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年与斯人》上古女子

6、第六话：见难（3）

　　陈宇走出餐厅，街头的日头还高，有些刺眼，竟忍不住回头看了看还在前台等候的身影。想到二人的初见，心微微明朗。那是很久很久前的某一夜，她跟踪他到碧水，他赶她走。

　　天很黑，有丝丝小雨，她站在路灯下，又委屈又单纯地冲他笑。

　　“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好了，好了……我不问就是了，我听你的话，我马上就走。可是……我怕黑，你能不能看着我走，这样我会觉得很有安全感……”短短几句话，竟在他心头涌起沧桑变化，似乎那么多年的空守，只为遇到她。

　　一直觉得，看别人伤心是世界上最无能为力的事，而今天，许祎简直无能为力到极点。魏魏整个人都是呆的，只有在商店买单的时候清醒一下，而她全程都很清醒，因为魏魏刷的是用她的身份证办的信用卡。

　　送别魏魏，夕阳已斜挂树腰。因早上“出来”匆忙，未带出钥匙，许祎只得去公司取备用的。

　　周末的公司，一如既往地安静，稀稀两两的加班人中，有一位便是休婚假回来的林雨涵。走进办公室，许祎老远就看见她招呼自己过去。

　　时辰并不早，她却不想回家，所以并未推辞。

　　只走进一看，目光就被林雨涵的电脑上的照片吸引进去。原本林雨涵只是邀她过来塞几块喜糖，见许祎盯着屏幕便咯咯地笑起来。

　　“怎么样?羡慕吧?”林雨涵兴奋又自豪。方才她与同事说起蜜月旅行的事，聊起这张照片，许祎就进来了。“多亏没听我老公的，去什么欧洲度假，现在国际航班多不安全，还不如在国内，你看现在连网球明星沈微度蜜月都是去的三亚?!我妈超喜欢她的。我还特地和她在天涯海角合了影……”

　　沈微……

　　一提到与明星合影，坐在林雨涵背面的另一女同事叶卉也捻着小转椅飞速凑过来。“沈微?!还真是那打网球的沈微!“叶卉细眉一卷，戏谑地说，“这姑娘精力还真是旺盛。”上一年沈微代表中国队参加网球大师赛，他和她老公没少因为看电视的问题闹别扭。

　　“不过你怎么知道她是去度蜜月的?她还主动和你说啊。”叶卉盯了会照片，继续问林雨涵。

　　“这还用问么，上月结婚，这个月去了三亚，不是去度蜜月，还能去干什么?难道还是去会情郎?”林雨涵被她问笑了，说地很理所当然。

　　“身为云城土著居民，我当然知道咱们的沈大小姐结婚了，不过至于是不是度蜜月……”叶卉故意在此处停了停，留足了遐想空间，才道，“倒是不好确定哦。你没有发现，你拍的这些照片里这姑娘的表情很奇怪吗？！似乎沈大小姐的旅途不怎么愉快啊，不然……为什么只拍到沈微，而没有拍到新郎?。”

　　林雨涵顺着叶卉的逻辑想了想，发现叶卉说的那几张照片，沈微果真是心情欠佳，有一张甚至似乎是在擦眼泪。“好像确实没有看到苏晨呢？”她托着下巴想，“你倒是观察地细。”

　　“那是！！”得到林雨涵的赞同，叶卉语气也更坚定，“以我资深的八卦经验来看，越是瞩目的婚礼反倒更会有逢场作戏的嫌疑，说不定这俩人还吵架了呢……诶，许祎，你说是不是?许祎——”

　　没有听到回应，叶卉的尾音不断拉长，然四下张望才发现，除去方才与她聊得正酣的林雨涵，格子间早已空无一人。

　　“跑到哪里去了?”叶卉的狐疑声，走下楼的许祎一个字都没有听到。

　　其实，许祎觉得自己真的很矫情，不然为什么连个天涯海角也听不得。五年的光阴用来忘记一个人，到底够不够?许诺在聊城送别她时，她还半开玩笑地说，便是见到他结婚生子都可以笑着迎上去，听一声阿姨。

