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非鱼》贺遥一

1、楔子

　　红彤彤的，血。
　　全部都是血……我感觉眼睛上好像蒙了一层血雾，周围的一切看的都不是很清晰……
　　肋骨有没有断我不知道，只是，胸腹部的疼痛快将我的意识冲散，恐惧和无助潮水般涌来，我张了张嘴，发出呜呜丫丫的低吟。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我的体内流失，到底是什么呢？
　　素白的手指下意识抚上腹部，那里微微隆起的触感一下子将我惊醒。
　　我惊恐地抓住身边的人，“救我……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我不停地重复，却看不清周遭人的脸。
　　“快扶她上担架！”
　　“医生，好像出血越来越严重了！”
　　“立即止血！”
　　“是！”
　　“孩子，救救我的孩子……”渐渐地，我终于撑不住，昏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
　　可能，也没多久吧？
　　我感觉到有人在给我打针，还有人在我身上摸索，可能贴什么东西或者带什么仪器吧。
　　……好累，好想就这样睡过去……不要再醒。
　　耳边，又好像很远的地方，一个年轻的声音响起，她的语气充满怜悯：“伤得这么重，不知道她的孩子保不保得住。”
　　我听到另一道略微苍老的声音回答她：“现在还管什么孩子不孩子，大人都不一定保得住。”
　　这种公事公办的语气我再熟悉不过了，医院里见惯生死的医生都是这副模样。
　　等等，这好像不是重点。
　　孩子？我的孩子？
　　我很涣散地想，什么孩子啊……
　　……孩子！我突然清醒过来，焦急地想说话。
　　想求他们救救我的孩子，可是我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了……轻轻呢喃着一个人的名字……
　　然后，眼前的光线越来越弱，越来越弱，最后一片漆黑。

　　忽地，白光一闪，画面变到了一间宽阔的手术室。
　　如同豪车般，一眼就能看出它的高逼格。这里处处显示着低调的奢华，仪器精密，配置高端。
　　我失神落魄地站在原地，脚酸酸的，大概是一路跑过来的结果。
　　离我不远的地方，有个年轻的女人奄奄一息地躺在手术台上，她很漂亮，只是面容惨白，□□不断有血液流出。
　　她的呼吸轻浅而急促。
　　再浓烈不过的死亡气息。
　　手术台旁站着两个高大的男人，一个穿着手术衣，另一个和我一样穿着手术室的消毒衣服。
　　他们漠然地注视着随时会死去的女人。
　　那女人似乎感觉到了我的到来，微微侧过头，一瞬的惊讶后，她蓦地轻笑起来，得逞的笑容。
　　莫名地刺眼，即使担心她死去的我，还是忍不住生气了。
　　就在这样的对视中，她猛地咳嗽起来，几乎要把肺咳出来的激烈呛咳终于将我的理智唤回了一些。
　　我不希望她死，不希望她以这种方式，这种姿态，死在这里！
　　我飞奔过去，却被穿消毒衣的男人拦住。
　　“大哥！她会死的，她真的会死的！”
　　我抬头看他，看不清他的脸，“哥，求求你救救她好不好？求求你……”眼泪一下子奔涌而出，不是因为一个生命即将完结，而是一股深深的不甘和绝望，想往前走，却被男人死死地抓着。
　　“她一定会死。”男人的声音有着金属质感的冷硬。
　　“为什么为什么！”我疯狂地拍打他，“如果不是你，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不会发生！我讨厌你！讨厌你啊！”
　　“不许闹，她……”他的话说到一半，那边监护仪就响了。
　　“嘀嘀嘀嘀……”
　　他松开我，举步走向手术台。
　　“呀……”医生模样的人轻轻叹息，声音里带着不同于医生职业的性感，他亦真亦假地说：“好可惜，还是死了。”
　　说的好像他努力救过一样。
　　我近乎木然地回头。
　　死了……她死了？
　　四面八方的冷意渗透着我所有的关节。
　　呵，竟然死了。

　　在这个完全没有逻辑可言的梦中，只有那女人的脸是我唯一看得见的。
　　然而我查过从小到大所有的相册，也没发现任何一个和她相似或者类似的人。
　　这个梦真实的可怕，每回我都以为自己真的在经历着这样的事情，可每每我都从梦中醒来。
　　但是在我二十七年的人生中，我确信我不曾怀过孩子，也不曾认识这样一个女人。
　　还有，在梦中，我唤那个男人为哥哥，事实上，我是家中的独生女。
　　至于堂哥表哥的话，还没有一个人有那种冷硬得近乎杀伐之气的声音。
　　种种迹象表明，这只是一个梦。
　　难道是我最近悬疑小说看太多了？
　　可是，每天做同一个梦长达一年，也是很奇怪的吧？
　　我挠挠蓬乱的长发，无力地摔回我的大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