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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愁云 ...

  •   灯光照亮着脚下片寸的土地,看上去依然很平坦,但洛帆总觉得地势正在逐渐上升。说不清是错觉,抑或是空气的缘故,洛帆有种行走在上山的小路上的感觉。道路两旁的阴影也不再是之前整齐规则的建筑物的形状,而是一片接连着一片的,像是一副连绵不绝的泼墨山水。耳边似乎也偶尔传来鸟雀的黯哑的鸣叫声,走兽沉重的呼吸声,在雾色的遮掩下,显得沉闷又不真实。
      渐渐的,洛帆觉得脚下的土地变的越来越松软,就像踩在一地的草地上。也许还发出来呲呲的声响,只是耳边吹过的风声遮盖住了这细微的声音。
      傅言忽的停下了脚步,洛帆跟的太紧,差点将傅言撞个满怀。傅言举起手中的灯笼向着远处照去,灯光照耀处,雾色一层层翻滚着,近处的还未散去,远处的就又争先恐后的喷涌而来。
      傅言在灯光下仔细的向着雾气的深处看着,像是要在这雾色的包围之中看出一丝端倪。洛帆也顺着傅言的目光凝视着雾气的深处,但除了烟雾般的雾气在汹涌的翻滚,他看不出其他任何东西。
      洛帆只好放弃,收起目光。
      这时他才发现,脚下竟落着薄薄的一层雪花。洛帆这才知道之前那种似有似无的绵软的感觉是来自脚下这层铺展在地面的雪花。雪花星星点点的缀在黑色的泥土里,显得愈发的洁白,又在灯光的映照下,表面闪出金色的光,就像一小块洁白的玉石上镶嵌着金色的装饰。
      在四周弥漫的雾气当中,这片莹莹晶亮的方寸之地,就像是荒漠中的月牙泉。
      傅言从衬衫的口袋中摸出一截卷烟叼在嘴唇上。
      白色的烟纸,细长的烟身,洛帆想起了小时候住在一个院子里的老爷爷们时常自己动手做的卷烟。傅言又从口袋中掏出一盒火柴,指腹轻轻的推开火柴盒,拿出一根火柴,在火柴盒侧面轻轻的一划。
      火焰在磷火中跳跃闪烁,缓缓的接近卷烟的一端,白色的烟纸被点燃,翻转着变成黄色,黑色。烟草在烟纸的包裹中闪着红色的亮光,红色的外沿里包裹着金色的内芯。
      傅言轻轻的吸了一口烟,白色缠绵的烟雾从他饱满的唇间飘散出来。
      烟雾就像刚飞出花丛的蝴蝶一样向着周围四散而去,在就要和外面的雾气接触的那一刹那,忽的又变成迅疾飞散的小鸟,攸忽间就冲进了雾气的包围之中。
      那原本浓重的雾气像是被那群小鸟都带走了一般,竟徐徐退去。在逐渐清晰的视野当中,洛帆看见那原本如厚重的幕布般遮掩下的,竟是一道深邃的悬崖,就横亘在他们脚下不远处。若不是那烟雾吹散了这片浓雾,恐怕两人都要不慎掉进这可怕的悬崖之下了。
      傅言抓着洛帆的手往前走了几步到了悬崖边上,洛帆看清一根木头正一头横在悬崖边,而另一头则扎进了远处滚滚的雾色中。
      傅言回头轻声对洛帆说,“抓紧我,不要向下看”。
      洛帆明白眼前这根只有一个脚掌宽的木头就是他们需要穿越的桥,虽然傅言叫他不要向下看,但潜意识里还是在眼角的余光中瞟了一眼那独木桥下面——只有滚滚的烟雾,让人无法看清楚这悬崖究竟有多深。
      洛帆看着傅言,点了点头,更加用力的抓住傅言的手。
      傅言察觉到了洛帆的紧张,他看着洛帆轻轻地笑了笑似在安慰他。
      洛帆稳住自己的心绪,牢牢的抓着傅言,慢慢的紧跟着傅言的脚步走上那根木头桥梁。
      傅言将灯笼打的尽量高些,以便看清远处的情况。洛帆一向平衡性不好,几乎是紧贴在傅言的背上抱着傅言在一步步的缓缓挪动。刚走了一小段路,洛帆忽然失去了平衡,几乎从木桩上掉下来,但傅言一把用力将倾斜的洛帆拉了起来。
      两人都站在木桩上惊魂未定的喘了口气。
      稍定了定神,傅言说,“这样走太危险,我侧过身,你到我背上来,我背着你走”。
      洛帆没料到傅言要背着自己,况且这狭窄的一根木头,一个人都嫌费力,再背着一个人只怕会更加难走。
      “这样你会很危险”,洛帆说。
