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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醉梦三生 ...

  •   【第二十九章】醉梦三生
      从前我也不好奇师父的仰慕者们是什么样。她本神灵,不可亵渎,可我听到她仰慕师父时,还是莫名忍不住笑意,也不知笑意何来,笑过后,却有些失落,便举杯仰头一口干。
      恰巧上官雅玉来席间敬酒,大家都举了杯,师父也起了身。我又斟了酒,他目光看过来时,我也作微笑点头。
      我第一次见师父喝酒,一饮而尽,坐下时双颊已开始泛红,我别过众人扶师父回房休息。
      师父一路上都安安静静,躺回榻上方才哼哼两声,我去院外打水,又取了帕子沾水给师父擦脸,兴许是挨着凉帕很舒服,师父迷迷糊糊的往凉帕上蹭了蹭,待他蹭完,我将帕子拿开准备再打些凉水,帕子拧好,我再回身时,师父却已彻底睡下。
      我端了水盆准备出房倒掉,刚出门口,就碰上白璃上仙看似悠悠闲闲的,却掩不住担心的一副模样信步而来,我见她恭恭敬敬的俯身唤了“上仙”,她亦点头,便进了师父房中。
      我进房时,她正坐在师父榻前捏着青帕给师父擦拭额角,看的仔细又温柔。
      听我轻步进屋,她抬眸看了我一眼,又低眸下去给师父擦拭。
      我伸手在她面前,恭恭敬敬道:“我来吧。”
      她并不看我,只道:“你去休息,我来。”
      我点点头,便掩门离去。
      能在师父不给她回应的情况下还默默喜欢他那么久,真是不容易。
      师父也是厉害,好歹说清楚,这样一直不回应,害她等的多辛苦啊。
      不过,他俩倒是挺般配的,师父若是有意,我倒是可以撮合撮合他俩。

      我回房后一直放心不下师父,勉强打了个盹,不久便醒来,不知是什么时辰了,看着天色已晚,想着师父应该醒了,便去他房中准备交待我们走后的一些事。
      师父房中灯火仍在,看来是醒了。
      我敲了敲门,回声的,却是白璃上仙。
      我推门进屋,才见师父还躺在榻上,白璃上仙亦在他榻前守着,我赶忙走近榻前,急急道:“师父还没醒么?”
      “他好像是喝错了酒…”白璃上仙起身退了半步,我便坐近师父榻前,她继续道:“我放在席间的'醉梦三生'似乎,似乎是被他喝了。”
      ”醉梦三生?”
      “那是我为上官族长调的酒,他说他近日老是睡不着,我便特意调了这酒,谁知竟被他喝了…”
      “什么!”我赶忙俯身上去慌乱查看师父是否出现不适,却止不住心里的愤怒,那酒好好封存着,若不是她做了手脚,师父怎么可能喝到这酒?
      白璃上仙安慰我道:“这酒只是会让人大睡三日,没事的,别急。”
      我将被子往师父胸前提了提,又扎的严实些,没再回她。
      她见我不说话,便道:“你守着,我先回房了。”
      我点点头,未起身送她出门,见她房门合上,又回身坐好在榻前静静看着师父大梦。
      原本计划着明天启程去魔界,看来得推迟几天了,得赶去知会南龙萱和师兄。

