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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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 09
樱井翔是个大忙人。
我从未比现在更深刻地理解这一点。
远山走后我们留在会议室比对了一下双方的安排，希望能找出合适的时间见面商讨具体需要讲解的内容。
出乎我意料的是，05年开始就用Mac的樱井竟然还保留着用纸质手帐记录日程的习惯。我见他已经翻开手头的黑色皮质手帐，忙不迭也翻开了自己的，一边查阅一边同步告知对方：「火曜日的话……我下午一点到五点有空。樱井桑呢？」
「火曜日……」他闻言将手指沿着本子上的日历依次划过，一路向下，动作一顿，然后满是歉意地抬头，「抱歉，我2点开始有两个杂志取材，可能要到5点才结束。」
「完全没关系。那么水曜日呢？我上午要跟一个取材，下午还没安排。」
「啊……」他困扰地皱了皱眉，「这可难办了。我的日程正好和你相反，上午有空但下午有安排。」
……
就这样商量时间商量了将近十分钟，我们发现在正常的工作时间内双方根本没有合得来的时间。考虑到对方工作更加忙碌，我很主动地表示可以按照对方的休息时间来安排，最后才敲定了木曜日晚上九点在电视台见。
樱井对于占用我工作之外的私人时间这件事表现出了极大的歉意，说了好几次抱歉，都被我摇头否定了。
「我知道你们很忙。」我这么说完，然后瞬间意识到这句话可能听起来像是什么不含善意的嘲讽，又赶紧接上一句，「所以说我完全没关系。而且很久没在公司食堂吃饭了，这下正好给我一个吃喜欢的纳豆荞麦面的借口，还要多谢樱井桑呢。」
「……啊，是吗。」他若有所思地瞥了我一眼，像是有什么话要说，却最终垂下了眼睫，没有说出口。我见他没反应，打算起身收拾文件与他告别，却听他突然抬起眼一本正经地对我道：「不过我更喜欢メカブ荞麦面一些诶。」
我：「…………」
…………谁管你啊！
回到办公室一落座，果不其然受到了野崎她们的包夹，压着声音遮遮掩掩地追问我发生了什么。我简单地告诉她们樱井想要做一两期关于大选的选题，正好因为我恰好有一些经验，于是被上司选中来协助樱井。她们闻言露出了「原来如此」的神情，然而又有些羡慕地告诉我，这是樱井第一次与staff单独合作，看来远山桑是真的很信任你云云。
我于是想起远山之前的那番话。
「信任」……吗。
※
周四晚上9点，我和樱井如约在日本电视台见了面。
本想直接在办公室讨论，然而因为开放式的办公层里还有个别仍在加班的同事，直接讨论很可能会打扰到其他人工作，我跑去预约了一个尚且空着的小型会议室。
7号会议室原先是做电话室用的，因而空间不大，仅容得下四五人落座。好在它配了高精度的投影仪，非常适合展示资料，否则连我都想质疑电视台将它改造成会议室的用意。
樱井进来得相当匆忙。他还带着之前打理过的发型，穿着一件薄薄的灰蓝色的毛呢夹克，里面是白底灰格纹的立领衬衫。可能是一路走得飞快没有时间的缘故，进了建筑内也没有脱掉外套。直到在会议室坐定，他才脱下外套叠挂在身旁的椅背上，松了松衬衫的领口，舒了一口气放松下来。
我见他脸上隐隐有汗，被打湿的刘海软绵绵地伏贴在额前，便将桌上另一边的纸巾盒拿来递给他。
他看到我手中的纸巾盒明显一愣，隔了几秒后小幅度地对我点头致意，然后抽了两张擦起汗来。
待他明显呼吸平稳后，我将电脑上的文件打开，开始向樱井讲解起自己准备的背景资料。关了顶灯的昏暗室内，他支着脸目不转睛地看着墙上的屏幕，被从幕布反射出的光线映亮的脸孔上有一种模糊的认真神情，偶尔低头提笔记录或者打断我的介绍提出疑问。
果真是优等生啊。我一边讲解一边心中不忘感慨。