      “没关系,我体力好,背着你反而方便一些”,傅言说。
      洛帆本想拒绝,但看傅言眼神坚定,况且自己平衡性又不好,两个人这样牵着手一起走,反而会让自己的失误连累到傅言,于是只好点了点头。
      傅言侧过身,慢慢的放低身体,等傅言稳定好之后,洛帆谨慎的轻轻的爬到傅言的背上。洛帆牢牢的抱住傅言的肩膀怕自己滑动影响傅言,又怕自己抱的太紧影响傅言行动。但傅言一步一步走的很稳,仿佛背上没有背负任何人一样。
      “灯笼我来打吧”,洛帆觉得傅言背着自己行动不便,灯笼自己来打傅言也方便一些。
      “没关系,你抱紧我就好”,傅言说。
      傅言一手紧紧抱住洛帆的腿部,一手打着灯笼的样子,但看上去很轻松的样子。傅言虽然看上去略有点消瘦,但洛帆趴在傅言背上还是能感觉到傅言其实体格很健壮。
      两人就这样在那跟狭窄的木头搭成的险峻的桥上缓缓的前进,灯笼的灯光冲散了眼前的浓雾,待他们走过后,就又在身后凝聚了起来。仿佛像是有一个无形的结界在笼罩在他们两人的四周,随着他们一起移动,将他们和雾色隔离开来。
      脚下是一座独木桥,桥下翻滚着白色的云雾,凌厉的风迎面而来,搅动着身边的雾气漂移而过,如若不是此时所处的情景太过于危险,洛帆觉得自己反而会喜欢上这样如入云端的缥缈又让人心悸的景致。
      这样行进了许久,独木桥那一端的尽头来的猝不及防。
      傅言谨慎的从独木桥上走下来,洛帆从傅言背上下来,站在木桥边的地上。
      这是一条同样狭窄的羊肠小道,大约只有一步宽,一侧是悬崖,一侧是坚硬的山体石块。
      傅言转过身对洛帆说,“翻过这座山,就离委羽不远了”。
      他脸上带着微笑,洛帆看着他的笑容,不禁在心中想到,自己和傅言到底有着怎样的过去,可以让他这样全心全意的帮助自己。
      “委羽原来比我想象的要近的多,我原本以为我们至少要走个十天半个月的”,洛帆笑着说。
      傅言微微一笑,“要去往非常之地,必然要有非常之方法”,傅言眼神中透出一丝难得的调笑的神色,让他原本冷峻的面容增加了一丝调皮的味道。
      “什么非常之方法”,洛帆问。
      “那迷雾和独木桥”,傅言说,“刚才过桥虽然凶险,但是那段独木桥帮我们省去了很多路程”。
      “没想到那个危险的木桥原来是帮了我们的忙”。
      傅言点了点头,然后向着洛帆伸出手,“走吧”。
      洛帆笑着看着傅言,伸出了手。
      还未等洛帆反应过来时,他只看见那条狭窄的羊肠小道忽然升了上去,以及傅言紧张的神色,随即就感到右手被一只大手有力的紧紧的握着。
      洛帆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然从这条小道上掉了下去,正悬挂在这悬崖边上,而傅言正趴在那路边上,死命的拉着自己的手。
      “抓紧我”,傅言大声的冲着洛帆喊着,但洛帆却感到自己忽然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无法用力的握住傅言的手。
      洛帆抬着头看着傅言,两人一上一下,傅言眉头紧锁,脸上满是紧张和慌乱。
      洛帆忽然觉得这个场景有点熟悉,似乎在某个时候,他们两人也曾这样一上一下的紧紧拉扯着。只是不同的是,恍惚中的那个片段里,洛帆在上,傅言在下,是他拉着傅言的手,两人四目相对,却完全没有此刻这般的紧张,而是沉寂的冷漠。
      傅言慌乱的对着洛帆喊着什么,但他已经什么都听不清了。终于他的手从傅言的手中滑落出来,他感到自己像一只收起了翅膀的小鸟,在云雾的簇拥下沉沉的坠去。
      远处傅言绝望叫喊的样子渐渐化作了一个越来越小的黑点,最后,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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