　　可她发现，她不行，真的不行。她可以一个人消化掉对他所有的想念，可以在五年前跟着他一直跟到沈家大门，可以沉下心一口拒绝陈宇的提议，可以在没有他之后学会打网球……却只是不能在旁人面前议论他，用陌生的语气提那个在心头千回百转令她心碎的名字。

　　是，真的不行……

　　天忽尔就下起雨来，仿若天罗地网，要将她织入锦帐里。站牌边上，一条无主的短信又这样爬来。

　　默读，呆呆地盯了半晌，直到察觉到路人异样的眼光，才悻悻地将手机收回去。

　　淋了十几分钟的雨，公交车终于等来了。

　　车中满载着被疾雨偷袭狼狈不堪的人们。

　　有人埋头擦拭着衣服上的水珠，有人咒骂阴晴不定的天气。或许只有这样，她的心情才显得不那么突出，雨天，本就容易让人伤感啊。而她也只是心痛那么一点点，必定只是那么一点点……

　　踏上去，车厢空间十分的狭小，空气很稀薄，脑袋昏昏沉沉的。又到一站，下去一些人，车尾空出几个座位，许祎寻一处坐下。雨势减小许多，推窗，意识清醒一些，却想起短信的内容。想了想，又想了想，还是掏出手机。

　　屏幕一亮，短信便陈然于上。

　　“下午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苏晨那里，请永远不要打电话了。望好自为之。”

　　她觉着陈宇不必再多此一举。真的是多此一举了！！她没有兴趣打那么远途的电话，而且……三亚，天涯海角诶，漫游费会爆的……

　　可她还是——“好，我明白。”抱着手机许久，终点击发送，长摁解锁键，其实她更想让心头纷繁的思绪停下来。

　　有时候，人总是将自己想的太坚强，有时候，人又总将别人想的太无畏。而爱一个人究竟是什么样的勇气呢，她早已不记得。

　　“许祎，刚刚我去敲陈宇家的门了，他好像还是不在耶，整整一个下午他都没有打电话给我……”许祎还没回到公寓，魏魏的电话便打过来。

　　“……嗯，可能在加班。”许祎有点心虚。

　　魏魏却没反驳，“嗯……可能吧。我再等一等。”

　　两人有各怀心事地聊了几句，不久便挂断了。

　　可仅过了一个小时，魏魏的电话就又打过来。声音比之前多了些着急和担心。

　　“许祎，都十一点了，陈宇还没回来，你说他会不会出什么意外。往常他从来没有这么晚，我给他打电话都没有人接……”

　　“嗯……可能是工作比较忙。”许祎安慰道。

　　“是吗？”魏魏狐疑地说。

　　“肯肯定是啊……你不要胡思乱想了，早点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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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一天，又是半夜，许祎躺在床上，手机又响了。

　　“……许祎，你说，陈宇是不是躲着我呢?我都两天没见过他了，电话不接，短信不回，我是不是什么地方惹他生气了?……”魏魏伤感地说。

　　“不可能的，魏魏你总是疑神疑鬼……”许祎心头塞满自责。

　　第三天临睡前。

　　“许祎，今天我去他公司了……原来他出差了……他们的老总人很好呢，还送我回来，进了陈宇家里……就是那个苏晨，长得一表人才，要不是有陈大神，我铁定追他……哦……也不能追……他好像最近才结婚……那就过两年追……”

　　“等他离婚后……吼吼……”魏魏又很不正经地魔笑，可没几下，笑声忽又停下来，然后很严肃地对许祎说：“许祎，我突然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就是为什么陈宇一直不肯接受我？我观察了好久耶，他没有女朋友的……”

　　“为为什么？”许祎出声发颤。

　　“你说，会不会是，他没有女朋友，而是有……男朋友！！……许祎……你说我没这么惨吧？”魏魏的声音很萎靡不振！可过了没一会，就又雄纠纠气昂昂喊道：……哼！就算不是直男，我也要定了……大不了我去变性喽！”