      我将师父喝下醉梦三生的事告诉南龙萱时,她倒未着急,只倒了茶给我,淡淡道:“她会做出这样的事,也不是头一回了。”
      我有些咋舌,连忙问道:“怎么说?”
      ”三百年前,蜀山的老掌门快要仙逝,只留了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老掌门只有她一个女儿,十分疼爱,他无人可托,就将这个女儿送来长乐宫,哥哥见她无依无靠,对她格外照顾,白璃上仙知道了…”她凑近我耳畔,小声道:“就使法子把她赶出了长乐宫。”
      我倒也未震惊,只默默叹道:“我若是她,大概比她还能闹腾。”
      南龙萱偏头看我,疑道:“这话怎么说?”
      “白璃上仙喜欢师父喜欢了那么久,若说错,还是怪师父一直不肯给她明确的答复。”
      “哥哥肯定是不喜欢她的,只不过同为仙界神尊,又碍于她的身份,不好直接拒绝。”她抬手撑着下巴看屋顶,神思似乎是飘到了远处,只在嘴上喃喃:“这拒绝一个人也是一门学问呢。”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又不能勉强,反正最后也不能在一起,就这么拖着,也不是什么好事。
      真不知师父怎么想的。
      南龙萱突然摇了摇我胳膊,喜道:“忘川姐姐,再过两个月就是龙族族长换任之日,我们早些回来,我想亲眼看着他成为族长。”
      “这么快?”我默默喜着,上官默离成了族长,肯定会有办法解除龙族不得与外界沾染的诅咒,这样,小萱就能和他在一起了,他等了一千多年,终于能修成正果,确实是一桩好事。
      南龙萱点点头,一边用手撮了撮脸颊,一边憧憬道:“真想亲眼看着他成为族长。”
      我道:“你怎么知道他一定会成为下届族长?”
      “他那么受上官宇瑞的器重,什么什么都好,下届族长肯定非他莫属啊!”
      我拍了拍她肩头,语重心长道:“是,他什么都好。”
      “对!”她拍拍手,笑似春花灿烂。
      我连连摇头,真是无药可救了。
      想着师父仍在大梦中,身旁无人照顾,我离开也有许久,便起身道:“我回师父房里瞧瞧,你记得告诉师兄我们过几日再去魔界。”

      我回房时,师父仍在沉睡,屋里烛火燃的久,空气都不怎么流通,便推了窗。
      窗外一声惊呼,我探身时,竟看到是白璃上仙在窗外抖了抖衣裳,清了清嗓子。
      “恰巧,路过。”
      我点点头,目送着她离开。
      其实她要做个什么我能猜个一二,只是不想捅破她的心思。
      喜欢了那么多年,却一直未能得到回应,换做别人估计比她现在也好不了多少。
      我坐回师父榻前,他合眼时依然能看出满面的冷漠,他是不是真的铁石心肠,才会忍心对一个女子数千年的喜欢视而不见?
      我伸手握住师父双手,他手掌晾在被子外,却还有些温度。我看着师父凹凸有致的侧脸,如光吻玉般在灯火中泛着淡淡昏黄的光,却莫名想起在魔柯织给我的梦里梦见师父亲吻我时的场景,倾刻便觉脸一红,合起双掌朝着师父连连作揖。
      “罪过,罪过罪过。”
      睁眼时,师父依然在沉睡。我守着师父坐了会儿,想着这几个月和师父的相处,却突然想到,师父此时睡着,我若取他一滴血,他肯定是不知道的……
      想到便做。
      我从脖子上取下女娲石,又握住师父右手,抬了手指朝师父横指划去,他指头便有惹眼鲜红从指头冒出来。
      我抬眼看了看师父,他仍在沉睡,眉头丝毫未皱,便放心的拿起女娲石往他血指上擦了擦。
      女娲石瞬间腾到半空泛起浓浓青光,四周渐渐起了白雾,似在蒸笼般,浓浓白雾看不清眼前丝毫光景。

