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笙歌》雨后蜗牛

1、第一章 风云异变

　　陌桑国之都陌桑城，自开国三十年，永德三年，七月初七，是日，日上中天，陌桑城境内，突然风云咋变，黑云覆压，而街道，小巷间却平地掀起一阵诡异狂风，砂石飞窜，使人行不稳站不直，商贩行人皆弃物而逃，顷刻间，整个陌桑城道上不见一个生物，不过须臾狂风已止，却电闪雷鸣，不见雨，诡异的是电闪红光，乌云在红光的影映下犹如一张张恶鬼笼罩在陌桑城上空，尤为怖人。霎时，整个陌桑城内人心惶惶，官兵壮士，老弱妇孺皆闭门不敢出。
　　而这时，陌桑城东北街巷，一座装饰得富丽堂皇的大宅内。一个穿着淡粉色长衫，年龄稍长的侍女领着几个穿着浅绿色女仆装扮的婢女穿梭于回廊内，脚步匆忙且凌乱，除了年龄稍长的侍女面色急切，其余脑袋低垂面带恐慌，每次电闪雷鸣，都引得几位婢女尖叫不已，稍微胆小的已哆嗦着脚步无法行走。
　　又是红光忽闪，红光犹如恶鬼缠绕着整个大院，伴随着轰隆一声巨响的是婢女们比之前更加尖锐的尖叫声，然而尖叫声却在噼里啪啦的声响中戛然而止，只见她们一个个停滞在回廊内，面容呆滞的看着本来满园绿意的院子此时被满天的红光取代，也就在她们刚才尖叫的瞬间梧桐树不幸被雷霹中，以致院子中唯一的一颗梧桐树此时烧了起来。几个年纪尚小，从未见过此等场面的婢女已失去肢体承受能力昏了过去，没昏的几个也不禁双腿打颤，哆哆嗦嗦的扯着彼此的衣裳，其中胆子稍大点的一个婢女扯住前面侍女的衣裳低声叫道：“绿竹姐姐。”
　　只见被唤作绿竹的侍女，同样脸色惨白地回头看了她们一眼，继而又转过头去，目光呆滞地看着院内还在噼里啪啦烧着的梧桐树。
　　而这时梧桐树正背后的一间厢房内突然传来一声接着一声饱含痛苦的大喊，“啊···啊···啊···”也就是这大喊声把被刚刚的场景砸蒙了的绿竹一下子唤醒，立即不管不顾的向声音的来源跑去，而身后几个本还哆嗦的婢女也一脸凝重的紧随其后。
　　而房内，房中央的太师椅上横着一只手臂，藕白纤细的手指正用力抓着椅子上的软垫，似想要以此来缓解某种痛楚，手臂上半靠着一个头颅，头颅的主人此时秀发繁乱披散，秀发之下是一张清新脱俗的面孔，即使此时脸庞上粘着湿漉漉的秀发，秀美的额头因为疼痛硬生生生出几根褶皱，灵动的大眼布满了痛苦，无助和恐慌却也不失其俊美，反而有种楚楚可怜之美，可谓见者犹怜啊！
　　此时却无人欣赏此等美景，不过就算房里有他人恐也无心欣赏，因其地上躺着一地的瓜果，糕点和一支用来束发的发簪，而房中的主人此时正半躺于地上，一手护着大腹便便的肚子，一手扶着太师椅，试想把自己扶起来，奈何一阵一阵的腹痛让其全身乏力，其身上华美的锦服也已脏乱不堪，而房内还不断回荡着其主人断断续续凄厉的叫喊。
　　‘哐当’的一声响，房门由外被打开，惊起了躲在房梁上的喜鹊，而地上的美妇却是看到了希望般，两眼并发着光芒，对着来人喊道：“绿竹”声音里满是喜极而泣的韵味。
　　而跻身进来的便是方才身着谈粉色长衫的侍女，只见她慌张地跑到美妇跟前错愕地看着眼前的场景，双手不知所措地伸到胸前，双眼赤红的对躺在地上的美妇问道：“小姐，你怎么样了？”尾随而入的几个婢女此时立于侍女身后，同样惊慌失措地喊道：“二夫人”
　　“我没事，刚不小心摔了一跤，你现在扶我起来。”二夫人一手用力抓着绿竹的手臂，一手护着肚子，试图让自己起来，然而又是一阵剧烈的腹痛，让本来回复了点力气的二夫人一下子瘫倒在绿竹怀里，不受控制的发出痛苦的叫声，“啊…绿竹，好痛。”
　　“小姐，你别吓奴婢。”绿竹被二夫人痛苦样子吓到了，一下子哭出声来，她也不过是个十来二十岁的姑娘，何以见过这样的场面。
　　“我怕是要生了，啊，你速去请大夫，”二夫人看了眼自己的肚子，这一阵一阵的剧痛，让她有种预感，自己怕是要生了，便忍痛说道。
　　“好，小姐，你忍着点,奴婢这就去找大夫。”被二夫人的话一下惊醒的绿竹，终于找回了些许理智，放下二夫人便急急地跑了出去，可颤抖的声音泄露了主人心底的慌乱。
　　二夫人看着跑了出去绿竹顿感无力，她这直横的躺在地上成何体统，可这腹痛令她动弹不得，正想叫门口的几位婢女把自己抬到床上，却有个声音比自己更快了一步。