讲解结束，我打开灯，向他询问有什么想法。他先是低着头看了一会儿自己的笔记，思考了几分钟，然后起身走到桌旁的立式白板上，拿起一支马克笔，一边写一边向我说明他目前的思路。
我没有打断他，一直默默听他讲完，听到最后神情有了些微变化。
说实话，作为一个专业出身的记者，我对他的主播身份多少有些不以为意。尽管看到他多次出任奥运主播的履历，也时常会有「Idol嘛……果然还是做体育相关的采访比较安稳吧」的想法。政治这些，对于一个学经济出身的偶像来说，似乎还是困难了些。
我想我错了。
他做的准备远比我想象的充分。无论是对日本政治制度的掌握，对政府不同部门间的权力制衡的理解，还是对一些不为众人所知但至关重要的人物的背景了解，都比我设想的素人水平高出太多。
我完全能预想他在这背后付出的努力。
「思路很清晰。」我看着他留在白板上的字迹，笑着说，「我只有几个小建议，比方说可以考虑将民意的反应速度拿来比较众议院与参议院选举的差异，以及在最后加入‘各党不是通过施政纲领而是通过知名度进行的选举候选者’这样的批评意见来进行平衡。」
「啊，受教了。」樱井冲我点点头，转身在流程图上加了提到的两个环节。
将边边角角的细节全部敲定核实完，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十二点。
我走到玻璃窗边张望了一下外面的夜色，心中叹了口气，默默盘算起了一点前到家的可能性。
「——我送你回家吧。」
背后传来樱井的声音。
「诶？」
我诧异地转过身去。他抓起椅背上的外套搭到手臂上，另一只手将坐过的椅子推进桌底，然后抬头对我一笑，「今晚真是麻烦高桥桑了。占用了你本该放松的周四夜晚，真是过意不去。」
「不必客气，反正也没有约会，在家待着也是无聊。」我连忙摆手，开了个玩笑。
只是这个玩笑似乎触及了我们之间彼此默认不提的核心问题。他很快地皱了一下眉，隔了几秒，像是下定决心般开了口：「你和nino……」
他的尾音消散在恢复沉寂的空气中。
我没有接话。
他抓了抓头发，像是有些后悔自己的莽撞，小心翼翼地看了我一眼，再次开口时又恢复了先前的语气：「那我们走吧？我的车停在电视台的专用停车场，出入有门卫检查，所以不用担心给我惹上什么麻烦。」
我正想开口拒绝，只听他又道：「我是真的觉得占用你的休息时间到这么晚很抱歉，所以请高桥桑不要拒绝了。」
我蹙了蹙眉，最终还是没说什么，跟着他出了门。
随他进入电梯，他掏出识别卡在电梯内的扫描器前刷了一下，我于是第一次目睹了P3这个按键在控制面板上亮起。
「厉害……」我不由得喃喃道，「第一次看到这个按键亮起来诶。」
他被我的反应逗乐了，哈哈地笑了起来。我朝他飞快地看了一眼，只见他圆圆的眼睛笑成了一道弯，漂亮的双眼皮令人觉得赏心悦目，眉目间有一种说不出的舒展。
我不知为何也松了一口气，同他一起笑了起来。
一起出了电梯门，我兴致勃勃地向他采访着关于这个专用车库的种种特权，听他解说得心神向往，同时又恨不得摇头叹气地指责电视台的差别待遇。只是走到中途，身边的人突兀地停下了脚步，我一时不察，多行了两步。意识到对方没有跟上来，我有些奇怪地回头用眼神催促他赶紧走，却见他神色讶异地看向斜前方，张了张口，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怎么了……」我忍不住开口问他，然后在下一秒冻结了所有动作。
「——翔桑。」背后的声音平静又熟悉，「好巧，你也才结束？」
——这个声音。
我突然说不出话来，更无法转身。
平静了许久的内心突然再次细细地颤抖起来。像是裂了一道不易察觉的缝，呼啸的狂风却在提醒自己它的存在。
……是二宫。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0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