虽然顽劣，却绝不会主动出手伤人，怕真是气极了才吓唬他们。
宓香知道定玭郡主因为当年的事怨恨她们母女，尤其是眼前这个孩子，更是她的眼中钉肉中刺，以致于她的两个女儿也处处刁难小三儿，怕是小三儿受了不少欺负，而这傻孩子，还总是傻傻地往他们面前凑。当年定玭郡主早产，孩子一出生便夭折了，定玭郡主因为早产伤了身子，以后怕是再不能生育了，而那夭折的孩子又刚好是个男孩，更是给已经重创的定玭郡主重磅的一击，自此定玭郡主便患了癔症，时好时坏，硬说是自己的孩子命硬克死了她的孩子，编排了些许难听的话，一心想要小三儿给她那未出世的孩子陪葬。而那狠心，又一心想要个儿子的男人居然默许了。当年要不是自己以死相逼，才让那个无情的男人网开一面，放了这苦命的孩子一命，只是需要搬离主宅，来这自闲居居住，衣食住行全靠自己，(自闲居背靠山脚，是这府里最为偏僻的居所，离着主宅隔了条小溪，是一个如同皇帝冷宫的地方。)只叹自己不能给她好一点的生活，甚至连个正经名字都不能给予。
小三儿知道宓香是在哄自己，顿时喜笑颜开，眼睛更为闪亮地看着宓香，“那娘我可以出去了吗？”
宓香想到当年，心里本是怜惜，看着小三儿写满期盼的大眼，不禁一软，“出去可以，不过不能出了这自闲居，特别是明天，绝不能到主宅去，更不能让你大娘和你爹看到你。”
小三儿疑惑，“为什么？明天是孩儿的生辰，孩儿为什么不能出去，每年孩儿的生辰都只能和娘和绿竹妈妈过，爹爹却从未给孩儿庆过生辰。三儿也想和大姐二姐，四妹五妹一样，爹爹给送礼物，可是爹爹从未来看过孩儿和娘亲，是不是他们说我是害人精，所以爹爹就不喜欢我，不喜欢娘亲了。”说着说着竟微微哽咽起来。
宓香心疼地抱着小三儿，低声啜泣起来，“我的小三儿，娘的宝贝，是娘无能，不能给你更好的生活，只能生活在这狭缝之中，让你受尽委屈，告诉娘，是不是有人欺负你，爹爹不喜欢你，你恨爹爹吗？”宓香知道肯定是有人对小三儿说什么，不然小三儿不会有这样的情绪，可是在这偌大的府里，她无法阻止别人的言论，更无法让小三儿在无忧的环境中成长。
小三儿忙挣脱宓香的怀抱，着急道：“不恨，娘你别哭，孩儿不喜欢爹爹，也不要爹爹喜欢孩儿了。呜呜…,娘，不哭，孩儿怎么可能被欺负，绿竹妈妈，你快劝劝娘别哭了。”看到娘亲哭泣，小三儿也忍不住流下泪来，其实她对爹爹没有多大的印象，只是之前她偷偷跑去主宅玩时看到那个所谓的爹爹送给她们一玉钏，对着所有姐妹开怀大笑，还抱他们，却唯独看不到自己，心生羡慕罢了，心里却是对那个甚少见面，让娘亲受尽委屈的爹爹没多大的感情。只不过她也是个孩子，她想姐妹和睦，有人可以陪她玩。她也想得到来自父亲的关怀，只是现在爹爹让娘亲难过，她决定以后不再想要爹爹了。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章 天煞之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