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悄话》无青

7、青梅竹马（二）

　　夜凉如水，繁星满天。
　　莫亚行在床上翻了半天，一点睡意也没有。
　　上铺的王杰早已将呼噜打得震天响，混着夏夜的虫鸣和野狗的吠叫，在这寂静时分一下一下地冲击着莫亚行的耳膜。
　　卢娜送来的两张门票正被他压在枕头底下。
　　那是两张很单调的薄纸片，怎么看也不像是门票。白色的封底上画着两株兰花，正中用行草写了“古韵”二字，背面用小字标了时间、地点，此外再无其他。
　　左右睡不着了，莫亚行干脆坐了起来，拿出那门票，细细端详了起来。
　　说来也奇怪，那株白日看起来毫无特别之处的兰花在这朦朦胧胧的月光之下竟是如此不同，玲珑而可爱，透着一种出尘的灵气，叫人不忍释手，直想捧着瞧一晚上。
　　不知怎的，莫亚行望着这两株小小的兰花，忽然想起那个送他门票的人来了。
　　卢娜——曾经也是个很听话的孩子。
　　他们两个的父母有交情，又是对门的邻居，自小一起长大，确实可以算作青梅竹马。
　　初中时的卢娜是个公认的好学生。
　　莫亚行的妈妈最喜欢将两个孩子拿来做比较，每次都忍不住要夸人家卢娜聪明可爱乖巧懂事学习好，怨自己的儿子不争气。
　　卢娜和莫亚行的关系非常好，还曾一时兴起，一同组过一个“侦探小队”。他们每周对会上街执行所谓“侦探任务”，虽然最多只能帮别人寻找走失的小猫或小狗，但他们仍是乐在其中。
　　变故出现在他们读初三的那一年。
　　卢娜的父亲因公殉职，母亲听闻噩耗后大病一场，不久也离世了。卢娜搬到了外公家，他们有大半年不曾相见。
　　再见面时，已是在Q高。
　　卢娜一个人来报道。她瘦了一大圈，原先那双极有神采的眼睛也被一副大眼镜遮了去，似乎是成熟了些，但却少了些生气与活力。
　　她看到莫亚行时只是点了点头，便算是打过招呼了。然后，拎着书包，一言不发地转头就走。
　　那之后，他们再没有交集，但有关卢娜的消息却不断传到莫亚行的耳朵里，那些消息没一个是好的，都是些坏事。
　　就在昨天，他听说卢娜打伤了一个老师，到警察局待了半天，今天凌晨才被送回来。
　　莫亚行原先对卢娜储有的好感，就是在这些坏消息的消磨下，一点点耗完的。
　　回忆起这些往事，莫亚行颇有些无奈，不禁叹了口气，心中涌起几分悲意。不愿再多想，他又仔细看了看那两株小兰花，然后将门票收好，躺下了。
　　王杰的呼噜声依旧响亮，莫亚行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去的。

　　“阿行哥哥，你是怎么拿到木兰画展的门票的？这次的票可只有圈内人才可以拿得到啊！阿行哥哥果然厉害呢……”
　　公交车上，赵菲菲拉着莫亚行的手，嘴里一刻也没停过。
　　莫亚行却只是听着，一句话也没有接。左右赵菲菲也只是在自说自话，压根儿没打算听他说。
　　赵菲菲就是Q高流传已久的所谓“莫亚行的小女朋友”。他不知道这种留言怎么会流传出来，不过，相比于其他女生，莫亚行确实对赵菲菲格外好些。
　　毕竟，那是他的表妹啊。
　　赵菲菲比莫亚行小两岁，在Q高附中读初三，是个十分活跃的文艺少女。她与曾经的卢娜十分相像，乖巧可爱读书又好，只是那时的卢娜很文静，而她却很活泼。
　　到站了，莫亚行背起书包，牵起赵菲菲的手，下了车。
　　他是一放学就带着赵菲菲赶过来的，还不曾回过家。
　　今天是画展的最后一日，且画展九点钟就结束，他不得不抓紧时间，快些动作。
　　下车后，所站之地已属于郊区。
　　一条笔直的大道，两边都是些农田，不见一个人影。只有一辆车窗贴了车膜的黑色小轿车从远处过来，自两人身边经过，一会儿便不见了。
　　莫亚行心中突然有一种隐隐的不安，他紧紧地拉着赵菲菲的手，顺着大路向前走去。
　　约莫走了十来分钟时间，终于看到了目的地——一幢颇有民国韵味的老宅。
　　七年前这里是座小镇，后来成了空城，便被改成农地了。然而，不知道为什么，这幢老宅却是一直都没有拆掉。这些天被画家木兰租了下来，办了画展。
　　入口处，莫亚行正将两张门票递给身着暗红色绣花旗袍的礼仪小姐，赵菲菲忽然拉住了他的衣袖：“阿行哥哥你看，那是不是住在你家对面的那个姐姐啊？”
　　莫亚行微微一愣，转头望去。是卢娜。
　　卢娜摘掉了眼镜，盘起了头发，穿着一件白底兰花的旗袍，还画了淡淡的妆，显然是精心打扮过了，显出一份超凡脱俗的出尘之美。
　　她站在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身边，那男人至少得有五十岁了，正从一辆车窗贴了膜的黑色轿车上下来。他的那张脸布满岁月的痕迹，隐约间还瞧得出几分年轻时的英俊模样。然而，纵使现在的他穿着西装打着领带，在莫亚行眼里也不过是沐猴而冠，让他没由来地厌恶。
　　“阿行哥哥，我们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啊？”见莫亚行一直没有反应，赵菲菲又凑到他的耳朵边小声问了一句。
　　莫亚行望着卢娜的方向，蹙了蹙眉。然他还没来得及答些什么话，卢娜的目光便飘了过来，落到了他的脸上。这让他心底一惊，拉过赵菲菲的手便进了那幢老宅。
　　“阿行哥哥，我们不去打个招呼吗？”
　　“不，那不是卢娜，你看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