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世三世渡忘川》莫谢白衣

37、似佛非佛

　　【第三十五章】似佛非佛
　　铜墙铁壁的牢笼悬空置于一池幽水之上，铁笼的八个角都被胳膊粗的锁链固定在四面铁墙的八个角。原本阴暗潮湿的地牢在水，铁二物中愈加冰冷。我抱着膀子来回摩擦，也无丝毫暖意。
　　牢门响了响，我顺声看去，才看到是师父来了。
　　他左掌微微用力，腾起身子至我牢笼前，指尖盛了金光，锁着我牢笼的锁链便断裂开来。
　　他走进牢笼，将手上的貂毛披风系好在我身上，柔声道：“委屈你了。”
　　我摇摇头，竟不知说些什么。
　　“你将末魂恐咒的事说出，又替魔柯说话，已将自己置于俎上鱼肉之地，若不是我出现，以帝君的身份镇压，你早已被他们处以极刑。但我终归不能徇私，只得暂且将你关押，我会彻查此事，还你清白。”
　　“我，我知道。”我抬眸对上师父双眼，嗫嚅道：“我没有责怪师父的意思，多谢师父相救。”
　　师父点点头，转身看向我头顶悬空的遮天铁板，沉声道：“魔柯成了新魔皇，若不是她给魔皇种的末魂恐咒，幕后主使肯定会再对她下手；若是她种的末魂恐咒，她肯定会对你下手，让你做替罪羊，说起来… …”又转身垂眸看我，皱眉道：“无论幕后主使是谁，都会让你做替罪羊，但… …”
　　师父的话还未讲完，我便释然摇头，笑道：“小川不怕。”
　　师父嘴角有了弧度，一边叹气，一边点头：“嗯。”
　　心里的委屈终于释怀，心情好了许多，我们相对默了片刻，这才想起正事，赶忙道：“师父可在戚无心身上多下些功夫，我今天见着他听到诏书时神色不大对，有些可疑。”
　　师父点点头，广袖一覆，便生了结界罩住我这处囚笼，又道：“我已施下结界，若有人触碰到结界，我会立刻赶来救你。”
　　我笑道：“还请师父多多照顾魔柯，我怕她…也遭人毒手。”
　　师父点点头，脚下微挪，便有金光将他隐去。

