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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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 14
刚从地下出口走出，我便被室外扑面而来的冷冽的夜风激得瞬间清醒过来。
「哈……」
空气中飘浮起了白色的雾气。
昏黄的路灯照在狭窄小巷的地面，将站在距灯三米远的我的身影拖得狭长。
在门口放空地立了一会，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原来已是冬天了。
恰好是个新月的夜晚。头顶这片没有月色的夜空里，只能依稀看见在橙红色的霓虹灯映照下显得黯淡无光的几颗一等星。
周五的夜晚，已经过了十点，街上的人流却丝毫不减。我双手环臂，逆着人潮的方向低头缓缓地走着。迟到的酒意在胸口翻腾起来，烘得手脚发热，连着面上也泛起了热气，脑海里不由自主地闪回着刚才的对话。
「……あぁもう……」
我从喉咙深处挤出一声哀叹，几乎无法想起自己在冲动下说出那些话的原因，后悔地捂住脸妄图删除那段记忆，「我都说了些什么啊……」
要怪就怪相叶这种浑然天成的亲近感吧，我在心底推卸责任——仿佛什么都能坦露，什么都被谅解——使人在没有意识到之前，已经接受了他这般使人无从抵抗的安慰与劝解。然而交浅言深的亲密终于令我感到了异常和困扰，甚至于恼羞成怒，下意识地做出了反击。尽管这反击看起来幼稚且不合时宜。
与此同时我也朦胧地感受到，因为自己方才的发言，自己的心底重新开始滋长的某种恶意的念头……
就这么思绪混乱地走到了公寓楼下。我在金属制的厚重大门前站定，从包中捣腾了半天，终于找出了自己的门卡。正打算将它放在读卡器前解锁，却突然被人从暗中抓住了手腕。
「————！」
即将脱口而出的惊叫被那人用手掌捂住，只剩下几声含糊不清的呜咽堵在喉间。背后的那人凑近了我的耳畔，悄声对我道：「别怕，ナナ，是我。」
我挣扎的动作慢了下来。
这个声音……是二宫？
见我停止了动作，身后的人手劲一松，我于是挣脱开他的束缚，转身看向他。
「二宫君？……怎么突然？」
面前的人果然是二宫。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休闲装，戴着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我只能看见他像猫一样薄薄的嘴唇和下巴上的那颗痣。他像是犹豫了一下，才慢慢开了口：「……ナナに会いたいから、来ちゃった。」
「……」
我虽然吃了一惊，但没有很快接话。他没有等到回答，有些别扭地抬手提了提帽檐，露出了那双我熟悉的漂亮的眼睛，眼神游离了一下：「……不请我上去坐坐吗？」
我眨了眨眼，听他又补充：「再这样在门口站下去，会被人发现的。」
……被打败了。
我不得不承认，就算分了手，自己依然习惯站在他的角度去看问题。就算想要狠下心来不去接触……我不由自主在心底叹了口气。只要碰上了一切与他利害攸关的事情，我其实并没有选择权。
这是和二宫认识这么久来他第一次来我的公寓，想来也是件好笑的事。
二宫甫一进门就对所有摆设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一会儿站在墙壁上的挂画前「ふん——」地观摩打量，一会儿坐在沙发上好奇地摆弄茶几上的小玩意，毫无作为客人的自觉。我问他要喝什么，不出意料地获得了「啤酒」的回应。从冰箱里拿出两罐啤酒走回客厅时，他正拿着原本摆在电话桌上的单人木质画框发呆。察觉到我的折返，才有些迟钝地抬起头看向我，眼神复杂。
我握着铝罐的手不由得稍微紧了一下。
单人画框里的，正是我离开时从他公寓的相框里撕下的那半张照片。
那原本是他拿手机自拍的合影。他右手搭着我的肩，左手举着手机，而我靠在他肩头举着毫无新意的小树杈，对着镜头笑得一脸灿烂。
在这个数码时代，拥有这么一张实体相片大约算是罕见。拍这张合照只是心血来潮：当时正巧有一个正在共演的前辈送了二宫一台新款的打印机，里面还附赠了一叠特殊用纸，说是可以连接手机直接打印照片，二宫带回家后我们便兴致勃勃地试了一回。一时兴起的合影，一时兴起的冲印，意外得来的照片，我却认了真。特意从家具店买了分寸合适的相框，将照片装进相框后问二宫能不能带走，想着有朝一日断了联系也能留下一些纪念，却被他漫不经心地反问道：「带走干什么？摆在这里的客厅做装饰不好吗？」于是这张合影被明目张胆地留在了他的公寓。
而我对这照片如此上心，以至于就连分手，还不忘带走属于自己的那一半。
二宫还是垂着眼睛看着手上的照片。睫毛翕动，却又一言不发。
我不知为何心如擂鼓，有些紧张起来。
像是察觉了气氛的变化，他很快抬起眼来看我，静静地与我眼神交汇了一会儿，然后轻叹了一声：「你这在意小事的性格，完全没有变呢。」
我怔了怔，也没再说什么，只是把啤酒摆到了他面前。
「你还没有回答我，为什么突然过来找我？」我问。
二宫面上显得很无辜：「我明明已经说了啊。因为想见ナナ了，所以就过来了。」
我还想继续追问，便被他打断：「我啊，上次送你回家时暗暗地记了地址，今天过来想找你，却又不知道你住哪一层，只好在门口等你。在楼下的花园里坐了两个小时，真冷啊。」
我皱了皱眉，问他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或者发邮件。
「我以为，你换了号码和邮箱。」他用稀松平常的口吻讲着，「不然的话，就要接受你无视了我所有联系的事实。」说到这里，他深呼吸了一下：「可我多少，还是心存幻想。所以才问你是否还留着我的联系方式，以为你多少也会给我发个消息说一句‘谢谢你送我回家’之类的客套话……」说着他有些惆怅地笑了，「结果什么也没等到。」
我抿了抿唇，一时不知道如何接话。
「ね、ナナ。」他凝视着我的眼睛，语气里带着恳切，「俺のこと、まだ好きだよね？」
我与他对视了很久。
还是那么可爱的脸。额前盖着的刘海，蜜色的眼睛，圆圆的鼻头，薄薄的嘴唇，下巴上的痣。不大却很器用的手。
看着看着，便让我不由自主地想微笑起来。
我点了点头。
他见我点头，眼神一亮，正打算说什么，却被我紧接着的话打断：
「我喜欢二宫君。但是，有多喜欢，就有多恨。」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1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