　　“都杵着干嘛，还不快把二夫人扶起来，要是二夫人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有个闪失，你们可担待得起。”说话之人体态丰腴，身穿梅红缎锦，手执湘绣手绢，悠哉地靠在房门的木框上，也不知来了多久，虽是厉声呵斥却透着玩视之意，看到来人，二夫人心里顿时咯噔了下，右手也下意识地揣紧腹前的衣裳。
　　“是，于嬷嬷。”婢女们赶忙把二夫人抬到床上，几个婢女虽不过十五六岁，却也是知道孰轻孰重，可要是二夫人真出个好歹，恐怕她们的小命都会不保。
　　“好了，于嬷嬷”几个婢女把二夫人抬到床上后，纷纷立于于嬷嬷跟前，可见这于嬷嬷在这府里的地位非同一般。
　　只见她坐于一旁的椅子上，悠哉地啃着桌子上的瓜子，“好了，还不快去通知老爷，就说二夫人不小心摔了一跤，恐怕是要早产了。”
　　“是，于嬷嬷，奴婢这就去禀报。”说着一溜烟全跑开了，也没人意识到要留下伺候着二夫人，也没人意识到正值生娩的产妇身旁无人是件多危险的事，而这于嬷嬷年纪这般大了，不会不懂，怕是故意而为之。
　　二夫人心里又怎会不懂，从她进府开始，这于嬷嬷明面上对她客客气气，私底下却对她百般刁难，处处与她作对，特别是自她怀孕之后，更是变本加厉，要不是她平时小心谨慎，只怕孩子早已不保了，只是现在她正面临临盆，要是这于嬷嬷突然发难，决心害死她和她的孩子可如何是好？她现在就像那砧板上的鱼，毫无自保能力。
　　“你想干嘛？”二夫人紧张地看着游走于自己榻前的于嬷嬷不由紧张起来，更是因为紧张让肚子一阵一阵的痉挛，然而却不得不忍着疼痛，让自己冷静的下来。
　　“二夫人这是干嘛？放轻松，我能干嘛呀？我就听着雷响，又看这园子里冒烟，恐是什么被雷霹中了，又怕二夫人给惊着了，就过来看看二夫人是否安好，这天气诡异的很，又刮风又打雷就是不下雨，还电闪红光，从古至今从未有过，怕是不祥之兆，还望二夫人能好好保重，这肚子里的还不知是男是女呢!要是个男的，颜家即有了香火，又如了老爷的愿，二夫人这身价可就金贵了，要是生了个女娃也没事，这府里也不会养不起个女娃。”
　　听了她这一段阳奉阴违的话，二夫人心里更是没底，身体的疼痛却让她无法多行思考，冲动把自己心底的想法一下说了出来，“你到底想干嘛？你休想打我孩子的主意。”
　　“瞧你说的，我能打什么主意啊!这可是老爷的孩子，且现在这里就我一人，要是这胎儿在我面前出了啥事，那我可是有口也说不清了，而且要真是个男娃，老奴这十条命都担待不起，不过这早产本就危险，还望二夫人小心点好。”
　　这于嬷嬷明面上笑脸盈盈，盎然正派，却在不看她时目露凶光，二夫人的心一下跌入谷底，这于嬷嬷怕是老早就打她孩子的主意了罢!不然今日也不会编排这些话，二夫人下意识地伸手抚摸自己的肚子，暗道:‘上苍，请保佑我苦命的孩儿!’
　　如是想着的二夫人，突然肚子又是一痛，只是这痛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剧烈得多，令她无法承受的大叫出声来，双手也使劲地抓着床上的被单，仰着头使劲地呼吸也无法缓解哪怕一点的疼痛感，突然感觉□□有一股一股的热流流了出来，怕是羊水破了，这回恐怕真地要生了，而持续的痉挛让二夫人痛苦难当，大脑因为疼痛已经一片空白，“啊…不行了，来人啊，救命啊，救救我，啊…，痛，于嬷嬷，求您救救我的孩儿，来人啊，帮帮我，帮帮我的孩儿，啊…。”
　　“二夫人，你这是怎么了这是别不是真的要生了，别吓老奴啊，老奴这就叫人去。”说着于嬷嬷便甩着手帕，全身上下的肥肉一颤一颤地跑了出去，出去前竟还把门给关上了，是做它意已经不言而喻。
　　“不，来人哪，啊…来人啊，救救我的孩子。”房间内回荡着二夫人竭斯底里的呐喊，然而早已沙哑不堪的嗓子，又能生多大的作用，只会让自己更加的疲惫，增加生产的风险罢了。
　　依旧空荡的房间里，二夫人双眼朦胧地看着屏风前自己亲手挂上去的戏水鸳鸯图，在摇曳的烛光下栩栩如生，充满了幸福和生机，然而此时的二夫人却是满心的无助和绝望，而耳边那不停断的轰鸣声，佛如那凄惨人儿不断哀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