　　我在这牢中待的完全不知岁月，漆黑的地牢，深不见底的幽潭，冰冷的牢笼，眼之所见，唯有冰冷和可怖。
　　一觉醒来，仰头所见的顶空皆被铁板遮蔽。
　　若不是因为师父，我现在恐怕是被他们关押在不知何处的牢笼里接受他们的严刑拷打，也因为师父，才能待在这里平静的接受他们的调查。权力二字，果然了不得。
　　给前任魔皇种下末魂恐咒的人是想利用魔皇控制他，亦或是控制魔界，前任魔皇也曾推断种下末魂恐咒的是魔柯和戚无心二人之一，若幕后主使是因为想夺魔皇之位所以才控制了魔皇，倒也说的通。但他二人都有可能成为新魔皇，且魔皇对他二人恩重如山，幕后主使没有理由提前下手逼死魔皇… …
　　魔皇将皇位传给魔柯，也就是说他更相信魔柯，也就是说，他是对戚无心的怀疑更多？
　　戚无心… …
　　若没些大本事，怎么可能仅仅十年就能成为一代魔皇身前的大红人？
　　顶空的铁板一阵巨响，我抬眸时，已从正中裂开数道口子，又是一阵响，破裂的铁板直直急速坠下，眼之所见皆被红光普照，不多时，便有一个大大的血色“ 卍 ”字如泰山压顶般朝我头顶压来！
　　铁笼不过两个桌案大，却被数十根铁柱牢牢钉死，来人若是想伤我，必得先破开牢笼，一旦牢笼被打开，我就能反击。
　　但这人能劈开顶空的铁板，也能闯进地牢不被发现，且敢在师父眼皮底下杀我，实力不容小觑。
　　“嘭”的一声，铁笼爆裂，顷刻，我便与碎渣一同笔直的落进铁笼下的幽潭里。
　　乌黑的潭水，眼之所见只有铁棍和大小不一的细微漂浮物。
　　这牢笼四面八方全是厚厚的铁墙，唯一的出口只有那扇牢门，但有重兵把守，牢里一有动静，他们就会冲进来。来人施法劈开顶空的铁墙，必定会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门口守卫却无一人发现他，若是他施下结界，使旁人无法察觉牢里情况，我恐怕只能与他单人匹马殊死搏斗了。
　　这潭水并没有因为常年未投入使用变得清澈干净，反倒是比一般的水多了血腥和莫名的臭味，兴许他们为防止重犯逃脱，所以将犯了重罪的重犯就地处决，血才流入这潭水里，亦或是让他们就地如厕… …
　　我不自觉的浑身一抖，赶忙朝水面游去。
　　血红色的“卍 ”字已破碎成万千星点点点朝我打来，我终于看清，“ 卍 ”字后来人，竟然，竟然是那个不过十来岁的佛童——禅空！
　　他右掌一挽，又结出个“卍”字，再向我压来，头顶被巨大的压力将我压回水里，脚下也突然生起拉力将我扯进水底。
　　原本不过十来尺的幽潭不知何故越来越深，我被拉扯回水底时，水已变得清澈通亮，我这才看清脚下是茂密丛生的血色水藻，每一根水藻都朝我伸来触角，要将我牢牢缠住。
　　我朝水面伸出手费力往上游去，全身每用力一点，脚下缠住脚踝的水藻便将我双脚窟紧一分，原本被潭水冻得颤栗的全身也因脚下被越发窟紧开始滚烫肿胀。
　　身体快被抽干，四肢无力，再也没了力气挣扎，数条水藻将我四肢牢牢缠住，扯着我落回水藻堆中，背下有许多边角参差的石头，却感觉不到硌着时的疼意，眼前清澈透亮的潭水也开始变得浑浊，水下什么声音也没有，仿佛刚刚的惊恐和挣扎都没有发生过。
　　脑子里一片空白，眼前景象仿佛被墨覆住，却莫名想起师父，他一身白衣端坐在书案后认真看书，亦或微微偏头认真看我，亦或握住我的手教我练剑，或微笑，或认真，或难过，或高兴，每个神色和动作我都记得。
　　缠住我四肢的水藻不知怎的全部松开，腰身被一道力托住，周身也在顷刻被受了力，直朝水面托去。
　　迷迷糊糊间，已落回地面。
　　我眨了眨眼，竟看到是师父，他扶住我肩头将我抱起坐在地面，眉头微蹙，脸色比他一身雪白的衣还白上许多，淡色的唇不住微微颤抖，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我半信半疑的又眨了几下眼，这才看清，确实是师父。
　　委屈和开心急速翻涌，我伸手环上师父脖子，紧紧将他抱住，不住的哭笑道：“师父，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师父也顺着我背脊，柔声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
　　我趴在他肩头哭了好一会儿，见着他身后单膝跪地的守卫，这才想起来：“这里已经不安全了，他们会让我换另一间牢房吗？”
　　师父未回我，只微微偏头对守卫们道：“人本君带走了，戚无心若有什么意见，叫他来找本君。”
　　我愣了一下，听着这话好像听出了什么。
　　还未来得及多想，师父一手将我抱住，单臂微振，周身便生了金光带我从顶空的铁窟窿飞出去。
　　入夜的魔界寒风凛凛，割骨的风簌簌刮体而来，我正紧了紧衣领，却冷不丁的打了个喷嚏。
　　师父带我落回一处山野，四周如墨染，不见半点星火。
　　师父覆手变出一件披风，又在我周身一拂，已暖和许多，又将披风披到我肩上系好，柔声道：“是不是暖和许多了？”
　　我点点头，趁此赶忙问道师父我之前的疑惑：“魔皇将皇位传给魔柯，是不是证明，他更相信魔柯？”
　　师父点点头：“可以这么认为。”
　　我亦点头，想起师父刚刚的话，猛然醒悟我刚刚是听出的什么，赶忙又问：“师父也怀疑是他？”见他久久不语，我又推测道：“戚无心仅用十年就能成为魔皇身边的大红人，他的过人之处，六界却从无传闻，我与他见过几次，听他气息，不过是凡人，若是平常人，无论遇到什么，做过什么，气息总有起伏，即使是师父，也不可能隐藏自己的气息，他却太过平缓… …”
　　师父有些赞许，点头道：“分析的不错。但不能凭一个人的气息就判定他有罪，你可曾想过，魔柯不过一个女子，又是怎样深得魔皇的信任成为新任魔皇的？十年前魔皇之位本就是她的，戚无心却突然成为魔皇的义子，他也可能成为新魔皇，魔柯也可能因此种下末魂恐咒，控制魔皇。”
　　魔柯不过是一个女子，又是怎样深得魔皇的信任的… …
　　我想起她狐媚的眼，柔软的腰，脑子里突然生了些龌龊画面，转瞬便清神过来，赶紧摇摇头，连连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师父微微皱眉问道：“你这是从哪里听来？”
　　我想师父问的是我那几声“阿弥陀佛”，这才猛然想起，道：“今晚来杀我的是禅空，他不过十岁…功力却深不可测，真是不可思议。”我连连叹气，再道：“但我直觉他只不过是一颗棋子，今晚的刺杀，也只是为了牺牲他，保全他背后的主谋。”
　　“何以见得？”
　　我道：“ 若真想杀我，他肯定会亲自动手 ，但他只是将我逼进水底，好像是，好像是在故意做出要杀我的样子，而且我莫名觉得，他是在故意透露什么给我。 ”我想象着他杀人背后的各种缘由，不忍皱眉道：“他年纪尚小，平常的孩子在他这个年纪都很善良，况且他信佛，肯定比普通孩子还要善良许多，但他却为魔界做杀人，这其中肯定有什么隐情。”
　　师父长身玉立，黑夜里远眺时看不清他眉眼，我却从他音色里听出欣喜：“有些道理。”
　　我随他视线看去，心上也莫名添了几分欣喜。
　　魔柯对魔界若有异心，接任皇位后肯定会有所行动，也许碍于我们在这里，所以迟迟没有动作，想到这里，我将这些想法告诉师父，又问道：“我们是不是先离开一段时间？”
　　“不用。”一如既往的平淡音色。师父回身垂眸看我，嘴角携了淡淡笑意：“禅空没有牺牲，你也没死，幕后主使很快就会出现了。”
　　我愣了愣，“啊”了一声，讶异道：“是谁？”
　　师父摇摇头，却不回答。
　　我想师父应该是想让我自己猜猜，我默了一会儿，仍没头绪，却冷不丁的又打了个喷嚏，师父这才想起来似的，赶忙道：“我先送你回房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