　　呼！！许祎被惊地外焦里嫩，不知该为魏魏的勇气加油还是为魏魏的机智点赞。但有一点算是很欣慰，魏魏总算恢复以往的神采。

　　转眼六月，端午在即，办公室里的工作要相对轻松。端午节前一日，魏魏妈一声令下，公司多放了半天假。

　　到了下午，格子间只剩下几个想要调休加班的女同事，而许祎因过两天要去美食城给许诺买一些云城的特产，也加入调休的队伍。

　　“婚变?!苏晨与沈微要离婚??”不知从哪个角落里传出一不可思议的声音，也成功让望天发呆的许祎回神。一转身，便看到叶卉身旁已聚了好几个人。

　　“婚变?离婚?！！”

　　“你从哪看的?哪个网站?”

　　“就是这个……原色。”

　　“是不是真的啊?……”对八卦格外敏感的女同志都变成一个个的好奇宝宝。

　　“这个原色网啊。我听说过诶，好像上一次某某体育明星的恋情就是它曝光的。就是崔心航啊，那个被媒体称为中国网球大师的那个，这个赛季他发挥的真是不错，都成种子选手了，好像下一场就要对阵英国的网球天王瑞恩了呢……”

　　“瑞恩？！网球四大天王之一？！当年打败苏晨的那个，到底是不是真的啊?”一个高个子女生拔高声音说。”

　　“我听说，苏晨和崔心航关系很好呢？……”有人附议。

　　“那是，沈微和崔心航系出同门嘛……”

　　“啧啧，你们看，居然这样的文章都有，没想到这沈大美人也有情场失意的时候，居然还被人拍到去澳门豪赌，这上面说还赢了不少呢，果然是情场失意，赌场得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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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祎，你怎么看?”一直处于八卦风暴中心的叶卉将目标锁定在唯一没有围上前来的女同志许祎身上，上一次许祎逃得那样快，实在令她耿耿于怀。怎么有女人不喜欢聊八卦呢？这不科学%

　　“怎么看?”许祎恍惚一下，忽想起网络上的流行语，“什么怎么看，看什么?去问元芳。”

　　“嘿，问你呢?小芳。”叶卉身旁一同事调侃地看着一个大概叫什么元芳的黑镜框女孩儿。

　　众人顿然间嬉笑声一片。

　　“就是苏晨和沈微会不会离婚啊?”叶卉不为所动，继续追问着。

　　会不会离婚?许祎真思考起来。离婚？他们会不会离婚？……她又不是他们，怎么会知道。不过这些网络媒体还真是无德，就喜欢捕风捉影，当年苏晨去福利院探望孤儿，就被说有私生子，与沈微同游法国，便道好事将近，如今只拍到沈微一人在三亚的照片就写成婚变……

　　“我觉得……”许祎顿了顿，说道：“写这篇文章的人一定没好好念书，再不然就是缺钱花。”

　　转身，叶卉脸都绿了，忿忿道：“许祎，你会不会聊天!你没看到这群嗷嗷待哺的八卦小观众愤怒的小眼神么？！！你简直是话题终结者!!”

　　“就是，就是……”众人竟纷纷点头。面对如此统一的评价，许祎唯有接受。其实，她只是不想再提起那个名字了。方才她一直在想，都到六月了，她是不是应该和许诺打个招呼，告诉她过一段时间就要回聊城去？

　　行李整理大半，辞呈也已经写好，节后，应该就会发到人事和各位领导的邮箱。

　　快到休息时间，许祎迫于叶卉的淫威为大家买下午茶和咖啡。

　　顺着叶卉介绍的路线,去往指定地点。大块的落地窗前，许祎错愕地盯着咖啡厅的名字，怔然不前。

　　许诺。黑底，白字，标注着全国连锁。依旧是简易的装潢色调，光晕清浅，线色柔和，木制的复古桌椅，透过几明的落地窗清晰可见，一排绿植后的书架旁，祈立一熟悉的男子，他执着一杯咖啡喝着闲适的下午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