      我用手挥了挥眼前白雾,似乎好多了。
      白雾渐隐,露出一条荒草小路,我顺着小路小心走去,渐渐能看到一面宫墙,白色的墙,巍峨耸立。
      竟然回到了长乐宫。
      也不知是回到了多少年前,院里一眼望去只有连绵桃林,唯有院子中间不知年岁的老桃树在,重重桃枝后掩住长乐宫三字牌匾,风来便颤,映在牌匾上的影子也跟着微微颤动。
      我记得之前在师兄的回忆中他并不能看见现实中的我,为免出纰漏,便准备推了师父寝宫试试他会不会发现我。
      我将门小心推开一个缝,手刚触碰到宫门,手掌处竟生起蓝光穿透过宫门。
      倒是有趣。
      我放心穿过宫门来到师父寝宫里,他仍在看书,打扮却不似我认识他的时候。素白的衣裳里着了青色长襦,没有七分立领,看着也许会平易近人些,只是一如既往的素。
      我蹑手蹑脚的来到师父身后,看着他拿了朱砂笔专心在卷轴上勾勾点点。
      房门突然被敲响,师父放下笔,对着门口方向道:“进来。”
      房门被打开,是个青衣束花的仙婢。
      青衣仙婢低眉颔首慢步而来,近师父身前时,恭恭敬敬的作揖道:“我家公主请帝君戌时到诛仙台一聚。”话罢时又恭恭敬敬递上一块方帕。
      师父将方帕抖开,浅绿的一块帕子,墨色写道:“心乎爱矣,遐不谓矣,中心藏之,何日忘之。”右下角处写的是师父的名字'华音','音'字最后一笔还未写完。
      音,音音?
      原来,她喜欢师父。
      师父将帕子收好,冷声对仙婢道:“嗯。”
      她退下时将门掩好,我却见师父的身影开始微微颤抖,默了许久,手中的帕子突然他一团金光烧成灰烬。
      师父起了身,朝着宫门走去。
      我便一路跟着。
      没过几步,师父便在一处假山后停了步子,我挨着他停下,才看到假山后的稀疏小桃林里,有个白衣小姑娘正在躺椅里小憩。
      他静静看着她,颤抖的身影突然蹲下。师父紧紧抱着双膝蜷缩成一团,眼睛开始发红,似乎,似乎快要哭了。
      那小姑娘应该就是音音。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他这样,眉目间的情绪几乎把我都要淹没,以至于很多年后我都希望也能看到他为我这样。
      他在这里默了许久,天色渐渐晚了,躺椅里的小姑娘终于醒来,师父见她醒来,方才离开。
      景色陡然一转,已置身于一处高台,四周都是可怖的饕餮石刻,张牙舞爪,栩栩如生。高台下立了两个锦衣人,一白一绿,正是师父和九肃公主。
      他俩等了不久,便有两个青衣仙婢引着下午时在躺椅里小憩的白衣小姑娘急急而来。
      九肃屏退左右,便召她上前。
      她一直低着头,不知该怎样面对师父,师父也不讲话,还是等着九肃先开了口。
      九肃先是冷冷的笑,而后才道:“你区区一个凡人,出身低微,体格下贱,师父坚持要留下你,已是天大的恩惠,你竟敢对师父抱有出格之心,可知是犯了天大的忌讳,依天条是要被打入阎魔道,永不超生的?”
      果然是这个小姑娘喜欢上了师父。
      白衣小姑娘点点头,眼前模糊的只剩一团朦胧:“我甘愿受罚。”
      “很好。”九肃点点头,伸手抬起她下巴,让她低下的脸正对着师父,她慌忙瞥下视线,目无焦点
      九肃嗤笑几声,又道:“不过我们好歹同门一场,我不会告诉父君的。这里是诛仙台,只要你从这里跳下去,立刻就能灰飞烟灭,不会永受轮回之苦的。”
      “九肃!”
      白衣小姑娘猛然抬头,正对上师父一双灼灼烈火的眼,她还来不及反应,已被师父甩了一巴掌,似乎是用了十分的力,她一个趔趄,猛地摔出几尺去。
      “本君的徒弟本君自己会管教,你虽是公主,但拜在本君门下,就是本君的弟子,所有行为言语都受本君管教,你若想离开,自可与天帝禀报。”
      白衣小姑娘不敢抬头看他模样,只听得身旁一下簌簌,正是九肃势如倒蒜的跪了下来。
      他未再理九肃,只是静静走到音音面前,语气极轻,像是平日里的交谈:“当日你为本君挡下一剑,本君念你命运多舛,留你在长乐宫修行,是希望你回归正道,没想到你会越来越不守规矩 ,如今铸下此等大错,本君不能循私枉法,也无力再保你,你我师徒缘尽,你还是回到人界吧。”
      耳旁突然生起怒吼,九肃一步上前,愤怒地质问道师父:“你这样和循私枉法有什么区别?!她今天如果不肯从这里跳下去,我就把这件事告诉父君,让父君来处理!”
      师父眼含笑意,语气却是极冷的:“你这是要威胁本君?”
      九肃却突然跪下,忙道:“徒儿不敢。”
      白衣小姑娘朝着师父拜了三拜,喃喃着:“我自知身份卑微,不配侍奉师父身边。感激师父这些年的照顾,以后再无缘陪伴师父左右,愿师父身体康健,福泽绵长,那样,我死也瞑目了。”她眼里噙着泪,却慢慢成了笑。
      她走上诛仙台,脚下云海翻腾,强烈的风一直朝她吹来,几乎要将她一身薄衣撕碎。
      她抬头看了看天空,目光决绝,纵身一跃,便如石沉大海,没了踪影。
      我还未从她决绝的绝望中脱离出来,便见眼前又是一道白,师父竟也跟着跳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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